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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804

 运河儿女 2020-09-16

文/申卫华

  1977年9月19日夜,一艘载有一百多名旅客的“804”号客轮正在苏北运河上行驶。船身过处水声哗哗,偶尔响起几下悠悠的汽笛声,打破这沉沉的运河之夜。客舱里为了节约用电,灯全熄着,一片寂静,乘客们都沉睡在梦乡之中。船闸、码头、沿岸城镇上的灯光时而掠过客轮射进舱来,在这短暂的灯光里,可以看见后下舱有一对青年男女正在窸窸窣窣地亲热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不知疲倦的“804”号客轮终于进入了扬州的宝应县境内。此时此刻,后下舱的这对青年男女经过长时间的亲热后也备感疲惫,于是双双倒下便睡。男青年为了睡的舒服,随手拖过身旁的一只塑料桶,横下来垫在了脑袋下当起了枕头。问题就出在这只塑料桶上,里面装的不是其他东西,而是国家明令禁止的危险品——三公斤的橡胶水。

客轮继续在夜幕中昂奋地行驶着,离宝应县城也越来越近。但行驶中的客轮全然不知一场灾难将在它的体内发生,睡梦中的旅客们也想象不到一场悲剧即将降临在他们中间。那桶橡胶水,在男青年头下随着客轮航行中的起伏振动,一点点的流了出来,一股刺鼻的异味在后下舱迅速弥漫开来,并且越来越浓,越来越烈。而此时的男青年睡得像死猪,但舱里的其他旅客确被异味熏醒,他们嗅嗅觉得不对劲,想看看究竟是咋回事。于是有个旅客便摸出火柴,想借着火柴的光亮寻找异味的来源。

随着火柴的点燃,悲剧也跟着发生。只听划火柴的旅客一声惊叫,整个后船舱瞬间就被腾起的火焰所覆盖。睡梦中的旅客全都醒了,大呼小叫,惊慌失措,一片救命的呼喊声。船是木质的,火势越烧越旺,楼梯口也是木质的,出口又小,一下子被熊熊的火势堵死,舱里的哭叫声悲惨至极,求救的呼喊声惨不忍睹。船老大面对大火,全身战栗,抱头痛哭,古老的运河上一片熊熊火光。当消防部门赶到时为时已晚,待到大火全部扑灭时,船舱里已躺着六十三具烧焦的尸体。一把大火,一场惨剧,震惊了全国。虽然后来“804”惨案中的渎职者得到了严肃处理,船老大等责任人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但客轮的安全、运河的治安、船闸的管理等引起了国家、省、市各级领导部门的沉思和重视。

由于当年在京杭运河苏北段航行的客轮是全木结构,它给防火的安全带来了极大的隐患。为了使“804”事件不再重演,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大运河上就陆续淘汰了全木结构的客轮,而改为钢骨结构,并带有柴油发动机的客轮。到八十年代初,停泊在市区运河南岗码头上的“现代化”(当年算)客轮就有十多艘,其船号取消了以数字为代号的历史如“804” ,一律以“新”为“姓”,以运河沿线的市、县的一个字为“名”,如“新镇(江)”、“新扬(州)”、“新(高)邮”、“新宝(应)”、“新宿(迁)”、“新邳(州)”等。此“新”不仅有破旧立新之说,更有推陈出新之意,新的船舶,新的面貌,新的彩头,为新的航程预示着新的发展。

新的客轮均为两层客舱,下层有一半在吃水线以下,另一半只露出一排二十公分见方的小窗,从外观看客轮只见到其中的一层。当年的客轮比较宽敞,船舱内不仅设有像火车硬座车厢里对坐的靠背椅外,还配备了足够的消防和救生器材。唯一不足的是客轮在航行途中,不像长江客轮,旅客可以在房间外的船弦上随意行走,而是对客舱上锁,以防止旅客走上船弦,造成危险。由于船上的空间大都留给了旅客。船员自己的活动范围则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只限于船头和船尾。船头是驾驶室,空闲之时的船员们都会聚集到驾驶室内,站、坐在船老大(驾驶)的左右,一边闲聊,一边欣赏着运河两岸的风景。船尾有一小会议室,约三、四个平方,是船员们开会、吃饭、娱乐(打牌)的唯一场所。会议室到最尾部厨房的过道两边分别是船长和管理员(兼会计、采购、票务、联络等)的卧室,说是卧室,其实就是一间不足两平方米的“鸟笼”。穿过过道就是客轮上的厨房,厨房虽也小的可怜,但它确承担着全船旅客和船员的一日三餐。那么除了船长和管理员,其他的十多名船员又睡在哪里呢?其实,就在驾驶室和会议室脚下的船舱。用现如今北上广流行的“胶囊公寓”形容,船员们住的就是“胶囊床铺”。一间三四个平米的“标间”,则睡着四到五人。铺长不到两米,宽约四、五十公分,净高直让人吐槽,上下床的距离也就三四十公分,还没有火车硬卧的中铺空间高,脱了衣服只能趴着进去。笔者有多少次跟船借铺休息,一觉醒来穿衣,稍不留神就碰了个头晕眼花,这就是客船船员的栖身之处,就是船员的活动场所。可就在这巴掌大的地方,船员们确无怨无悔的乐在其中,心甘情愿的在大运河上,为南来北往的旅客提供着优质的服务。

如果说船上的起居条件极其简陋,那么船员的饮食配餐就尤为简单了。旅客们的一日三餐,只能用勉强饱腹来形容。早餐通常不做,只供应采购的面包;中餐一般是盖浇饭,二元一碗的盒饭上浇上大锅菜;而晚餐就是挂面下出的烂面条了。客轮上没有专职的服务员,每到三餐供应时,不要招呼,船长、水手、老大(驾驶)、老贵(机舱)一齐上阵,配餐的配餐,端饭的端饭,捞面的捞面,收拾的收拾,一番紧张而忙碌的场面,在客轮上形成了一道独特的景观,如同一曲锅碗瓢盆的交响曲演奏在大运河上。

当年的客轮只开通邳州到镇江的普班也称慢班(行程一天一夜),和淮阴至镇江的快班(行程一天)。后来为了旅游发展的需要,又相继开通了淮阴至无锡和淮阴到杭州的旅游班线。可到了上世纪末,由于高速公路的高速发展,加之铁路、航空等交通工具相继落户淮安,水上客运终于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时至九十年代,运河客轮最终难以为继,恋恋不舍的退出了苏北运河的历史舞台。

作者简介

申卫华,一九五六年十月出生,祖籍江苏南通,已退休。退休前在淮安市公安局工作。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一直从事文秘和写作。曾是《人民公安报》特约通讯员,和《淮阴企业》杂志编辑。几十年来,在承担各种文字工作中,从未放弃对文学的创作与耕耘。尤其在记事散文、小小说、时事评论、长篇通讯等方面,取得过一定的成绩。先后在《人民日报》、《法制日报》、《人民公安报》、《民主与法制》、《中国交通报》、《中国河运报》、《新华日报》、《扬子晚报》、《群众》、《江苏法制报》,以及《淮安日报》、《淮海晚报》、等报纸杂志,发表文章一千多篇。尤其是撰写和创作,有关京杭大运河的各类文章,达三百余篇。

黄丹丹老师书于2019年4月11日,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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