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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边的丑小鸭

 运河儿女 2020-09-16

我的童年生活如同小时候含在嘴里的一块薄荷方糖,被时光慢慢浸润后,缓缓融化。细细品味,在香甜与温暖中,夹杂着丝丝清凉与苦涩。

出生于70后的我,长在农村。小时候营养不良,又瘦又小。常被大人抓住细细的手臂,笑问道:“你爸妈给你饭吃了吗?”自己回家照镜子,镜子里出现一个蓬头垢面、脸色萎黄的小女孩。最可恨的是,这黄黄的小脸上还有三四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白斑。(当时都叫冷饭斑,现在知道是螨虫斑)因此,我更是羞于见人。

偶尔,女儿问我小时候的样子,可我最早的照片是初三毕业时拍的。于是,我找来一张希望小学里孩子们的照片,指着一个我自认为最像我的小女孩,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看着别人的照片,眼前也不由得浮现出自己小时候的形象:乡土味十足的穿着,单纯无助的目光,卑怯低微的声音,见了生人不知所措的神情……那时的我像极了一只丑小鸭,在小河边孤独地行走。有时被大白鹅欺负,只敢和小河里自己的影子默默倾诉。

印象中,不过年不走亲戚,是没有好看的衣服穿的。关于穿衣,当时有一句顺口溜:“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给老三!”我恰是家中的老三,待遇可想而知。平时,我穿的衣服大多捡拾姐姐的二水。

好不容易盼到过年,母亲终于给孩子们每人做了件新衣服。母亲考虑到一件衣服要多穿几年,就做得又肥又大。我那单薄瘦小的身材根本撑不起那像大布袋一样的新衣。一阵风吹过,衣袂飘飘,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这肥大的衣服里还藏着个小小的身躯。

等到衣服大小正合身时,因为已经穿了两三年之久,终是破了旧了,甚至还打了补丁。记忆里,对于衣服,崭新与合体,二者不可得兼。

十岁整生日那天早上,我借打酱油的机会,把这喜讯告诉了我的干奶奶。干奶奶特地给我买了一块花布。母亲把它做成一件漂亮的花褂,穿在了我13岁姐姐的身上。三年后,我上初一时,终于穿上了这件上衣,两只衣袖胳膊肘处各有一个椭圆的大补丁。远远看去,就像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直到现在,每每和母亲提起此事,我还总是愤愤不平。

那时,最羡慕家境好的孩子,有漂亮的衣服穿。有一个叫燕子的小伙伴,聪明伶俐,肤白皮嫩。父母都有工作,给她起的名字都充满灵气。上学时,她穿了一件红艳艳的时髦皮衣,脚蹬一双精美雪亮的小皮鞋。她浑身散发出绚丽夺目的光彩,简直要亮瞎丑小鸭们的眼。那时,群鸭心中酸酸的感觉,用现在的流行语来概括,叫——羡慕嫉妒恨!

年前,无论有多忙,母亲总要在油灯下为家人每人赶做出一双新鞋子。穿上新鞋子出门,常有人问我:“你这鞋子是店里买的还是家里做的?”我总是响亮地回答:“这是我妈妈做的!”我为自己穿了一双精致独特的新鞋高兴,更为自己有个勤劳能干、心灵手巧的妈妈自豪。

我六岁时的那个夏天,家人给大我六岁的哥哥买了双新拖鞋,白白的鞋底,翠绿的鞋带。色彩搭配和谐好看,白的如天上的流云,绿的似地上的嫩草。我一直想穿穿这双新鞋子,无奈哥哥每天鞋不离脚,我无从下脚。一天深夜,热醒了的我悄悄起床,把一双小脚伸进哥哥的大拖鞋里,像一只猫咪,悄无声息地走出家门。虫叫蛙鸣中,我穿着大拖鞋,独自到大庄上溜达了一圈。在如水的月光下,我陪着庄上一个慈爱的奶奶剥毛豆,她问我为何半夜出来,我害羞地说:“因为我想穿穿哥哥的新拖鞋。”大约一个小时后,奶奶把我托付给庄上的一个早起放鸭子的伯伯,请他把我送回家。月色还是那么好,我穿着大拖鞋,一路慢慢地跟在热心的伯伯身后。到家了,穿鞋之旅终于结束。

夏夜做梦,有时梦见:我穿了一条漂亮的连衣裙,脚上是一双雪白的皮凉鞋,在小河边慢慢行走。风儿吹过,我随风起舞,像一朵美丽娇艳的喇叭花,瞬间绽放。小河里,沉默卑微的丑小鸭成了高雅美丽的白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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