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卧🐯湾】李进章｜法规清理记●省人大法律工作者亲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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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性法规清理是指地方立法机关根据法律、法规的要求和国家的统一部署或者经济社会发展的需要，对现行有效的地方性法规进行梳理，并决定是否修改、废止或者编纂等活动。不是指对个别法规的分析研究，而是指对一批现行法规的全面分析研究。理论上也有观点认为，法规清理是立法机关的一项专门立法活动。严格地说，法规清理并不是立法机关具体承担的工作，它是立法机关的有关工作机构根据立法机关的要求与安排，承担相关具体工作，有关工作机构对法规清理后，向立法机关提出法规立、改、废的建议的活动。当然，有关工作机构提出法规清理的建议后，会引起立法机关对相关法规进行修改或废止的立法活动，但法规清理本身不能视为纯粹的立法活动。所以说法规清理并不是立法程序中的一种正式行为，而把法规清理工作定位为立法工作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适当的。

古今许多执法者十分重视法的清理，西罗马的查士丁尼皇帝曾组织了对历代皇帝诏令进行清理乃至编纂的工作，我国封建社会也有规模宏大的法的清理工程，汉代以后各个大的封建王朝的那些著名的封建法典，差不多都是在清理当时的法的基础上编纂而成的。

新中国成立以后，全国人大常委会先后在 1954 年 9 月和 1979 年 11 月曾做出过两个具有法律清理性质的决议，进行过五次法律全面清理工作。省级人大常委会先后进行过五次地方性法规全面清理。

我到省人大常委会工作后，参加过两次法规清理工作。对一头一尾的法规清理工作则没有参与。1993 年 9 月至 12 月，河北省人大常委会第一次进行法规清理时，我还没有调来省人大工作；2011 年 9 月和 2014 年3 月进行第四次、第五次法规清理时，我已经退休了。

本篇重点叙述的是 2010 年的法规全面清理工作，这是省人大历史上法规清理规模最大、清理任务最重、清理时间紧迫、清理工作质量最好的一次，受到了全国人大法工委及省委领导的高度评价。

这次法规清理工作，是在全国人大第四次法律清理工作结束之后开始的。为了认真学习全国人大法律清理工作的经验，为即将开始的我省全面清理地方性法规工作提供有益的借鉴，在常委会副主任宋长瑞、法工委主任张庆华带领下，法工委全体同志来到北京，专门请全国人大法工委的同志介绍了他们的具体做法、体会和经验。应当说，这次专程进京取经学习，决策是明智的，作用是巨大的。法工委的同志收获了信心，聚集了动力和能量，为在短时间内完成艰巨而繁重的清理任务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前期的准备工作完成后，按照省委和省人大常委会的工作部署，成立了法规清理领导小组。2010 年 1 月 19 日上午，召开了河北省地方性法规清理工作会议。省人大常委会常务副主任柳宝全等领导同志出席会议。省人大常委会各厅室委负责同志，省政府法制办、省直各有关单位负责同志，有立法权的设区市及民族自治县人大常委会负责同志参加了会议。

省人大常委会常务副主任柳宝全在讲话中指出，围绕确保到 2010 年形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律体系的要求，省人大常委会把清理地方性法规作为今年立法工作的重点。要切实提高对这一工作的认识，坚持从本省实际出发，积极做好地方性法规清理工作，努力为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律体系，维护国家法制统一，实现我省经济社会又好又快发展提供良好的法制保障。

这次全面清理法规工作时间紧，任务重，标准高，清理范围是我省现行全部地方性法规，包括一百九十一件省本级现行地方性法规及有关法规问题的决定和一百四十一件较大的市、少数民族自治县的地方性法规、自治条例和单行条例，重点是 20 世纪 90 年代以前制定且没有作过系统修订的法规。清理的主要内容，一是法规规定已经明显不适应国家确定的区域发展战略和本省经济社会发展特别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需要的；二是与宪法、法律和行政法规不一致的；三是法规规定之间明显不协调的；四是可操作性不强，需要也有条件加以细化的；五是法规中的行政审批事项已经取消或者行政审批权已经下放的。

动员会议之后，省本级法规清理工作率先进入了攻坚战。在这一战役中，一百九十一件法规清理任务，仅给了不足四个月时间。人员只有一名领导，即法工委副主任刘志毅；四名战士，即我、周英、蒋育良和袁任新。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似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必须有一种拼搏精神，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来完成。这次清理工作虽然动员了全省所有能参与的力量，由省人大法工委、省政府法制办、省直有关单位组成三路纵队，齐头并进，但真正善打硬仗的队伍，正如省人大法制委副主任委员、法工委主任张庆华在一次内部讲话时所说： “法规清理工作，我们心中有数，不管有多少单位和多少人参与，实际上我们（法工委）二十个员工（同志）在全程参与和协助，是最基础、最较劲的‘一线苦力’。”张庆华主任讲到的二十个人，包括负责清理“三市六县”报批法规的一组以及负责联络、文字等具体工作的人员。

为了保证“不留败笔、不留隐患、不留遗憾，不出任何失误”，保质保量地完成目标任务，我们将一百九十一件法规分解落实到四名同志，每人平均要审查四十七部多，除去双休日，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同时，我们每个人手头都有一部新制定的法规调研修改任务，要做到两不误，两促进，确实压力很大。经过艰苦努力，我们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任务。经过碰头，我们将拟修改或者废止的法规进行了综合。为了让领导一看就清楚，就了然于胸，袁任新同志利用双休日设计了各类表格，把一百九十一件法规清清楚楚地填写到相关表格内。

一个周六的上午，刘志毅主任给我家里打来了电话，说是下个周一下午领导要听他汇报工作，他当时正好有事情，委托我周六一天写一份汇报材料，塞进他办公室的门缝里，他周日看一下，以便做好汇报准备工作。我当即便答应了，骑自行车到单位，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将汇报材料写好誊清，塞进了刘志毅主任的办公室。事后，刘志毅主任几次在开会的场合对我进行表扬，让我感觉挺不好意思。领导交代的事情，必须按时按质保证完成任务，这是我从参加工作以来就养成的习惯。

在三路“纵队”都完成了各自的清理任务之后，召开了一次沟通协调会议，当各自亮出自己的底牌后，有相同的地方，也有对立的观点：一方认为应当废止的，另一方坚持保留；一方认为应当修改的，另一方坚持废止。经过反复协商，有一部分达成了共识，还有一部分存在分歧。会议决定，保留不同意见，再作进一步审查，提出具体理由和依据。过了一周左右，三方基本上统一了思想，写出了向法规清理领导小组的工作报告。

6 月 11 日，省清理地方性法规领导小组召开论证会，就拟废止和保留的地方性法规广泛征求意见。论证会上，二十多名省人大常委会委员、省人大代表、专家学者等积极提出意见和建议。据我所知，我省虽然先后进行过多次法规清理工作，但将此项工作进行公开论证还是第一次，这充分体现了公开立法、民主立法的要求，有助于保证法规清理工作的质量。

2010 年 6 月 29 日下午，省地方性法规清理工作领导小组召开第三次全体会议，听取关于清理地方性法规工作的有关情况汇报，对列入此次法规清理范围的一百九十一件地方性法规提出了拟分类处理的意见。

对列入此次清理范围的一百九十一件地方性法规的拟分类处理意见是：建议保留的法规九十一件，建议列入立法规划或者计划修改的法规二十六件，建议采用“打包”方式进行修改的法规五十八件，建议废止的法规十六件。

会议结束后，根据拟分类处理的意见，我们四个人再次进行了分工，周英、蒋育良、袁任新三人负责对建议修改的法规提出具体修改意见和建议；我一个人负责对建议废止的十六件法规提出具体的理由和依据。

表面看来，对建议废止的法规提出意见，看起来似乎比较轻松，实际上操作起来难度特别大。因为一部法规好不容易制定出来，说一句话就要毙掉，无论是立法者、立法工作者还是执法部门都从情感上接受不了。有的法规经过了七八年时间的前期运作，又经过了常委会组成人员三次审议，法工委同志反复调研论证修改，可以说历经千辛万苦，才得以面世。对每一部自己经手过的法规，我们都舍不得废弃。而且，要说服常委会组成人员接受废止法规的意见和建议，必须有过硬的理由和依据，否则这一关过不去，一切都等于零。为此，在那些日子里，我吃不好，睡不香，脑海里全是这十六部法规的法条在萦绕。

2010 年 7 月 30 日，在河北省第十一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七次会议上，表决通过了两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决定：《河北省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修改部分法规的决定》《河北省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废止部分法规的决定》。这两个决定，标志着这次全面清理地方性法规工作的圆满结束。

2010 年 10 月 25 日，法工委主任张庆华在民主生活会上，以“甘当民主法制建设的铺路石”为题的讲话中总结道：“初步统计，在这次法规清理中，接触到上百部法律法规，数万条法律法规条文，需要反复推敲、修改的文字有数十万，为此需要反复阅读、研究的文字达数百万。”

“通过这次法规清理，同志们的政治意识明显增强，大局意识明显增强，责任意识明显增强，积极负责、主动配合、自我加压的意识明显增强。”

“在法规清理过程中，没有一名同志因为自己的私事耽误工作，没有一名同志安于现状，没有一名同志坐等分配工作，没有一名同志叫苦喊累有埋怨情绪，更没有懈怠和厌战情绪。我们的法规清理工作和整体工作……没有疏漏，没有失误，更没有出现影响工作全局的错误。可以说，法规清理工作是集体的，凝结着每一位同志的心血和努力。”

“应以这次法规清理工作为起点，培育和形成新时期法工委精神，可以概括为：爱岗敬业、严谨负责、公正立法、服务大局、注重效率、追求质量、团结协作、务实创新、奋发有为、甘于奉献，甘当民主法制建设的苦力和铺路石。”

后来我才知道，省人大常委会党组在部署这次法规清理工作时，原定用一年左右的时间完成，由于领导得力，参加清理工作的同志卖力，上下一心形成了合力，提前将近 6 个月圆满地完成了任务，打了一场漂亮仗。受到了省委主要领导同志的表扬，全国人大法工委也号召各兄弟省市区人大学习河北省人大这种精气神。

  法规清理工作完成以后，我根据这一工作的实践，按照《大实话》的曲子，编写了几段歌词，以此反映立法工作者的真实生活。然后，我找了三个年轻人白志国、陈杰、龙国良（可惜在 2015 年３月英年早逝），先教他们唱词，然后加上台词和表演动作。甭说，这几个小伙子都很有灵性，一教就会，而且对节目的内容领悟得也很深。在演出中大获成功，由于是自编自导自演，而且贴近生活，贴近工作实际，评委们一致同意给予表演一等奖。

白志国老家是保定雄县，2001 年毕业于河北大学法学院。2002 年通过公务员考录到了省人大法工委开始在三处工作，2009 年到办公室，2012 年 11 月被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

2012 年 1 月至年底，为了落实省委“基层建设年”活动，他随省人大副秘书长陈新华一行，来到我们安平县，作为驻村工作组成员，他们联系的两个村子，其中就有我的家乡东两洼村。在短短一年时间里，他们为加强农村两委班子建设，改变农村落后面貌，解决农民关切的问题做出了突出贡献。尤其是为了解决我们村群众吃水难的问题，陈新华秘书长、白志国等人克服了许多困难，顶住了各种压力，终于打成了一眼三百多米深的机井，深受广大群众拥戴。

白志国看上去阳光帅气，一副细高挑的运动员身材，像燕子一般灵巧，浓眉之下一双乌黑闪亮的眼珠像熟透的葡萄一样。走起路来，两只手甩起来，像刮起一股小旋风。他平时喜欢锻炼，尤其喜爱球类运动，篮球、足球、乒乓球都玩得有模有样。他勤于学习，善于思考，有较强的文字表达能力。

陈杰 1983 年出生，在法工委属于“小字辈”。他 2004 年毕业于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2005 年 7 月，通过参加公务员考录，被选拔到省人大工作，在信访处锻炼了一年之后，2007 年来到法工委工作，先后在办公室、备案处工作过，2009 年到了一处，一直干到了 2011 年我退休之后，后来，因各方面表现俱佳，被推荐做了领导秘书。

陈杰个子不高，微胖，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带着一抹温柔，给人一种含蓄内敛、成熟稳重的感觉。用张卫健在《小宝与康熙》中的台词形容他恰如其分：“虽然我不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可是我有我广阔的胸襟加强健的臂腕！”

2011 年 9 月 9 日，陈杰与信息处的董学经过恋爱，在这一天要举行婚礼。上午 9 点多的时候，原定的婚礼主持人突然给我来电话说，他有急事需要办理，让我代为主持。我感到很不爽快，但又觉得有些无奈，谁也免不了有个大事小情，可是给我的准备时间也太短了，明明知道我从来没有担任过婚礼主持人，这不是难为我吗？急切之中，我想起了宋代诗人杨万里的《闷歌行》，诗曰：“风力掀天浪打头，只须一笑不须愁。近看两日远三日，气力穷时自会休。”我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虽然我没有主持婚礼的经验，但是，我曾有过舞台报幕和演出的经历，纵使婚礼主持难度较大，也不要慌，不要愁，要一笑了之。有句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参加过许许多多场婚礼，见过那么多的婚礼主持人的表演，揣摩着来呗！就这样，经过简单的思考，我满怀信心地登台亮相了。按照婚礼的大体程序，我终于完成了主持人的任务。或许是来宾大都是省人大机关的同事，婚礼主持下来后，同事们给予了我很高的评价，但是我自己心里最清楚自己能吃几碗干饭，今生第一次主持婚礼，没有砸锅就算不错了！

 法规清理工作完成后，我和高东文、刘国志三名老同志被法制委、法工委授予“突出贡献奖”。 2011 年 5 月 30 日，法制委、法工委举行了隆重的法规清理工作表彰大会，那时，我已经超过了退休时间一个半月。在大会上，我受邀代表三名老同志发表了“获奖感言”。

就这样，在委员会领导的关心鼓励下，我一直干到了2011 年 9 月底，超期服役半年多，才正式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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