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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枰对坐弈闲棋

 运河儿女 2020-09-16

作为中国四大传统艺术形式中的一种,棋是指对立双方的博弈。最早的棋应该是围棋。

古人下棋是件极其闲雅却专心致志的事,或松下或敞轩,两人对坐,一枰棋盘,轻摇羽扇,轮流投子,于是棋盘上便出现黑白错落、变化无穷的局势来。一边对弈,一边品茗饮酒、清谈说笑,或蹙眉深思,或胸有成竹,或一着不慎,或悔不当初。棋之乐趣亦如棋之变化,无穷尽也。

围棋的起源有人归结为与天象有关的占卜。围棋的棋盘则是天象之图,而横竖交叉的线条则显示了星座的坐标。古代人对宇宙的理解,往往与对未来的预测有关,即与占卜有关,占卜则带有博弈的性质,而博弈则与人的智慧有直接的关系。

所以,棋在中国古代人的生活中,不仅仅是一般的消遣游戏,以其高深奥妙的智慧较量与结果的未知与不确定性吸引人,还影响和陶冶着人们的道德观念、行为准则、审美趣味和思维方式。棋所带来的启悟和内涵被无限拓展,博弈追求的恬淡、豁达、风雅、机智将棋艺与棋盘之外的天地被融合为一,成为中国棋文化的最大特点。

人们认为下棋是世外高人所为,是一种普通人头脑难以企及高深的智慧境界,因此视之高雅与脱俗,真正的棋手是神仙级人物。晋时有一叫王质的樵夫到石室山砍柴,见二童子下围棋,便坐于一旁观看。一局未终,童子对他说,你的斧柄烂了。王樵回到村里才知已过了数十年,而那二位童子其实就是神仙。因此后人便把石室山称为烂柯山,并把烂柯作为围棋的别称。唐许浑有诗 “世间甲子须臾事,逢著仙人莫看棋”,说的便是此事。

下棋还被认为是 教育人的品德、陶冶人的情操、训练人的思维的一种教化与手段,经常下棋的人思维敏捷,看问题高屋建瓴、胜人一筹。尧的儿子丹朱不成器,所以尧将围棋教给了儿子丹朱,而把天下传给了舜。有人问,为什么不把天下传给丹朱呢?有人答,那是因为天下的事情不过是一盘棋而已。我倒觉得尧认为,如果连棋都下不好,又怎么能治理国家呢?还是先下好棋再说吧。麓山樵客有一副对联:“世事如棋,一局争来千秋业;柔情似水,几时流尽六朝春”言尽了世事如棋的观点。

下棋的专注是对人的意志品质的锻炼,而专注是人成功的重要方面。专注于棋局可以让人暂时忘却其他的杂念,也可以分散人的痛苦。三国时,关羽中了毒箭,请名医华佗来疗伤,华佗说:“箭毒已渗入到骨头里,只有切开臂膀刮掉渗入骨中的毒药,才能彻底治愈。”关羽便伸出臂膀让华佗切开。当时,关羽恰好邀请各位将领在一起喝酒下棋,华佗一边刮骨,而关羽却依然和将领下棋,并举杯饮酒,谈笑自若。周围的人心惊胆战,掩面失色,而关羽却依然若无其事。连华佗都说:“我一生行医,没有见过像您那样沉着坚强的人,真是大丈夫!”武将下棋,可谓智勇俱佳,而关羽的超人的心理素质,应该与下棋不无关系吧。

下棋是一种双方的搏杀,着棋者即是三军的统帅,在棋盘上调兵遣将与战场上的运筹帷幄其理一也。两军相逢勇者胜,两军相逢更是智者胜。晋朝的淝水之战,当时东山再起的东晋统帅谢安只有八万军队,而来犯的对方前秦号称百万之众,开战前,他邀请张玄到山里一座别墅去下围棋,说要拿这别墅做赌注。张玄平常跟谢安下棋,总是赢的。但是,这一天,张玄心里也想着战事,根本没心思下棋,勉强应付,当然输了。其实谢安早已胸有成竹,布置侄儿谢玄应敌之策。当晋军在淝水之战中大败前秦的捷报送到时,谢安还在与客人下棋。他看完捷报,便放在座位旁,不动声色地继续下棋。他的镇定自若与沉稳大度,留下了千古佳话。晚唐孙元晏有诗赞曰:“百万兵来逼合肥,谢玄为将统雄师,旌旗首尾千余里,浑不消他一局棋。”

下棋,往往与赌相关,赌博与博弈应该是同义词。而最大的赌局,莫过于和皇帝赌了。南北朝时刘宋的高手羊玄保和宋文帝下棋,事先说好要是赢了,皇帝就给他个宣城太守当。结果他还真的赢了,皇帝还就真任命他当太守了。于是,唐陆龟蒙有诗:“满目山川似势棋,况当秋雁正斜飞。金门若召羊玄保,赌取江东太守归。”

下棋更是方外高人、文人雅士、宫女闺秀等有闲阶层的爱好,白居易的“山僧对棋坐,局上竹阴清。映竹无人见,时闻下子声”说的是僧人对弈;王建的《夜看美人宫棋》“宫棋布局不依经,黑白分明子数停。巡拾玉沙天汉晓,犹残织女两三星”写的是宫女落子;欧阳修晚年自号六一居士,曰:吾集古录一千卷,藏书一万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壶,吾老於其间,是为六一;苏东坡虽不精此道,但痴迷棋艺,他与黄庭坚有副著名的对联,他出上联,黄对下联:“松下围棋,松子每随棋子落;柳边垂钓,柳丝常伴钓丝悬。”可见松下着棋是他悠闲的爱好;元关汉卿的《不服老》有这样几句:“我也会围棋、会蹴踘、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的牙、歪了我的嘴、腐了我的腿、折了我的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这下围棋是他的爱好之首。

如果说琴与人的情有关,那棋则与人的智相连。习棋主要是通过认真思考,可以锻炼人的智力;棋艺有复盘之说,即对下过的棋重新演练,找出瑕疵,这是对智能的训练;而双方对峙,如何战而胜之,不是简单的投子行棋,需要的是策略与智谋;如何在下棋中挽回颓势走出逆境,则是对心智的考验;通过下棋而感悟人生、指导处事,甚至将棋艺用于政治、军事、经商,那就是大智慧了。下棋的高手都是高智商者,这是无庸置疑的。诗曰:

抚枰对坐弈闲棋,帷幄论兵斗触机。

胜负全凭心内定,山川世事亦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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