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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8年前的明月,照亮赤壁之夜

 菊斋 2020-09-15

    北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年)的七月十六,黄州城外的赤鼻矶,一只小船正横渡茫茫的秋江。

    船上的人喝酒喝得高兴了,拍着船板唱了起来:“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他的朋友也取出箫吹起来。清风徐来,白露横江。歌声和着箫声,在一片明亮的水波里远远传开。

    那一夜的月色,注定辉映千古。

    苏轼赤壁赋局部

    因这秋江之上,诞生了《赤壁赋》。


    赤壁


    赤鼻矶也唤作赤壁。

    湖北这一带叫作赤壁的还真不少。除了黄州这一处,还有嘉鱼东北江滨,和武昌东南石矶,都唤作赤壁。
    赤鼻矶这一处,是因为这突出于少西山、像是鼻梁一般直插江底的岩石,全都是红的

    苏轼好动,即使困居黄州,也总想到处走走,赤鼻矶就在黄州官邸不过百步处,一片绛赤色的石崖,挺拔峻立于江岸。苏轼发现这个好去处之后,就常常划船到这里来走走,有时候捡拾江边的小石子,有时候攀爬崖上的徐公洞。

    当地人说,这是当年吴蜀联军大破曹军的古战场,苏轼并不太相信,他自己说:这个地方据说是赤壁,也有人说不是。那就据说吧。

    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苏轼《念奴娇  赤壁怀古》

    黄州少西山麓,斗入江中,石色如丹,传云曹公败处,所谓赤壁者。或曰:非也。
    ——苏轼《赤壁赋》跋语

    苏轼爱把它叫作赤壁。
    在这穷乡僻壤的所在、穷极无聊的光景里,能有一个地名拿来作思古之幽情,大概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元丰五年(1082年)苏轼47岁,是他开始自称东坡居士的第一年,也是他被贬到黄州的第三年 。

    这年夏天,四川绵竹武都山的道士杨世昌云游庐山,转道到黄州来访苏轼。这是个多才多艺的道士,擅琴箫,能书画,当然星象、打卦更不在话下,这杂家的本事很合苏轼的心意,就留他在黄州住了不少日子,随着苏轼去雪堂,去赤鼻矶到处走。

    七月十六的赤鼻矶之游里,吹箫客就是杨世昌。

    到十月十五,也是一个月明之夜,苏轼和杨世昌、古耕道从雪堂回临皋亭去,一路上踏碎琼瑶,边走边聊,好不快活,忽然忆起三个月前的赤鼻矶之游来,三个人都是行动派,说去就去,立马整了酒、带了刚网上来的巨口细鳞的鲜鱼,摇船奔去赤鼻矶了。

    第二次赤鼻矶之游后,苏轼又写了篇《赤壁赋》,说有一只玄裳缟衣的孤鹤,横江高鸣而过,又说晚间有一个披着羽衣的道士来访他,问他玩得好不好——这孤鹤和道士,大概和杨世昌也有点关系。

    这一年的年末,苏轼又有了第三次的赤鼻矶之游。
    大约在十二月十九,苏轼生日那天,郭遘、古耕道、李委几个朋友置酒赤鼻矶下,为苏轼庆生,也为李委送别。这回苏轼写了《赤壁记》,特别提到说李委的笛子吹得很好,却没有提到杨世昌的箫。

    这一年苏轼三游赤壁,两赋其事,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晓得。

    但他大概不晓得,在赤鼻矶的这段岁月里,才子苏轼将脱胎换骨成东坡先生。大概亦不晓得,他和他那些性情相投的师友们,都将在千年的时光里,成为他在《念奴娇  赤壁怀古》里浩叹过的“千古风流人物”。


    千古风流人物


    苏轼据林语堂说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一个百姓的朋友、一个大文豪、大书法家、创新的画家、造酒试验家、一个工程师、一个憎恨清教徒主义的人、一位瑜伽修行者佛教徒、巨儒政治家、一个皇帝的秘书、酒仙、厚道的法官、一位在政治上专唱反调的人。一个月夜徘徊者、一个诗人、一个小丑……”,并且说“所有这些使他成为,中国自有诗人以来最有粉丝缘的一位超级偶像”。
    有才、有趣、有本事、有性情,这样的人,很难不招人喜欢。

    苏轼命中得到的第一份眷顾,不是欧阳修,而是张方平。

    张方才少年读书,是个天才,据说看过的书终身不用再看第二遍,苏轼19岁的时候,朝廷决心在蜀地派驻一名重臣,便派了张方平来做益州知州。苏轼20岁,苏洵命他带了文章去拜谒张方平,张方平见了,惊为天上的麒麟,从此对苏轼之才念念不忘。后来张方平的女婿王巩和苏轼结交,以及乌台诗案里张方平上书营救,都从这时候开始。

    张方平之后,欧阳修是第二个出现在苏轼命里的贵人。22岁的时候,苏轼和弟弟苏辙到汴京应试,那年的主考官,正是他从7岁开始就仰慕的庆历诸君子之一欧阳修。年轻时和苏轼一样才气骄人的欧阳修,对苏轼的糊名考卷《刑赏忠厚之至论》爱得不行,并放出话来说:老天生下这样的才子,“三十年以后,江湖上再没有老夫的名字了”。可惜,这对师生的相知相惜,只得十五年,欧阳修便去世了。以后苏轼屡次路过平山堂,总是不胜悲怆。

    三过平山堂下,半生弹指声中。十年不见老仙翁。壁上龙蛇飞动。
    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苏轼《西江月》

    欧阳修是当时一等一的人物。虽然他当时才五十出头,已经在朝野很有影响。年轻的时候,他也曾被前辈晏殊看作是奇才,这番殷望寄托,如今他转给了苏轼。

    欧阳修  灼艾帖局部

    苏轼的才气这样惊人,震动的当然不会只是欧阳修。司马光和范镇,都从那时候起,会有意无意地拉苏轼一把。
    只是不巧得很,苏轼刚刚在京城露脸,他的母亲程太夫人就在家乡病故,待他按制守孝三年,才外放到凤翔府做官。

    陈慥就是苏轼27岁那年,在凤翔府任签判时结识的。陈慥是眉州人,他的父亲陈希亮是苏轼的顶头上司,性情刚直,有很长一段时间,散漫的苏轼觉得不能忍受。但是他的幼子陈慥,性情却和为父正相反,他成天的玩剑喝酒,挥金如土,一派任侠,和苏轼正好投合!后来陈慥在黄州附近的岐亭隐居,四年里七次到黄州探苏轼,元丰四年春季,苏轼还约陈慥上元时来黄州相会(《新岁展庆帖》),陈慥的哥哥伯诚去世后,又写了《人来得书帖》慰问陈慥。
    对了,说陈慥可能大家不太熟,说他夫人是河东狮吼——这就晓得了吧。

    东坡先生无一钱,十年家火烧凡铅。
    黄金可成河可塞,只有霜鬓无由玄。
    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
    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谁似濮阳公子贤,饮酒食肉自得仙。
    平生寓物不留物,在家学得忘家禅。
    门前罢亚十顷田,清溪绕屋花连天。
    溪堂醉卧呼不醒,落花如雪春风颠。
    我游兰溪访清泉,已办布袜青行缠。
    稽山不是无贺老,我自兴尽回酒船。
    恨君不识颜平原,恨我不识元鲁山。
    铜驼陌上会相见,握手一笑三千年。
    ——苏轼【寄吴德仁兼简陈季常】

    苏轼  新岁展庆帖局部

    28岁,苏轼又在凤翔结识了文同。苏轼自称“从表弟”来显示他们的亲近,但大概他们并没有实际的亲戚关系。文同是苏轼父亲苏洵的同事,比苏轼大18岁,苏轼说他眉清目秀,心志淡泊,他显然和豪气少年陈慥不同,但是博爱的苏轼一样很喜欢他,两人的订交,亦是一生的生死之诺。文同善画墨竹,为当世之妙,求他画竹的人很多,送来的绢堆得满屋子都是,文同却不大肯画,骂着说:这些人哪里懂?我要把这些绢都拿来做袜子。他常说“世无知我者,惟子瞻一见识吾妙处”。


    文同  墨竹图局部

    年纪比苏轼大的人固然引他为知己,年纪比他小的人,苏轼一样有无可抵挡的吸引力。所以你看,在交朋友这件事情上,苏轼真是天生的老少通吃。

    36岁,苏轼出任杭州通判前,去陈州和苏辙话别。其时淮阴人张耒正在苏辙的地盘陈州游学,苏辙很看重这个13岁就能文的少年才子,张耒因此得以谒见苏轼,游走于苏轼门下,那年张耒才18岁。

    37岁,苏轼因为水利的事到湖州访孙觉,又发掘了另一个少年才子黄庭坚。黄庭坚是孙觉的女婿,看到黄庭坚留在孙觉处的诗文,苏轼就知道,一个“超轶绝尘,独立万物之表”的风流人物将要出世了。但直到六年以后,黄庭坚和苏轼,才开始第一次通信。又过了六年,黄庭坚到京师任秘书省校书郎,笔友东坡先生和鲁直先生,才有第一次的相见。再过了十四年,黄庭坚在眉州见到张浩带来的《寒食帖》,倾倒、激动之余,在原帖上题跋道:
    东坡此诗似李太白,犹恐太白有未到处。此书兼颜鲁公、杨少师、李西台笔意,试使东坡复为之,未必及此。它日东坡或见此书,应笑我于无佛处称尊也。
    苏轼 寒食帖局部

    黄庭坚是苏轼的终身成就奖。在苏轼的时代,除了黄庭坚大概很难再有第二人可与苏轼平起平坐了。
    但是苏门四学士里,黄庭坚是最晚一个和苏轼见上面的。
    最早的自是张耒。然后是晁补之,苏轼38岁时在新城相见,再后是秦观,苏轼43岁时在徐州相见。
    黄庭坚还来不及和苏轼见上面,乌台诗案就爆发了……

    秦观和苏轼相见的第二年,44岁的苏轼离开徐州到湖州任知州。但朝廷里,一桩关于他的风暴正在酝酿,很快,朝廷秘密派出钦差,径往湖州捉人。驸马王诜最先得知消息,立即快马加鞭去给苏辙送信,并且在朝廷来人的时候磨磨蹭蹭地不大肯交出苏轼旧日诗信……案子判定以后,苏轼贬往黄州,而能诗擅画的驸马王诜,被削夺一切官爵。

    王诜 渔村小雪图卷局部

    王诜与苏轼相识于何时,已无从确知,大概是苏轼在凤翔的时候,经由同事王凯(王诜的叔叔)结识的。
    王诜视苏轼如兄弟,对被连累这事,并无怨言,倒是苏轼耿耿于怀,写下《王晋卿帖》,自觉万般对不住王诜:
    “王诜被我连累惨了。我被流放,贫病交困,那是我的命;王诜生于富贵,身为皇亲,本不应当遭这种罪的。”
    晋卿为仆所累,仆既谪齐安,晋卿亦贬武当。饥寒穷困,本书生常分,仆处之不戚戚。固宜。独怪晋卿以贵公子罹此忧患,而不失其正,诗词益工,超然有世外之乐。此孔子所谓可与久处约,长处乐者耶。元祐元年九月八日苏轼书。

    苏轼  王晋卿帖局部

    同样被苏轼连累、被流放广南的王巩,在这场祸事里一样没有任何怨言。
    他的岳父,就是张方平,他的妾,就是自愿随他远放广南、对苏轼说“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柔奴。

    苏轼44岁这一场大祸,牵累甚广,除了处罚最重的王诜、王巩、苏辙,张方平等罚红铜三十斤,司马光和范镇及苏轼的十八个别的朋友,都各罚红铜二十斤。

    就这样苏轼到了黄州,到了赤鼻矶。
    初到黄州时,苏轼如惊弓之鸟,常常整天闭门不出,从早睡到晚,有人写信来也不敢写回去。这里面,大概就有李之仪的信。
    苏轼不敢回信。李之仪便再写。这个以后写出“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的重情义的词人,直等到苏轼和杨世昌同游赤鼻矶的这一年,方等来《答李端叔书》。

    李之仪  汴隄帖页局部

    也在这一年,32岁的米芾到黄州拜谒47岁的苏轼。两人都不见外,酒酣,苏轼让米芾把观音纸贴墙上,起身画了两枝竹和枯树怪石送给他。其时,米芾的书法犹是平平,据说就在这次相见之后,米芾受苏轼指点,开始在晋人字上用力,自此一日千里,成就了以后书法史上惟有少少几人可与争锋的米襄阳。

    米芾  盛制帖页局部

    米芾来访苏轼的时候,大概是住在雪堂。
    像东坡这样喜欢热闹的人,雪堂是闲不住的。
    他在黄州的五年,有杜沂、李廌、米芾、参寥、杨世昌、陈慥、马梦得、蔡承禧、巢谷、崔闲来访,又新结交了徐大受、乐京、佛印、朱寿昌、郭遘、古耕道、潘丙诸人,其中有官有民,有百姓有佛道,雪堂招待客人,最多的时候,竟有杨世昌、巢谷、崔闲同时住着,名为雪堂,倒也不象雪洞似的冷清。

    49岁那年,苏轼得神宗亲书手札,改授汝州团练副使。他离开黄州之后,头一件事是去看了苏辙,之后,他转道金陵,去看了一位故人。
    这位故人,从前并不是他的朋友。苏轼兄弟出道的时候,这故人曾百般固执地拒绝给他们写推荐信,在朝堂上和他们作对,而苏轼的激烈亦不下于他,他们的关系,早已经象冤家一样。
    但相似的人总有一天会了解彼此。当49岁的流放官员苏轼和64岁的下野宰相王安石放下一切政见倾心相谈时,他们方才发觉,相知太迟。

    骑驴渺渺入荒陂,想见先生未病时。
    劝我试求三亩宅,从公已觉十年迟。
    ——苏轼《次荆公韵四绝》

    苏轼和王安石相见两年后,王安石郁然病逝。那时候欧阳修和文同早已先后亡故。

    后一两年,据说王诜曾邀苏轼、苏辙、黄庭坚、米芾、蔡肇、李之仪、李公麟、晁补之、张耒、秦观、刘泾、陈景元、王钦臣、郑嘉会、圆通大师十六人在他的府邸西园雅聚,之后米芾为记,李公麟作图,史称"西园雅集"。

    西园雅集是否真有,至今扑朔迷离。

    但任谁也不会否认的是,苏轼和苏轼的身周,曾“一时多少豪杰”。


    追忆


    苏轼在生时,每闻亡友噩耗,往往崩溃“大哭”。靖国元年(1101年),67岁的苏轼自己也追随那只玄衣缟裳的孤鹤化去。不久之后,摹写他赤壁二赋的书画便开始流传。

    大约大家都觉得,这一堵壁立万轫的赤壁,便是苏轼来人世一遭的所得。拿来追忆他,亦是最好的。

    现在流存下来最早的,两宋有北宋乔仲常《后赤壁赋图》、北宋杨士贤《赤壁图》(传)、南宋李唐《赤壁胜游图》、南宋马和之《后赤壁赋图》、南宋佚名摹李嵩《赤壁图》,后来有金武元直《赤壁夜游图》、元赵雍《孤鹤横江图》、文明《仿赵伯骕后赤壁图》、明文明《赤壁游图》、明谢时臣《赤壁胜游图卷》、明仇英《赤壁图卷》、明仇英《赤壁图》、明张瑞图《后赤壁图卷》……

    这些赤壁图里,十停里倒有八停,波诡浪急、孤鹤横空,看起来是依照后赤壁赋画的。只有两停,画的是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前赤壁赋。










    作者从上往下:武元直  谢时臣  杨士贤(传)

    作者从左往右:仇英  马和之  佚名


    你要问谁画得最好?好象也说不上来,武元直的赤壁气势磅礡,谢时臣的空旷辽远,马和之的淡雅秀逸,论到面目生动、工细精致,那又要算善工笔的仇英和宋人摹李嵩的那幅。

    不过最有趣的,我觉得要数北宋乔仲常的长卷《后赤壁赋图》和文明的长卷《仿赵伯骕后赤壁图》。这种长卷的妙处,像《洛神赋图》,《韩熙载夜宴图》,《桃源图》,是你一打开来,它就以连续的画面,鼓动你边看边脑补一个生动的故事,十分好玩。

    乔仲常白描功力了得,他是李公麟的弟子,李公麟那种神仙一样的白描功夫,他也学得了七八成。
    你看,他甚至还给月光下的苏轼、杨世昌和古耕道,画了淡淡的影子……




    乔仲常 后赤壁赋图局部
    与乔仲常同时代的赵伯骕也以这种讲故事的长卷绘过后赤壁图,不过赵伯骕擅长的是青绿,故而他绘的那卷,想必金碧缤纷。

    赵伯骕的后赤壁图原收藏在文徵明友人手里。后来官吏要索取来献给严嵩之子世蕃,主人不愿给,文明劝主人不要因此惹祸,让他把画卷交出,自己再尽心尽力为他重新临写一卷。这是1548年的事了。

    幸好文徵明重摹了一卷。
    倒台后,赵伯骕的后赤壁图真迹再也没有出现过,只留文明的摹本在世间,以文氏特有的清秀温润的笔触,重现当年赤壁旧事。

    如此,在这样的夜里,我们才能隔着千年的时光,隔着遥远的距离,与苏子,同游赤壁。
    以下皆为文徵明仿赵伯骕后赤壁图

    是岁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将归于临皋。二客从予过黄泥之坂。霜露既降,木叶尽脱, 人影在地,仰见明月,顾而乐之,行歌相答。已而叹曰:“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客曰:“今者薄暮,举网得鱼,巨口细鳞,状似松江之鲈。顾安所得酒乎?

    归而谋诸妇。妇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需。”

    于是携酒与鱼,复游于赤壁之下。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


    予乃摄衣而上,履巉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攀栖鹘之危巢,俯冯夷之幽 宫。盖二客不能从焉。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水涌。予亦悄然而悲,肃然而 恐,凛乎其不可留也。


    反而登舟,放乎中流,听其所止而休焉。时夜将半,四顾寂寥。适有 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


    须臾客去,予亦就睡。梦一道士,羽衣翩跹,过临皋之下,揖予而言曰:“赤壁之游乐 乎?”问其姓名,俯而不答。“呜呼!噫嘻!我知之矣。畴昔之夜,飞鸣而过我者,非子也邪?”


    道士顾笑,予亦惊寤。开户视之,不见其处。


    前人看到这里,曾评说:岂惟无鹤无道士,并无鱼,并无酒,并无客,并无类壁,只有一片光明空阔。

    是啊,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世间 · 好物



    作者:任淡如

    本文为菊斋原创文章。欢迎个人扩散、转发,公号转载请联系我们开白授权。


    参考资料:

    李一冰《苏东坡新传》

    苏轼年谱

    杨胜宽《王巩与苏谱交谊考论》

    杨庆存《苏轼与黄庭坚交游考述》

    付嘉豪《李之仪与苏轼交游详考》

    杨胜宽《苏轼与米芾交游述评》

    彭敏《苏轼与文同的交谊》

    胡珍《苏轼交游研究》

    张荣国《王诜与苏轼之交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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