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 大山作证 作者：玉树临风 小羊倌今年11岁。75年前，他爹的爷爷在大别山他现在住的这个山沟沟里，收到了一张纸条，上写：今借粮食一袋（约5斤），革命胜利定还，大山作证！新四军留。 解放若干年后，据说在陈毅元帅的亲自过问下，他的爷爷在文革初期还真的收到了来自北京的一张汇款单。这在大别山革命老区早已传为佳话。 时间一晃，转眼过去了几十年，小羊倌的祖爷和爷爷也已相继归天，他的父母几年前已去广东打工，只留下他和姐姐跟随年迈的奶奶仍留在这个山村。 这年秋天正放署假，他象往常一样，吃完早饭就拿起那支特制的羊鞭，一头是鞭一头带锄。鞭为了抽羊，锄用作挖药。只听“叭叭"两声，四只羊便跟着他一溜烟地下山来了。 再说这个几十人的旅行团，头天在少林寺参观了俩多小时，这会儿正坐着大巴车向大别山区驶来。 "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林涧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车已驶入茶乡信陽，喇叭里仍然放着郑绪岚三十年前的歌。 这时在大山沟里被晃悠的入睡的一车人，开始渐渐醒来。 “小导游，能不能换首别的曲？幸亏作曲家王立平没来，不然《牧羊曲》的词也早该改改了！"说话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听口气象是一位学者，也许是位教授。 “就是嘛！那有一点仙风道骨？名声在外，寺内外都是抽签算卦的，辱没僧门！“这位说话苛刻、出口不凡，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再佩上那身唐装，虽然一把年纪，但显得更加富有风度。从他两眼高深莫测的样子看，估计不是世俗之辈。 “什么玩艺呀！那个小和尚嘻皮笑脸的，给我算的一点都不准！白他妈让我扔了几百块！"这是操着一口地道的北京话的一位美女。从她说话的口气和那双蔑视一切的眼神里，不禁使人联想到北京满大街的"京油子”。 “你不是还得了块开过光的佛爷吗？怎么算白扔？”坐在她旁边的小伙子揶揄道。 "你他妈闭嘴，臭不要脸！“女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用说这是两口子。 “喂！美女，让我瞅瞅你那块佛成色怎么样？”坐在她前排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转过身向她笑道。 女的把戴在脖子上的佛像取下来递给给他。 老者大眼一看，便脱口而出："假的假的，这是昆仑山产的一种石头打磨出来的。你瞧瞧我这宝贝，地道的和田仔料！“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串佛头掛坠，在女的面前晃了晃。见女的有些犹豫，紧逼了一句："不瞒你说，央视的鉴宝节目我都上了几回了，要老件我这也有。"说着又要去包里掏，这时小导游走过来制止道：“老先生，请您遵守我们的规定，禁止在途中买卖兜售各种商品！“接着打开麦克风对大家道：“各位睡的还好吗？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我们将抵达七日游的最后一个景点，也是我们公司赠予各位的一个免费项目，桐柏山革命老区。在这里您不但可以亲身体验当年先烈们艰苦斗争的革命环境，而且可以亲口品味当地的山珍和野生茗茶…” "不是诱导我们来买茶叶吧？“京游子嚷嚷道。 “美女大姐，待会儿您一尝，我不说您也会争着要！”小导游一脸自信笑答。 这时，坐在最后排的一位年轻人站起来走到导游面前，从他手中抢过麦克风，看上去情绪十分激动。他先是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接着说："旅行就要结束了，接此机会，请允许我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也是我一生中的大事，通过几天的行程，我终于找到了我生命的另一半，一位美丽的安徽姑娘莹莹小姐！就在刚才我们面对窗外巍巍大山，彼此许下诺言，决心一生相守，白头携老！此刻让各位作媒，大山作证！"说着他向后排那位含羞默默的莹莹小姐招手示意。 莹莹小姐走过来，俩人轻轻地拥抱了一下，然后携手向大伙深深地鞠了一躬。 全车掌声雷动。小伙从背包里掏出几瓶易拉罐啤酒，递给莹莹小姐，尔后又向四座友邻纷纷呈让，大伙共同举杯表示祝贺，车厢里好一派热闹气份。这时一位留着长发和胡须，叫人一下子难以判断年龄的人，趁着酒兴大声吟哦道： 越过中岳跨过沟， 大别山里任尔游。 桐柏喜饮结缘酒， 大山作证人长久。 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大巴车在绵延的山道上悠悠前行，两面是缓缓移动的巍巍青山，车厢里是一车欢声笑语… 突然，刚刚还在兴奋中的莹莹小姐突然捂着肚子呻吟起来，那痛苦的样子弄的让刚才还在欢乐中的一车人不知所措。那位握着啤酒的"白马王子”更是如热锅蚂蚁在一旁急的打转。 “有医生吗？我记得咱们团有医生的！”小导游环顾车厢四下求助。 “我来看看。”站起身讲话的是位不慌不忙丶慢条斯理的中年人。不用说，这焉然是位大夫。只见他上前用手翻了翻莹莹小姐的上眼皮，又让她伸出人舌头，接着又号了号脉，不轻不重地吐了句：“没事，下车方便一下就解决了。”原来这是位中医大夫。 小导游立刻招呼司机停车，和那位"白马王子“一同将莹莹小姐搀下车。前方不远处就有个篱笆墙挡着的野旱厕。 白马王子和小导游在一旁候着。五分钟过去了，不见莹莹小姐出来，车上的游客开始零零星星下车吸烟。抽完了一根烟仍不见莹莹出来，车厢里开始骚动起来。司机大哥也走下车点起了一根烟。当他烟抽到一半时，小导游忍不住了，跑到车上压低嗓门向搭蒙住眼的那位中医大夫问：“您确定她没事？" 中医抬起头没吭声，过了片刻突然站起来自言自语道：“不会吧还没完？"说着跟着小导游下了车。 只见这边白马王子正在苦苦哀求“京油子"大姐进去看看。大夫看上去有些惊谎，也催促她赶紧去看看。 司机师傅的烟抽完了，车上的游客也下来了大半，大家在路边人声嘈杂议论纷纷。 “什么他妈的破事，真恶心！看看去吧！”京油子走出厕所便冲着“白马王子”和小导游嚷嚷道。 他俩对望了一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稍后，双双冲进厕所。 世上有些事就是这么蹊跷，原来是莹莹小姐因一时事急，不留神把裤兜里的手机掉进了茅屎坑里，勾有勾不着，捞又捞不出，急得正在那儿打转呢。 这山里人的野茅坑也真够坑，眼睁睁看着手机半扎在屎里，可就是让你捞不着。这不白马王子、小导游轮换着试了半晌，还是你看看我，我看你急得只瞪眼。后来诗人过来了，学者过来了，古懂商过来了，大夫过来了，后来哲学家和司机师傅也过来了…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有叹气的、埋怨的、讲怪话的、骂娘的… 正在大家吵吵嚷嚷无所适从的时候，只见远处走来了我们故事开头说的那位小羊倌。 小导游眼前一亮，全车人也仿佛遇见了救星。可不嘛，出门遇上这种事，一车人西装革履、冠冕堂皇的，谁也不愿去惹这个骚臭。 只见小导游和白马王子急切地迎上去，风风火火地向小羊倌说明情况，紧接着学者、诗人、大夫、玉器商、京油子也纷纷上前搭腔求助。 小羊倌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阵势吓住了，过了好半天才从懵懂中醒过来。他怯生生地走进茅厕，只见稠糊糊的大粪中，倒插着一只手机，一群蛆虫和苍蝇在四周蠕动。他若有所思地憨笑了两声，仰起头望了望白马王子和莹莹小姐，问：“咋说嘛？" "捞出来拾块！" 小羊倌看看他没吭声。 “二十？“莹莹说。 小羊倌瞪了瞪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五十行不？“ 小羊倌仍然不作声。 京油子急了，"给一百得了！“ “就是嘛！何必呢？“学者不耐烦道。 “小伙子掏一百算了吧，大家都等着呢！"玉器商急不可耐地说。 “好啦好啦，兄弟就我看这样吧！"诗人出来劝道。 “答应吧小伙子，常言道破财免灾嘛！”哲学家言之凿凿。 "好吧！冲着大家的面子我答应！” “当真？“小羊倌忽闪着双眼望着他。 “大山作证！"白马王子拍着胸脯。 众目睽睽，孩子动手了。 只见他将手中的羊鞭一倒，用带着锄头的的那面伸下茅坑，小心翼翼地勾住插在粪便里的手机，腰也不弯，轻轻地往上提，然后，又走出厕所，在路边的小溪沟里来回一涮，手都未沾就解决了问题。 周边围观者全都傻脸了。同时，也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正当人们开始纷纷上车的这一刻，白马王子突然反悔了，开始向小羊倌讨价还价了。诗人、学者、哲学家、大夫、导游、古懂商、京油子也都一反常态，开始起哄帮腔，非要把事先承诺的一百元往下压。 小羊倌愤怒了！ 他瞪起圆圆的眼珠，操着浓重的家乡话："说好的事，一眨眼就变，我不是讹你？不就是想讨个学费嘛！" “讨学费也不能敲竹杠呀？"京油子直顶小羊倌。 “都是城里人，上次人家的身份证掉进去，我帮人家捞出来，二话不说，人家硬是撵着我塞了一百块。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一车大人不捞让我捞，还耍赖！” 此言一出，白马王子撑目，一群人哑口无言。 见状，小羊倌用衣襟把手机上的水珠一擦，递给一脸羞愧的莹莹，重重地丢下一句话："算了，俺一分也不要了，拍拍个人的良心，让大山作证吧！” 说罢，挥舞羊鞭"叭叭“地抽了两下，赶着羊扬长而去… 在他身后，甩下了满满的一车人。 远处，高山巍峨，沉默不语。  作者简介：宗 莹，网名玉树临风，祖籍河南洛阳，50年代未生人。大学本科，高级经济师。1975年下乡，76年当兵，82年复员进入洛阳某国营大厂，现在某金融单位任职。83年以来，曾先后担任党委宣传干事、厂长秘书、办公室主任、部门老总、行长等职。83年开始发表作品，先后在《人民日报》《中国纺织报》《金融时报》《河南日报》《洛阳日报》等报刊发表论文、报告文学丶长篇通讯丶以及小说、散文等60余篇。喜欢中国古诗词，闲暇之余，常触景生情，吟上几首。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