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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走进吴家大门的时候，她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这样一个大家庭！ 这一家八口，老老小小，除了六十多岁的婆婆，剩下的便是清一色的男人了。 这些男人中，除了她嫁的这个男人，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公公，其余便是五个男娃，隔着两年一个，最大的娃十二岁，最小的也才几个月，在襁褓中嗷嗷待哺。 唉，人这一辈子，按过来人的说法，前头的路黑通通，谁又能看得清呢？ 命运啊，有时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冥冥中早给你谋划了未来，任你再怎么强行挣脱，到头来都是枉然。 她听介绍的人说起，那生了五个男娃的女人，极标致人缘也好，一手出色的缝纫机手艺让整个家庭跟她沾了不少光。吴家男人生得也不错，高高的个头，虽清瘦了些，五官倒也棱角分明。男人很少下地挣工分，更多时间是坐在家里看书练字，一手大字写得行云流水飘逸自如。公公年轻时闯荡江湖，现在虽然老了，却还是精明能干，一直是家里的主劳力。一大家子，婆婆主内公公管外，日子虽辛苦些，倒也和和美美。 不曾想，村里一位干部早就垂涎于吴家女人的美貌，每日猫爪挠心似的苦于无从下手。瞅准了个机会，趁这女人一人在家时欲行不轨，女人吓得跌胆掉魂，大呼小叫，那人虽未得手，女人却因此受了惊吓得了急病，不久便丢下五个年幼的孩子撒手去了。 男人抱着妻子痛哭一场，便红了眼睛操起一把刀来杀到那个村干部门上去，众人急忙拦阻才没出了人命。 那年月哪有咱老百姓说话的地方啊。男人被抓起来关了几天还挨了批。经过这番折腾，家里境况便一日不如一日，男人更是消沉颓废下去。 可是，再苦的日子也得慢慢捱啊。何况还有几个像小鸟一样，整天叽叽喳喳要吃饭的娃娃呢！ 就在这个时候，她走进了这个家门，成了几个孩子的晚娘。 一大家人望着眼前这个相貌平常，个头小巧的女人，直望得她心里发虚。 她知道，她不是那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她也是没了退路来此避难的啊！ 虽说她来到这个世上也才短短三十五年，但这些年来经受的痛苦与磨难让她觉得就像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她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就像人们随手撒到地里的一颗种籽，掉进土疙瘩缝里风吹雨淋也没有人在意。 她是一个幸运的女人。从小比别人多念了几年书，毕业后在邻村小学里做了代课老师。在那困苦的六七十年代，她不用像其他女人一样下地苦工分，每月还能拿到几块钱的补贴。她以为命运从此垂青于她，她一定也曾有过对于未来的美好期许与浪漫梦想吧？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家里给她相看了一户不错的人家，选了个良辰吉日，便嫁了过去。那时，她是不是幻想着，从此灰姑娘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不幸就此拉开。结婚十多年了，她一直也没解怀，没为夫家生下一个娃娃。莫说在那封闭落后的农村，就是放到现在，也不知要急死多少人呢？ 就像一股暗流，在貌似风平浪静的生活背后不断地搅扰着翻腾着撞击着撕扯着咬啮着她的内心。她忍受着家里人的白眼，外人有意无意的奚落嘲讽，结婚这么多年来，在众人眼中她是一个异类、怪胎。她不敢笑，她早已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笑过了；她不能哭，即使哭也得偷偷摸摸地背着人，像个小偷一样独自嚎上一阵。那一直以来的体面而光荣的人民教师身份，也失去了优势变得毫无意义。 她变了，原来的活泼开朗、风风火火不见了，变得沉默寡言无精打采，原本清亮有神的双眼也变得畏畏缩缩，就像那说变就变的天气。本来好好的，和风丽日，眼见着就变了脸，不知从哪儿就呜呜呜地刮来一阵野风，呼啸着夹带着漫天的风沙，浑浊了阴沉了起来。 她的家也变了。最初的恩爱甜蜜就像人们眼中的昙花一现，没过多久就凋谢了，由开始的疙疙瘩瘩、吵吵闹闹发展到大打出手。她小小的身体不仅要接受男人不堪的谩骂，更要承受他无情的折磨和捶打。她常常忍着浑身的伤痛站在教室里给学生们上课、改作业、备课，她不知道做这一切对她有什么意义？她原本就很普通，对生活和未来也没有过高的奢望，只求守着一个温暖的家相夫教子，平安过完一生。 可是，老天不容她，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夫家更不容她，经过许多年的羞辱、吵闹之后，把这个不能生娃的女人一脚踢出了家门。这么多年来，她用她最好的时光，换来的却是伤痕累累、血泪斑斑和孑然一身。 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能到哪儿去呢？ 娘家回不去了，她也没有勇气回去。这么多年闹得沸沸扬扬的，让她父母也觉得抬不起头，父母老了，再也做不得主，也无力管她了。再说了，即使家里两个哥哥碍于情面不好说什么，两个嫂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在一起时间长了，什么尖酸刻薄的话说不出来。这么多年，她听得还少么？ 让她聊以自慰的是，她还有一份教书的工作。虽然老天让她尝尽了人世的冷暖，却还没有把她逼入绝境，至少不会把她给活活饿死。至少，她现在可以一个人，在夜晚空荡荡的校园里，孤零零地蜷缩在自己狭窄简陋的宿舍里，痛痛快快地放声哭上一气，许久没这么畅快地哭了…… 她深深地知道，没有谁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有的时候连选择的机会也没有。 就像她，无从选择，只能嫁到吴家做晚娘。 这个家庭太需要一个年轻女人，来收拾和打理一下这个杂乱无章、困顿不堪的局面了。 她不是没有怕过，她怕重蹈覆辙。可是，介绍人说了，人家不要娃了，就这光景都养不起了。 她不是没有犹豫过，一家五个男娃，这以后可怎么办？ 她清楚的记得，还在上学的时候，路过离她家不远的邻居门口，常常会看到那家颧骨很高的女人坐在门口失声痛哭，眼泪鼻涕抹得面前的围裙上到处都是，一边哭一边说，这个日子可怎么过哦！回来后她疑惑地问妈妈，妈妈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家里男孩多粮又不够吃，她也是穷怕了，看不到希望呐！看着她不解的眼神，妈妈接着笑起来，咱家也一样，多亏你是女孩，当初生你之前就和你爸商量好了，你上面已有两个哥哥了，若再生一个男孩就送出去给人家，咱家实在养不起啊！妈妈叹口气又接着忙家务去了，剩下她一个人瞪大了眼睛呆呆立在那儿…… 点击链接阅读： 喜欢运河儿女就加入运河儿女群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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