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字数：900字 阅读时间：3分钟  1 溜房檐儿 那时，我不知道世界有多大 我只想找个窝
那一年我六岁，努力睁开眼睛 竟然发现自己是一只瘦小的家雀儿 蜷缩着活泼的胃肠，软塌着坚硬的骨头 每一个细胞都在有气无力地分化与表达着 饥饿 所谓的活着，就是有口气在 需要那种温暖的气 有窝屏蔽与缓冲的气
家雀儿，溜着人家的房檐儿 只要有烟火，不管房子有多老 无论是仓库、牛棚、马圈 只要有可钻的椽子空儿、墙洞，都可以 混命儿
屋檐下，我缩脖拉腔，躲避进最窄的缝隙里 除了躲避风雨，最关键的是 不想看到这世上食物控下的 丑与恶，善与悲 渐渐的，我懂得了什么是宿命 就是 没有权力去选择自己的出生 2 土坯房 我有了一个窝
爸是土，妈是水 两个相克的命混合成泥 再掺些穰角做筋骨 洒一些汗做催化剂 啪叽，掴在长方形的坯模里 留下了一块块豆腐般颤巍巍的土坯
这个窑室太大 上面是蓝天，下面是大地 窑炉里放着整轮太阳
一块块土坯叠加起空气和阳光 爸与妈，忙活上瘾 砍几棵杨树，摊开几堆秸秆 铺盖上，再压上厚厚的黏土与脚印
土坯房成了 最后，通体内外抹上三遍黄泥 童年就此有了窝，窝沿下继续猫着家雀儿 啃着掉渣的墙皮 然后密谋飞翔的某种元素  3 石头房 我慢慢长大，越来越恐惧这个世界的暴风骤雨 我想有个结实的窝
“上看一片黄，下看是土墙 雨天泥水流，晴天尘土扬” 民谣里的土坯房越来越像一本泛黄的古书 在岁月的摩擦里酥松、霉变、剥落、残缺
于是，父亲想起石头 一镐、一锤地震荡起山谷 把碎裂的山石，一堆接一堆 移到了院子里
父亲，慢悠悠点上一袋旱烟 打量着每一块石头 抚摸着每一个棱角 心思在掌心里攥出重量
石头在父亲摆布下 咬着、挤着、排斥着、拼成一个石头房子 复杂的力，合成的力 好像把一地散乱的文字 拾掇出人间断章 美亦忧伤着  4 现代砖房 如今，我在城里有了另一个窝，叫楼上
石头房子老了，墙鼓起包来 呲着牙露着骨不肯坍塌 跟父亲弓起的脊梁一样 倔强
土木石头结构的乡愁 以及童年梦、少年愁，还有外婆的怀抱 终归，需要一场壮别 父亲直起腰来，转身功夫 石头房子坍塌一地 钢筋挽着红砖就骄傲地占领了地盘 还有蜂拥而上的彩钢瓦、塑钢门窗、釉面地砖 一手瓦匠活的父亲搭不上手，眼巴巴地干瞅着
他想，这是盖房么？堆积木一样 我盖土坯房折腾一整年 我盖石头房，费劲巴力两年多
父亲坐在新房子的台阶上 摸着屁股下面的光溜地面 抬头看房顶 说，这好的架构来年再接个二层楼吧 （作者单位：内蒙古兴安盟突泉县人民医院重症医学科） 欲转载作品必须与公众号编辑联系，否则视为侵权。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