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字数：1500字 阅读时间：5分钟  在父母墓前 作者供图  朗诵：向东 父亲刚退休那阵儿心气儿特足：在老家苏堂村有30多亩地，两个孙子在上中小学，大哥工作单位不大景气，能经常回到家里帮着干农活，大嫂正年富力强，母亲身体也还好。用父亲的话说就是响应国家号召退休，告老还乡，信心百倍，积极性很高，还能甩开膀子大干一场。退休第一年，就获得粮食大丰收，小麦、棉花、养猪、种菜……全面开花。无官一身轻的父亲，第一次尝到了当农民的乐趣。 当了一辈子国家干部，一下子回到小村子里，乡亲们都高看父亲一眼，可以说是一个“人抬人敬”的环境。谁家有了红白喜事，都要来请父亲出席筹办活动。村领导班子里有了矛盾，邻里之间有了纠纷，都会让父亲帮着裁判调解。过春节写春联，上边来人检查迎来送往等，父亲都是重要角色。 可好景不长，到第二年、第三年，粮食产量连年下滑。一个原因是父亲感觉自己身体一年比一年衰老，精力体力上有些力不从心；还有一个原因是自然条件上的限制，天旱少雨，加上村领导班子软弱无力，生产条件差，缺水少电状况加剧。再就是天天忙于奔波红白喜事，调理矛盾，迎来送往，父亲逐渐有了厌倦情绪，刚退休时的心气被打下去不少。渐渐地，他一听到谁家又死人、娶媳妇的消息就头疼，不愿意再折腾这些事务。   从1987年开始，64岁的父亲感到身体右半部分有些异样，右腿也行动不便，经看医生说是脑血栓前兆。开始服用“脑络通”等药物，思想负担也明显加重。 农村生活、医疗条件毕竟有限，再这样待下去身体会承受不住的。父亲与我们几个兄弟商量，离开家，去石家庄居住。当时，四弟大学毕业刚在石家庄参加工作不久，五弟正在石家庄上学，面临毕业。去石家庄，但不能闲着，要找个力所能及的活儿干，这样一来精神上充实，二来可以减轻儿子们的负担。父亲对四弟提出这个想法。 按照父亲的旨意，经过四弟协调联系，找到石家庄市红旗大街一家印刷厂当门卫的差事。父母就住在厂区大门旁边的两间平房里。每逢周末，四弟、五弟都到父母处小聚，我当时在驻清风店341团任政治处主任，每月也抽出时间去看父母。没有了耕田种地的负担，远离了婚丧嫁娶的麻烦，父亲的精气神有了很大改观。对于自己从农村基层领导干部到当一名门卫，父亲想得很开，他在回忆录里写道：“当了一辈子领导干部，退休回到村里也算个人物，现在又来城市看大门这个衔是下降了不少。但这就充分证明：牢记毛主席教导，能上能下，亦官亦民，拿出实际行动来，这没有什么不好的。人家甘祖昌还是老红军呢，不也主动要求去当农民了吗？”换了环境，减少了劳动强度，心态平和乐观，父亲的身体状况也变得好起来。 厂子里的人们渐渐地发现，印刷厂大门口的卫生状况明显改观，秩序也变得正规有序。自从父亲做了门卫，厂子里再也没有发生治安事件。逢年过节，门卫住的小屋子门口贴的对联都是手写的，措辞也都很有特色。托付给门卫大爷的事儿都办得挺好，服务态度亲切和蔼，走进门卫住的小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工农商学兵都有……大家对父亲这个“看门人”也多了几分敬意，有的人家有事时，干脆把钥匙之类的都存放在父亲这里。人们从一开始喊他“老马”“老马头”，到后来喊他“马老”“马大爷”“马老爷子”，态度发生了大转折。还经常有人把家里的好吃的留一份给父亲送来。  作者父亲书法作品 马达供图 大约当了4年门卫，父亲在我们兄妹的反复劝说下彻底退休了，与母亲一道，在石家庄过上了颐养天年的生活。 父亲总结自己的退休生活主要内容是：听听，即听收音机、录音机，主要是收听文艺节目；看看，即看电视新闻，到附近影剧院看戏剧；学学，即读中国近代史的书籍，尤其爱看孙中山、毛泽东、周恩来、谭嗣同、林则徐、李大钊等爱国人物的传记；写写，即练习书法，他最爱写“寿”字，写了送人的就超过百张；玩玩，即养花、打麻将、聊天；溜溜，即早中晚散步；转转，即骑上自行车到市郊看一看，还到在外地工作的儿子那里转转。父亲还挤时间写了回忆录《忆历记述》，把自己的一生认真回忆总结出来，为我们留下了一笔宝贵财富。 一直到生命的最后阶段，弥留之际，父亲还为自己退休后离开农村老家到省会居住的选择而感欣慰，并对我们兄妹说，哪一天我和你娘都不在了，就在石家庄选块墓地，埋了。 永远和自己的儿女们在一起。这是父母最后的心愿。
2019.3.1写于父亲去世16周年、母亲去世13周年纪念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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