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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流年】一丝乡愁漫归乡/窦改林

 我的卧虎湾 2020-09-16
本文字数:2000字
阅读时间:7分钟



又是一年端午节。粽香的味道和思乡的情绪联结在一起,心中自然而然地会涌现出想家的念头,想家乡的小河、村口的老榆树,想我家的小院和窑洞后面两棵弯弯的杏树。当思念没完没了地缠绕心间时,恨不得马上飞回遥远的故乡去。然而,曾经数次归乡的失落感又总会让我急切回家的热度迅速降温。
去年夏天我回故乡时,眼前的家园已不是记忆深处儿时那“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田园景象,村里的年轻人都移民搬迁至县城居住,只剩下少数年迈的老人,原来生龙活虎欢笑声震得对面大山回声荡荡的村庄,现在变得寂静空寥,用小河里鹅卵石砌成的墙体如今已是残垣断壁,院落荒草漫长显得那么荒凉。挨家逐户仔细看一遍,居住的几户人家都下地干活去了,剩下的都是残败不堪的院落,不仅让人长叹一息。陪伴我的是习习的凉风中夹杂着黄土和青草的香气,有时也会飘来一股羊粪的味道,偶尔会有一声狗叫。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雪白的云。
路过飞云家的小院,满院狼藉,只有院西侧那歪斜着的老磨盘还在原地静静地守候,似乎还在痴心地等待主人的归来。看着看着,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当年的一景: 也是夏季的傍晚,飞云一家人在院子里吃饭,磨盘上放着简单的饭菜,飞云盛了一碗饭托着碗边跑边晃晃悠悠地往嘴里扒,不料一个跟头绊倒,碗扔出去了老远,饭撒了满院,他妈跑过去挥起粗黑的手掌在他身上急风暴雨般的抡过后,又小心翼翼地捡起摔碎的碗片用手拼了拼,说等补碗师傅来了补。现在想起来还是让人难以理解,孩子摔倒本身就够疼痛的了,为啥还要猛揍一顿呢。





从飞云家出来上一个青石小斜坡,就到了我家。这二十几年,家人早已不再居住,有一位邻村的张叔叔在我们村承包了好多地,为种地方便想借住在我家小院,正好我家也需要有人住着维护修整,不然整个小院早已惨败不堪。现在我家的房前屋后基本保存原样,院子虽没变但感觉它小了很多。父亲当年亲手种下的梨树已变得有些苍老,一直自由生长着的枝枝叉叉显得很乱,上面结着零零星星数得清的几个梨子。紧挨梨树的杏树已被砍掉,堆积着一堆杂乱的东西。走到屋后,两棵杏树已到耄耋之年,沧桑干裂粗大的树干上顶着几枝新叶,整体造形极具象园林师傅修剪的艺术盆景。小时候,在盛夏的大中午我会坐在树杈上倚着树干看儿童文学杂志,习习微风轻抚着额头,会晕乎乎地睡着,当年风稍大点树枝一晃我就会掉到地上摔得屁股老疼的那棵树,而今它的腰弯得已接近地面,我已不再忍心迈步跨到它的身上,更不忍心拿它当床了。我摩挲着它苍老的枝干,感慨着生命的顽强。
不知不觉已到傍晚时分,张叔叔和婶子从地里干农活回来,一开始他没认出我来,对我这陌生的来客有点可疑,一开口说话他便知道我是谁,并执意让我住一宿,说从来也不回来,给我做老家饭吃。而此时,我的那份对家乡眷恋和思念的饱满之情冲击心灵,我确实想住,也不再推辞,答应住下。那天婶子给我吃酸米汤捞饭红腌菜,走遍全球也只有我老家有这样的美食。为了让我找到回家的感觉,婶子没用电磁炉做饭,而是拖着疲惫的近似拐的双腿烧柴火做饭。在桔红色的熊熊火苗中,烟雾伴着噼噼叭叭的烧柴声响,随着我的思绪飘回久远的往事记忆中。在星光密布的夜空下,我们坐在院里的石桌上边吃边聊,聊现在农村的惠民政策,聊村里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一直到月亮当空人影渐短,我们才起身离开石桌。
走进窑洞,一切都安静下来,我坐在炕沿上,望着这泛黄的拱形窑顶又环顾四周,想从中找到我和父亲居住时的一丝印迹,可满墙贴的都是花花绿绿的年画,也因时间久而褪去了许多颜色,左右打量,原来糊窗花的木门窗已被铅合金玻璃窗取代,青石板地面变成水泥地……我真一下说不清自己为啥会愿意在这小小的空间驻足长久,东瞅西看,这陌生而又熟悉的生我养我的地方,是我人生的根。





我躺在离别三十年的土炕上,盖着厚笨的被子难以入眠,父亲的身影叠影似地在我的脑海中闪现,他带着我去南梁树地剪树、领着我走5华里的河道去摘杏、掰玉米,做好的羊肉面我不喜欢吃乱发脾气但他从来不训我、步走30华里路程去学校看我……也想起母亲,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想母亲的时候越来越多,冲破了年幼时一说起母亲那种平淡的感觉。想哥哥爱和男生打架却从来不和我打架……昏昏沉沉中,我感到身下硬绑绑的土炕变了,变成软绵绵的黄土地,四周有好多的西瓜香瓜,想去偷一个却怎么也摘不下来。一会儿又是母亲追着我让我吃药,逮不住我,便把药丸用红糖裹起来,哄我过来吃糖,我拿着糖丸抠开把药粒子扔了把糖塞进嘴里,边跑边吃边笑。笑声划破了我的梦境。
已是朦朦天亮时分,我匆匆起床,在那夜色还没有褪尽而朝雾已经迷蒙的早晨,车轮在盘山公路上自如的飞奔,一片片色彩不同的庄稼地快速掠过车窗,夜色和晨雾在我朦胧瞌睡的双眼中显得更加浓重。我又一次匆匆忙忙地告别家乡。
一路上我在想,家乡变迁是时代的趋势,谁无法改变,但如果能有一个群体来维护每座院落、每条清石小路、村前的小河、儿时的学校,使这些景物能尽量保持原样而不被坍塌损毁,似乎更能承载漂泊他乡游子的点滴“乡愁”。
而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举起像机,将记忆中的家乡和它现在的模样拍照留念,以记录村庄的变化轨迹。想家的时候,除了翻看照片,再就是任凭文字顺着我的回忆缓缓流淌,在这笨拙却饱含真情的文字背后,始终激荡着波涛汹涌的感情激流,那是我怀念乡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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