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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双11，伯父走了。今天双12，伯母又走了整十年。 我记住这些时段，于我来说，关乎十多年前的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生活在农村的伯父伯母突然双双登门到访，老两口七十多岁了，无儿无女，他们在老家相濡以沫，相依为命几十年，伯母出的最远的门便是赖以生存的农田，家里油盐酱醋几乎是伯父出门张罗。 他们一生过的十分节俭，在油条只有4分钱一根的年代，我也没有看见他们吃过。生产队大合龙做生伙时，每到傍晚发晚茶，那个烧饼准会带回家给我留着。在我幼时的印象中，伯父恐怕就喜好个酒了，要是逮到野兔或是捕捞到鱼虾之类的，他会兴致上来，让我提个空酒瓶去街上供销社打散酒，角把钱，瓶底一点点。差不多和我一样，只是解解馋。 我考上学，到省城去读书，因伯父的影响，我沾上了酒，两个人一起喝酒，感觉不一样，我希望我能温暖到他一生孤寂太久的心。每每假期回来，我们总会隔三差五地把酒杯端端。暑假天钓鱼、摸龙虾，寒假天路过县城必定要带回家的手剥花生，用卜页人工手卷制作的素鸡，都是下酒好菜。 从分配工作到砌房造屋，再到结婚生子，伯母一直没有来摸过门，她甚至一直也没有脚踩过一座城市的一块大理石。这次，他们风尘仆仆赶来，伯父原先坐躺在沙发上的，见我到家，略微挺直了一些，手捂着胸口，说，就是有点喘，这次带他去医院好好查查。伯母依偎在伯父身旁，深情地注视着，有些木然，伯父又挪了一下身子，似乎比划着什么。这时伯母从腰兜里摸出一团东西，手帕被一卷一卷扒开，里面有两千块钱。他们有备而来，恐怕己经意识到病不会轻。 医生检查后告知，是心肌梗塞，错失了最佳治疗时间，在询问了家庭状况后，意见和建议令人窘迫。救护车既神圣又恐怖。神圣在于它将会以最快的速度，怀揣着对生命的敬意，从一端赶往另一端；恐怖在于，世事难料，必须自食其果。我们做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决定，叫了医院的救护车，没有医生陪护，自己租了两只氧气包，撇下伯母，一路狂奔直抵上海中山医院。能不能将人交回，我们无从得知，承担怎样的结局，我们更无法想像。 救护车顺利抵达中山医院的绿色通道，一翻紧急初诊后，就转入了病房。病房里各种制度很严，挂水一分钟滴二十滴，看秒针调节速度，初入院时，基本是从早滴到晚。晚上是不要求病人家属陪护的，除非你是外地来的，不愿意花钱出去住宿，私下地可以和人家预约租一把可折叠的小竹椅，天黑送来，天亮收走。 管床医生是研究生学历，她的上一级便是接待我们的樊教授。教授说，你出去买只鸽子炖汤，晚上给老人加强营养，明天早上准备动手术。傍晚，我们在菜场遇到了一位热心的阿姨，带我们去她家里炖了一份味道鲜美的鸽子汤。这是伯父人生中第一次喝鸽子汤，第二天，伯父被推上手术台，途中，我被樊教授叫进手术室，商议多放一根支架，签了按时付款的保证书。手术非常成功，伯父坚强并乐观，他的神智是清醒的，显得很自足。 旁边的病床是一位来自甘肃的老干部，来了一家子人，家属在外面包了一间宾馆，晚上不来陪护，也方便了我们。病房的床头柜上，摆满了来自他家的鲜花和时令水果。伯父只认识西瓜，但他又疑惑我们农村的西瓜没有这么小，而且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西瓜呢？第二天，我从水果店买来了一只小西瓜，学着人家的样子，切成半圆，让伯父用勺子搲着吃，伯父忙说，吃不完，吃不完。 “就让你尝尝的，不冷的，润润喉咙。”见这么一说，伯父很自趣地弄了几块，夸道：味道不丑。 后来，出院回到老家，伯父逢人便说，上海的小西瓜不丑。压根儿不提什么火龙果，或许在他临终时，他都不知道什么是火龙果。 伯父手术后，身休恢复的非常好。就是不甘寂寞，放不下手上的活，还把自己当成个没病的人似的，缺乏正确的护理，终究只活了三年的光阴。临终前，他说这辈子值了，就是有儿女，又如何啊？侄儿侄女们尽力了。他还特别说把伯母托付给我们了。 伯母人古板，日益孤僻，后来痴言痴语，得了脑梗阻，相当于植物人，两位老人就这样相继离世了。伯母的离世，很让人揪心，她一生没生过病的，最后竟然没留下任何让人听得懂的只言片语，这又如何让我们和伯父交待呢？ 不知道你们在天堂过的好不好？人间的双11和双12，很热闹，需要什么，我给你们办，算着给你们的一点绵薄的怀念。 2017.12.12子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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