◆ ◆ ◆ 文 | 肖中耀 · 图 | 秋日私语 目睹滠水山洪(我们叫山水)的凶悍,见识滠水山洪的肆虐,是在五十多年前的雨季。 雨季,难忘的雨季,都有轰轰烈烈的时候——夜幕中,霹雳震断了闪电,劈开了天河,暴雨裹挟着天河之水倾倒而下,泼向被岁月浸蚀的老屋老瓦,溅起的水珠倒灌着、折射着钻进瓦缝,泄漏在屋内的角角落落。 床上的女人抱着惊恐的孩子,轻拍着止吓,屋内的男人忙着拿盆盆罐罐到处接漏。而此时的屋外,雷声催着雨帘泼向黄陂境内1700平方公里的滠水流域。 山岭被冲刷,浊流直下,小溪汹涌,直奔滠水;广袤的原野,农田满了,塘堰满了,横溢之水,漫出沟渠,冲向田园,涌向滠水;上游水库,承载不了频繁的暴雨山水,开闸泄洪,以叠加的洪水奔向滠水。 这样的雨夜,我屋后的一个“四类分子”(国军老兵)总和我父亲(贫协组长)相约着出门,拿着铁锹,戴上斗笠,打着赤脚,在电闪雷鸣的雨幕中奔向堤内的每一块农田,开决排水,疏沟通渠,将田中的渍水通过堤闸在河水大涨前排入滠水,与山洪抢时差,争速度。 那时,每当这样的连续暴雨后,我们总爱到钓鱼台旁看山洪。 此时,滠水的清流已被浑黄的山洪赶走,滠水的温柔已被肆虐的山洪激怒。只见滠水咆哮着,像一群野马从上游奔来,势不可挡,撞击钓台。那激起的浪花,扑向台顶,前赴后继。 那撞出的漩涡,连环着向左侧的河湾旋转,卷得水中杂草树枝团团打转;而那涌向右侧的主力山洪,在中流砥柱的钓鱼台前激荡着,翻滚着,又跌跌撞撞地被削势后奔向下游,奔向长江。 那时,农业落后,扺御洪灾能力差。连续的暴雨山洪,往往让农民猝不及防,防不胜防,由此被洪水冲走的受灾物比比皆是。 只见山洪滚滚的滠水河上,有木料、家具在随波逐流,残存的草垛在水面上左右盘桓,硕大的西瓜被藤蔓羁绊着在波涛中上下沉浮,被连根冲走的岸柳在激流里不停翻滚,那些被收割成捆的稻谷在洪流中时隐时现。 还有三三两两的鸭子在洪水的裹挟中惊慌失措地哀叫着,偶尔还有侧翻的小船被山洪冲着摇晃着向前……眼前所景,犹如一场浩劫,两岸的家园之物,田园所产,都被这直贯南北九十公里的滠水山洪驱逐着,裹挟着从面前浩荡而去。 人们看着,议论着,叹息着。有人不忍这水上之物付之东流,胆大水性好者,竟不顾山洪凶猛、洪涛宽阔,在钓鱼台下游之处,纵身激流之中,捞取些许木材家具等物,倒也有所斩获,而对那些“呱呱”求救的鸭子,则只能望涛兴叹。 此时,我想起一件往事。也是山洪汹涌之时,我和湾里几个伙伴在钓鱼台旁看山水,在山洪回旋的水湾处,看到一条大鱼在岸边浮浮沉沉,有气无力地游着。身旁的伙伴奋不顾身地扑入水中,将鱼抱住,我们帮着将其拖上岸。 这是一条鲢鱼,也是我此生见到的最大的鱼,有一人长,三十多斤重,头部有伤痕。湾里人说,这条鱼头上的伤肯定是夏家寺水库开闸泄洪时受到强烈撞击所至。可以想像,能将一条体大壮硕的鱼冲撞得死去活来、奄奄一息,得多大的水量?而这巨大的水量加泄在山洪肆虐的滠水河,对下游的堤防又是何等的压力。 那时,滠水中下游的堤防,虽经修补加固,但在山洪滚滚的防汛季节,管涌、渗漏此起彼伏,大水漫堤,险象环生。党和政府组织协调各方力量,全力抗洪,严防死守,攻坚克难,倒也频频化险为夷。 但洪水无情,在那之前,特大洪水也曾给黄陂人民造成巨大灾难。据资料记载,近代以来,滠水曾发生三次特大山洪,灾害所至,哀鸿遍野。
1977年冬滠水改道工地 图源:网络 为抗御山洪,根除水患,当时的黄陂县委带领全县青壮年男女劳力,于1969年和1970年修建汉北水利工程,筑滠水东堤,又于1977年修建滠水改道工程,筑滠水西堤。 在前川钓鱼台至武湖二十多公里的工地上,(最多时)15万民工借民宿,睡工棚,斗寒冷,抗霜雪,艰辛奋战,硬是用肩挑,用手挖,修建了直抵长江的巍巍滠水大堤,并封闭了滠水西河道(西河的渍水由四联垸大型排灌站排出),从此根治了滠水主河道和西河自古以来的水患。 1998年,黄陂遭遇百年罕见山洪,且被长江高水位顶托,大水三月不退,江汉关水位达29.43米。然滠水大堤安然无羔,黄陂县城安然无恙,黄陂这方沃土安然无羔! 如今,在巍然的滠水大堤面前,再逢雨季,任凭风雨再大,山洪再猛,也只能驯服地沿河流淌。经过岁月的沉淀,如今的滠水,正以它的清澈,滋润着山川原野,以它的秋波,映照着稻菽金黄,以它的清流,彰显着人文青史,更以它的沧桑,抚今时岁月静好。 本文作者肖中耀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肖中耀,黄陂前川人,文字爱好者,当过兵,做过个体户的乡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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