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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11点左右，大龙带着家乡苗寨的一位妇女，来找我。 她一下车，就跟我蹦苗话。我非常抱歉，无法跟她用苗话交流。一落座，说起自己的故事，眼圈霎时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哽咽了……她忍住自己，偏过头去拭泪。我不忍心，转头跟大龙说话。 她叫张春英，40多岁年纪。大过年的，别人都在合家团圆、喜庆欢笑中度过，鞭炮声声一阵接一阵、欢歌笑语一家连一家，可是，她是泡在泪水中度过的。没有丈夫、没有儿子的大年夜，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孤独，看不见希望的痛苦。 几年前，他的丈夫与一个伙伴，经过村里同意，开垦荒地、种植烤烟，要用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满怀信心地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去年4月，被当地法院判决为“非法占用农业用地罪”，锒铛入狱。对张大嫂来说，这无疑就是晴天霹雳！她坚信，这是一个错误的判决！ 她把唯一的寄托押在儿子身上，希望儿子跟她一起救出冤枉的孩他爸。已经成年的儿子，在外面打工。 可是，这时候，他听说儿子被骗入了“传销团伙”，不仅无法跟她去救爸爸，甚至过年都不回家陪伴“眼泪拌饭吃”的妈妈。——这像地震一样震翻了几近绝望的张春英。 但是，坚强的张春英没有被击垮，她奋力地站了起来。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她要去亲自见儿子，如果是真的，她要把儿子带回来。 正月初三，她就离开家，坐上了从贵州开往北方的火车。打听到儿子在山西大同，她要去找儿子，把儿子带回家。 但是，命运像寒冬一样，再一次冷漠地拒绝了她——刺骨的寒风中，抖抖索索的她在陌生的大同街道上从早上等到天黑，儿子根本没有露面，电话彻底关机。 怀着绝望的心情，张春英找到北京的老乡“大龙”。大龙带她来见我。我本一介书生，能做什么呢。 汉语说不好、汉字不会认的一个苗家妇女，来到北京城求助，想起自己的艰难，想起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的遭遇，能不落泪痛哭吗？在两个男人面前，她不得不努力克制着自己。 入狱前的龙玉峰 张春英的丈夫，名叫龙玉峰，也是苗族，贵州省施秉县双井镇双井村凉伞三组村民。 施秉县属于国家级贫困县，苗族人口众多，生活贫困。政府部门为了帮助苗族人民脱贫致富，因地制宜，发展经济作物，具体来说，就是鼓励农民开垦荒山荒地、种植烤烟。 2012年12月10日施秉县烟草产业发展办公室、施秉县烟草专卖局向全县农民发出了《致广大农民朋友的一封信》，鼓励全县农民开垦荒山荒地种植烤烟，政府给予政策扶持和资金补贴。 2012年12月10日施秉县烟草产业发展办公室、施秉县烟草专卖局：《致广大农民朋友的一封信》 受到政府的鼓励，龙玉峰的朋友王忠保邀约他，响应政府的号召，一起去开荒种烤烟。农民要脱贫致富，政府来政策帮助，咱们农民更要积极主动呀。内因是根本动力，外因通过内因才能起作用。 王忠保找到施秉县双井镇把琴村大梁子组约100多亩的荒地，感觉很不错，适合种植烤烟。王忠保、龙玉峰二人就到双井镇政府、镇土管所、镇林业站询问该地块是否属于荒山荒地？是否可以开垦种植烤烟？是否需要办理土地使用手续和开垦手续？ 王忠保与龙玉峰承包的把琴村的荒山、荒地 镇里相关部门答复说，该地块属于荒山荒地，可以开垦种植烤烟。根据政策，开垦荒山荒地不需要镇里办理土地使用手续和开垦手续，只要村民小组和村委会同意出租开垦使用就行。 王忠保与龙玉峰承包的把琴村的荒山、荒地 于是，王忠保、龙玉峰开始筑梦，脱贫致富“中国梦”。他俩与具有土地所有权和使用权的把琴村委会、把琴村大梁子组协商。村里同意将该地块100多亩荒地出租给王忠保、龙玉峰开垦种植烤烟，使用期限15年，租金总计39000元，在签合同时一次性付清。 把琴村承包给龙玉峰他们的荒地（把琴大梁子）的林权证1 把琴村承包给龙玉峰他们的荒地（把琴大梁子）的林权证2 把琴村委会、把琴村大梁子组与王忠保、龙玉峰在2012年12月19日正式签订《土地转让承包合同》。合同签订后，该项目被双井镇政府作为利用开垦荒山荒地种植烤烟、发展经济脱贫致富的示范点。 土地转让承包合同 王忠保、龙玉峰2012年12月20日开始进场开垦施工。时任双井镇镇长刘明菊、镇土管所所长王平、镇林业站站长雷四海、镇政法书记贾之勇、镇人大代表何贤明、把琴村支书石玉昌、文书龙治信及村民代表20多人出席了进场开垦仪式。 在政府的支持下，王忠保、龙玉峰从信用社和银行贷款25万作为启动资金雇佣人力和挖掘机开垦荒地。政府出资给拉电线和安装了变压器，政府又支持了十五万给建了烤烟房。 政府出资给拉电线和安装了变压器，政府又支持了十五万给建了烤烟房-1 政府出资给拉电线和安装了变压器，政府又支持了十五万给建了烤烟房-2 在党中央精准扶贫的好政策和镇政府具体的扶持下，王忠保、龙玉峰满怀信心，铸就梦想，大步向前。 当然，荒地毕竟是荒地，石头多，土地瘠，学技术，搞创业，开初不易。第一年（2013）、第二年（2014），都是投入为主，烤烟种植虽然也种了一些，但是不够开创成本。 感谢政府。在龙玉峰遇到困难的时候，施秉县人民法院把他家作为“精准帮扶的对象”。施秉县人民法院院长石胜华，作为帮扶单位的领导，于2014年10月15日亲自带队前往龙玉峰家，详细了解生产生活状况，询问龙玉峰烤烟生产上有什么困难和急需解决的问题。 石院长在了解龙玉峰在政府支持下开垦荒地种植烤烟，遇到资金困难后，施秉县人民法院在2015年初及时支持龙玉峰二万元帮扶资金，让龙玉峰能够及时开种当年的烤烟。
施秉县人民法院院长石胜华，作为帮扶方的领导，于2014年10月15日亲自带队前往龙玉峰家，详细了解生产生活状况，其后落实了2万元帮扶资金 真是上天有眼，在双井镇政府、镇土管所、镇林业站扶持和施秉县人民法院的帮助下，2015年烤烟长势喜人，丰收在望。王忠保、龙玉峰仿佛看到致富和好运正在向他们招手。
2015年烤烟长势喜人，丰收在望-1
2015年烤烟长势喜人，丰收在望-2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2016年2月24日（农历正月17日），王忠保、龙玉峰却被施秉县森林公安局采取刑事拘留和取保候审的刑事强制措施。施秉县人民法院在2016年5月17日判决王忠保、龙玉峰犯非法占用农用地罪，判处王忠保、龙玉峰有期徒刑各一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两万元。
狱中的龙玉峰 王忠保、龙玉峰，两个老实巴交、遵纪守法的农民，响应政府号召，目的就是回乡创业、脱贫致富，他们怎么可能有违法犯罪的动机？ 镇政府各个部门都支持的项目，甚至各部门领导都参加了他们的进场开垦仪式；其次，由于他们的烤烟项目遇到困难，还曾经成为县人民法院“精准扶贫”帮扶对象，……怎么可能一两年之后同样因为这个项目他俩就成为了“阶下囚”？从村到镇、从县到州，都可以对一两年前政府的积极支持农民脱贫致富的行为置之不理吗？如果这些政府部门都没有错，为什么王忠保、龙玉峰却错了，甚至成了罪人？ 这个道理，到哪儿都说不通吧。 他们曾经到相关政府部门咨询土地使用授权问题，难道那些政府人员的回答可以出尔反尔不认账？ 王忠保、龙玉峰没有任何违法行为，没有任何犯罪故意，没有任何犯罪事实，没有任何社会危害性，如果积极响应党中央和政府号召，在镇政府、镇土管所、镇林业站的许可和支持下，开垦荒地种植烤烟发展经济作物都构成犯罪坐牢，那农民还能干什么？
政府支持了十五万给建的烤烟房
政府支持了十五万给建的烤烟房 所以，张春英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法律？哪怕孤身一人，她要坚决捍卫丈夫的权益和名誉。 就这样，她把丈夫的故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我。在北京一家普普通通的麻辣烫店里，我们聊到夜里十二点。 祝福她：希望她老公龙玉峰得到法律公正的对待，希望法律保护弱者！我们的法律所伸张的正义和道理应该能让一个苗族妇女明白。也希望她的儿子早日回到她身边。
图文来源：石茂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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