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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悦读丨文化】美娥

 写乎 2020-09-14

《阅读悦读》征稿启事

文/杨保志


【作者简介】杨保志,河南省潢川县,戎马26年,转战大江南北,曾在新疆、甘肃、广东、广西、海南等省操枪投弹,2013年底,转业至广东省工作。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检查日报》《纪检监察报》《法制日报》《解放军报》《中国民航报》《新华文摘》《西部文学》《朔方》等报刊、电台、获得“中国新闻奖”副刊奖银奖、铜奖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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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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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被一首歌感动着,关于爱情的故事,而主角是飞蛾。

这是一个弱小的种群,几乎不被人类关注。只有当夜幕降临,黑夜的使者才会如期而至。

假设那是一处处村落,而一盏盏灯火若明若暗,不需要预想,一队队飞蛾正匆匆赶来。越过森林,越过田野,越过池塘,向着光明的去处,纵身一跃,便完成了毕生的宏愿。翅膀折断的声音响彻夜空,农人们并不在意。昏黄的灯后,一个个悲壮的故事惨然谢幕。千百年来,我们熟视无睹。

城市的夜空并不比田野善良,灯火明灭处,无数只飞蛾赴命而来。我几乎可以听到它们呼叫的声音,有的在作最后一搏,而有的才刚刚赶到,不需要彼此问候,只有一个目标:火!火!火!

那是圣徒的朝拜吗?为什么没听见一声祷告就飞向了烈火;那是勇者的抉择吗?为什么没来得及佩剑就匆忙走向战场。也许是为着一种恋情,也许是追求一种结局,也许只为着悲壮,认定了牺牲的价值,烈火中仰天一笑,成为永恒的定格。

这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生存规则。它们活着的信念,它们死亡的意义,全在触及烈火的瞬间得以实现。我几乎可以肯定飞蛾的禀性,它们是惯常的勇者,兼了雄性的血气,不需要喧哗,只要有一点点光明,既便是刀山火海,也会义无返顾。

所有的故事都在夜晚结束。天亮了,明媚的阳光不是飞蛾的去处,滔滔的江水旁不见飞蛾的踪影,它们选择在树叶下歇息,等待着又一个黑夜的来临,知道仍不会有掌声,可还是一如既往地扑向那命运之火。

让我们再回到那个遥远的乡村吧,穿过时空的隧道,飞蛾的祖先在篝火旁围坐一团。为了一个美丽母蛾,公蛾们面红耳赤。有的蛾喝了酒,有的蛾拔刀相向。酋长扇动着翅膀说:“谁敢扑向这烈火,那母蛾就归谁!”不待酋长话音落地,众飞蛾纷纷扑向那爱欲之火,篝火旁霎时喝声阵阵,尘烟四起。

我相信酋长是第一个扑向烈火的,我相信飞蛾的祖先都是爱情的囚徒。没有来得及赶到的飞蛾,也扑向了烈火。它们坚信那个已不见踪影的美丽母蛾正在烈火中接受情爱的煎熬……

翻开厚重的史书,关于飞蛾的记载并无此事。我不说,你也知道这不过是我的臆想。希腊神话中有一个美女海伦,仅仅因为漂亮,其实并无爱情,竟引发了两个国家长达十年的战争。当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对战争的意义产生疑问时,海伦突然出现在议会大厦。老人惊见海伦的容貌,连呼“再打十年也值得”!这就是飞蛾。

我只可惜了这个题材。爱情的故事有时并不如此轰轰烈烈,如陈世美者还大有人在。如果说吴三桂、陈圆圆只是飞蛾的一个陪衬,那么古装戏中张生与崔莺莺死后重逢的爱情还算能给我们一点点安慰。假如杜丽娘在怒沉百宝箱之后,又一剑刺向李公子,我看也不失为一只烈性的美蛾。

飞蛾也算作豪杰。它所有的执著都缘于固有的信念。不像蜻蜓左躲右闪,不似蝴蝶见异思迁。它只一味地冲着一个目标:与其苟且偷生,不如壮烈地死去!项羽乌江自刎,成就的正是这一壮举。

我常常为这样的一个物种折服,千百年来,人类道德教堂的最高教义不过是杀身成仁,人类至今尚不能从善如流,我以为缺少的正是执著。

我还能联想到另一类物种。杜鹃啼血,精卫填海,因为苟且地活着,它们都不是真的勇士,不是彻底的爱情鸟,甚至那只受伤的大雁也在“惊弓”声中惨然落地,浪费了一世的清名。谁又知道我们的周围谁是叶公、谁不是南郭呢。

飞蛾在功利者的眼中并不可取。动物学者出于研究的目的,或制成标本,或养以时日。他们想知道的只是飞蛾出没的习性,而抛弃的恰恰是精神。“飞蛾扑火”,我看中的正是那至死不渝的绝决之气。

荆轲重大义,易水河饮下最后一杯酒,我以为那是绝决;俞伯牙失知音,怒向山崖碎古琴,我以为那是绝决;管宁与华歆道义相佐,割席而坐,我以为那也是绝决。汉班超投笔从容三十年,唐三藏西天取经十九载,同样怀了“不成功便成仁”的绝决之气。所谓“义无返顾”,所谓“视死如归”,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正是这绝决之气的精髓。

小时候邻村有一位叫娥的姑娘,因为爱情的缘故喝下农药绝世而去。我那时并不知此“娥”非彼“蛾”,每当有飞蛾从自家的粮仓背后闪出时,我们都很想念她。我不知这是不是“蛾者”的宿命,只知她也是一位烈性的女子。

虽然飞蛾的命运并非总与灯火相关,但相关“火”的那一段生命毕竟是最悲壮的。人类赋予它意义,那便是意义的所在。人类赋予它平淡,那便是无谓的牺牲。可飞蛾并不在乎,只要有灯光闪烁,今晚它们仍会再来!

清人张潮说:“阅《水浒传》至武松打虎,因思,人生必有一桩快意事,方不枉在世一场!”飞蛾做到了,我们还差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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