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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网络 清妍标格 五色霞披 —清吴斯洺题王式丹《楼村诗集》跋读后 文/王平 【作者简介及简评】吴斯洺字琳岩，吴振缨子，浙江归安（今湖州市）人。康熙五十年（1711）辛卯举人，出宣城梅庚门下。与修《浙江通志》、《钱塘邑志》、《吴氏三世传》，著有《补阁诗钞》。 王式丹（1645－1718），字方若，号楼村，江苏宝应县人。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状元，授修撰。参与编修《明史》、《大清一统志》、《渊鉴类函》，分校二十一史诸书，能书善医工于诗。王式丹是宝应县历史上唯一的状元。 吴斯洺为王式丹《楼村诗集》题跋，是研究清代宝应状元王式丹诗文、思想的重要材料。题跋据《扬州文库·楼村诗集》摘录。 【题词】 眼中南北两诗伯，新城尚书长水师（房师梅耦长先生为竹垞先生门下士）。登坛竖纛主扬扢，分镳流派稍参差。后兼厥美查田翁，光芒万丈柄刼持。寰区鼎峙足横骛，余皆自桧无讥訾。 【笺注】 *南北两诗伯：清初诗坛号称“南朱北王”，即朱彝尊和王士祯的并称。 朱彝尊（1629—1709）：字锡鬯（chàng），号竹垞（chá），又号醧（yù）舫，晚号小长芦钓鱼师，别号金风亭长，浙江秀水（今浙江嘉兴市）人。清朝词人、学者、藏书家。 王士祯（1634—1711），原名王士禛，字子真，一字贻上，号阮亭，又号渔洋山人，世称王渔洋，谥文简。山东新城（今桓台县）人，常自称济南人。清顺治十五年（1658）进士，康熙四十三年（1704）官至刑部尚书，颇有政声。清初杰出诗人、文学家，继钱谦益之后主盟诗坛，与朱彝尊并称“南朱北王”。 *诗伯：人名，北宋雍熙年间，以写啰嗦诗出名。这里指诗坛宗伯，诗坛领袖。 *房师：房师是明清两代，科举制度中，举人、进士对荐举本人试卷的同考官的尊称。 *梅耦长：梅庚（1640—1716）安徽宣城人，字耦长、耦耕，号子长、雪坪、听山翁。康熙举人。官浙江泰顺知县，有政声。后以老告归。工诗，善画山水、花卉。著有诗集《吴市吟》、《玉笥游草》及《天逸阁集》。 *竹垞（chá）：朱彝尊别号，因家有竹垞，故称。 *纛（dào）：古代军队里的大旗。 *扬扢（gǔ）：扬抑，褒贬，评说。 *镳（biāo）: 马嚼子的两端露出嘴外的部分。分镳指分道。 *门下士：学生。 *厥美：美好，完美。 *查田翁：查慎行（1650年——1727年），浙江海宁人，清代翰林，著名诗人、藏书家。初名嗣琏，字夏重，号查田。后改名慎行，字悔余，号他山，赐号烟波钓徒，晚年居于初白庵，故又称查初白。 *柄：执掌。 *刼：同“劫”。 *鼎峙：三方对立。鼎有三足，故名。《晋书·凉武昭王李玄盛传》：“昔汉运将终，三国鼎峙” 。 *横骛（wù）：是指纵横驰骋。 *自桧无讥：比喻从某某以下就不值得评论。 *訾（zī）：古同“恣”，恣纵，狂放。 【评述】 清初朱彝尊与王士祯同时驰名诗坛，人称“南朱北王”，时人尊奉称南北两大诗宗。王士祯年长于我的老师梅庚，朱彝尊又是梅庚的老师。他们两人都是诗坛中的领袖，影响巨大，诗家的巨擘，执掌词坛牛耳的诗宗。他们的诗词风格尽管分道扬镳，形成了各自的流派，但各领风骚难分上下。后期又出现了文采绝美的查慎行。在诗坛大放光芒成为又一名领袖。环顾当时诗坛查与朱王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其余的人都在三人之下不值一提了。（这既是当时诗坛的现状描述，也是作者欲扬先抑，为下文介绍王式丹埋下伏笔）。 岂知珠光连甓社，殿元奋臂扬旌麾。文堂学海探奥窔，诗与书皆第一宜。干蝴蝶句士林爱，看芍药什公卿知。笑彼擅场杨汝士，压倒元白唯纤词。 【笺注】 *珠光：指明洁耀眼的光芒。 *甓（pì）社：湖名，在江苏高邮市西北，湖东西长七十里，南北宽五十里。这里指与甓湖相连接的宝应氾光湖。 *殿元：状元的别称。 *旌麾（jīng huī）：帅旗。 *奥窔（yào）：深奥的境界，比喻文章和学问似大海般深广博大。 *擅场：指压倒全场，技艺高超出众。 *杨汝士：字慕巢，虢州弘农人。生卒年均不详，约唐穆宗长庆初前后在世。元和四年（809）登进士第。汝士善诗。裴度居守东都，与诸客联句，时元稹、白居易均在座，有得色。汝士句云：“昔日兰亭无艳质，此时金谷有高人”。元稹、白居易均不能复加。 *元白：指元稹、白居易。 【评述】 谁曾想在高邮市的西北角甓社湖中出现了明洁耀眼光芒的瑞兆。王式丹凭着学富五车的才华，写出的文章和胸中的学问犹如大海般深广博大。在殿试中诗文和书法均独占鳌头。他的诗文特别得到广大士子的喜爱。现在回头看他未中状元以前写的芍药诗曰“开时不用嫌君晚，君在青云最上头”，就知道他中状元是理所当然的，上天早就有瑞兆呈现了。人们笑赞他有象杨汝士一样才华压倒全场，其实凭的仅仅是平常细微的诗词。 恨昔所见祇片羽，手钞口讽谗涎垂。嗣君贤宰涖吾邑，叩请乃得全豹窥。编年纂辑不一集，琼葩瑰瓌光陆离。贴妥排奡鼓元气，异音沁入人肝脾。 【笺注】 *祇（zhǐ）：只。 *片羽：一片羽毛，比喻残存的珍贵文物。明·焦竑《李氏焚书序》：“断管残沈，等于吉光片羽” 。 *手钞口讽：亲手抄录用心背诵。 *嗣君：尊称别人的儿子，这里指王式丹的次子懿诵。 *贤宰：贤明的地方长官。 *涖（lì）：同“莅，指官吏到任，执行职务。 *叩请：诚恳地请求。 *全豹窥：了解全部。 *琼葩：色泽如玉的花。 *瑰瓌（guī）：珍贵，珍奇。 *光陆离：义同“光怪陆离”，语出南朝梁·沈约《三月三日率尔成章诗》:“绿帻文照耀，紫燕光陆离。” 形容一个人很有才华，很有文采。 *贴妥：表示恰当，十分合适的意思。 *排奡（ào）：文笔矫健有力。 【评述】 此段及后文都是对王式丹诗词的评价和对其人品的赞扬：只恨以前能读到王式丹诗词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我亲手抄录用心背诵以解我对王式丹诗词的百读不厌喜爱之情。所幸的是王式丹的次子懿诵来乌程任职，做了一名贤明的地方长官。在我诚恳地请求下终于得以读到《楼村诗集》的全部。诗集是按年代编辑，共计二十五卷。这些诗词文采出众，展现出很高的才华。文笔矫健有力，文字妥帖恰当。节奏韵律鼓舞精神，读后沁入心肺为之神清气爽。 万象凌暴孟东野，疏凿泾渭元裕之。时出清妍逞标格，直追雾夕芙蕖诗。彷橅岂有步趋迹，包孕自无毫芒遗。唐轥韩杜宋苏陆，绣丝五色云霞披。 【笺注】 *万象：一切事物和景象。 *凌暴：凶暴；欺压虐待。 *孟东野：孟郊（751年－814年），字东野，湖州武康（今浙江省德清县）人，唐代著名诗人。先世居洛阳（今河南洛阳），少时隐居嵩山。孟郊两试进士不第，四十六岁时才中进士，曾任溧阳县尉。由于不能舒展他的抱负，遂放迹林泉间，徘徊赋诗。孟郊工诗，因其诗作多写世态炎凉、民间苦难，故有“诗囚”之称，与贾岛并称“郊寒岛瘦”。孟诗现存500多首，以短篇五古最多。今传本《孟东野诗集》10卷。 *疏凿：开凿。 *泾渭：指泾水和渭水。呈现出一清一浊，清水浊水同流一河互不相融的奇特景观，形成了一道非常明显的界限。后人就用泾河之水流入渭河时清浊不混来比喻界限清楚或是非分明，也用来比喻人出污泥而不染的品格。 *元裕之：元好（hào）问（1190年—1257年），字裕之，号遗山，世称遗山先生，太原秀容（今山西忻州）人。金末至大蒙古国时期著名文学家、历史学家。元好问自幼聪慧，有“神童”之誉。金宣宗兴定五年（1221年），元好问进士及第。正大元年（1224年），又以宏词科登第后，授权国史院编修，官至知制诰。晚年重回故乡，隐居不仕，于家中潜心著述。元好问是宋金对峙时期北方文学的主要代表、文坛盟主，又是金元之际在文学上承前启后的桥梁，被尊为“北方文雄”、“一代文宗”。有《元遗山先生全集》、《中州集》。 *清妍：美好。 *标格：犹规范，楷模。 *雾夕芙蕖诗：出自唐代李商隐的《漫成三首》“雾夕咏芙蕖，何郎得意初”。大意为傍晚泛起淡淡的白雾就赞美情人如清水出芙蓉的荷花清新。 *橅（mó）古同“模”，模式。古通“摹”，照着样子画或写。 *步趋：追随，效法。 *包孕：容纳，包含。 *毫芒：比喻极细微。 *轥（lìn）：经过。 *韩杜：指的是唐代古文家韩愈和诗人杜甫的并称。 *苏陆：苏轼和陆游。 *绣丝：唐李贺《浩歌》：买丝绣作平原君，有酒惟浇赵州土。后以“绣丝”为对人表示崇敬之典。 *霞披：谓披上霞光。 【评述】 既像四十六才中举的孟郊一样命运多舛，又像元好问在浑浊世界中保持清白的人品，王式丹的人品完美无暇令人敬重。王式丹的诗词更是清妍标格，赶得上唐朝诗人李商隐雾夕芙蕖诗的风格。既不是模仿步趋，更没有遗漏光芒，就如同唐代韩愈、杜甫，宋代苏轼、陆游的诗文一样，愈是经过时代车轮的碾压，愈将散发出锦绣五色的霞光。 况我眼饥且吻燥，得不口颂还心维。诗本言志论不爽，公于仕宦羞韦脂。金门苦饥仍雒咏，自署头衔王湛痴。而此翕翕内热者，蝇营握齱难医治。 【笺注】 *眼饥：读的书少（自谦）。 *吻燥：干燥的嘴唇，这里指难以表达出。 *口颂心维：“颂”通“诵”。口里念诵，心里思考。 *仕宦：做官的意思。文人对当官的一种谦虚称法。 *韦脂：“脂”，肥泽。“韦”，柔软。后以“韦脂”比喻为人圆滑。 *金门：指金明门，内为翰林院所在，代指翰林院。 *苦饥：困于饥饿。 *雒（luò）：古同“洛”。反复，连续不断。 *翕翕（xī）内热：是一种中医证名，表热不甚，如羽毛之拂，称为翕翕发热，乃形容热候之轻微。 *蝇营：像苍蝇一样营营往来，到处飞逐。比喻人为追求名利而到处钻营。 *握齱：（wò chuò）局促，器量狭小。 【评述】 尽管我读的书少而且口笨难以准确完整地表达出心中的本意，但我还是要不住地念诵并表达我内心的想法。古往今来多少诗人借诗句抒发内心的情感，王式丹也是这样，羞与官场的虚假圆滑，在翰林院修书甘守清贫也要保持高洁的人品，他还自称为王湛痴，表明自己对出污泥而不染的坚守。而那些为追求名利而到处钻营、器量狭小的人，是很难理解王式丹，也是不可救药的。 诗不破俗不擅胜，朱查各位皆如斯。我读公诗服公品，鸡鸣不已情同兹。高怀古处善贻厥，端明过迈皆雄姿。即今春陵歌溢耳，在邑言邑非阿私。他时掖垣传谏草，世誉终当还凤池。 吴兴后学吴斯洺敬题。 【笺注】 *擅胜：取胜。比喻技艺高超。 *鸡鸣不已：出自《诗经·郑风·风雨》，原诗“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意为：风雨交加天色昏暗的早晨，雄鸡啼叫不止。比喻在黑暗的社会里不乏有识之士奔走呼吁。 *贻厥：留传，遗留。 *端明：正直聪明，出自《褚渊碑文》。 *过迈：形容年老体衰，行动不便。 *春陵：春申君和信陵君的并称。 *掖垣：指皇宫的旁垣。唐代称门下、中书两省。因分别在禁中左右掖，故称。后世亦用以称类似的中央部门。 *谏草：谏书的草稿。这里暗指应恢复王式丹遭诬扳的名誉。 *世誉：当世之声誉。 *凤池；全称凤凰池，指朝廷。 *后学：后进的学者或读书人（谦辞）。 【评述】 写诗如不突破俗套则难以取胜，王式丹和朱彝尊、查慎行等各位都是一样的情况。我喜欢读王式丹的诗也敬佩王式丹的人品，想和他一样，在这“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的时代，做一位正直清白的有识之士。王式丹的高风亮节是留给后人最好的遗产，正直聪明的人无论是否年老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仍然是高大挺拔的英雄形象。如同人们歌颂春申君和信陵君的人品一样，我在湖州赞扬家乡父母官的父亲绝非是为了个人私利。总有一天朝廷会传来恢复名誉的谏书，王式丹洁白如玉的声誉一定会载入史册，永世流芳。 全诗如下： 眼中南北两诗伯，新城尚书长水师。登坛竖纛主扬扢，分镳流派稍参差。后兼厥美查田翁，光芒万丈柄刼持。寰区鼎峙足横骛，余皆自桧无讥訾。岂知珠光连甓社，殿元奋臂扬旌麾。文堂学海探奥窔，诗与书皆第一宜。干蝴蝶句士林爱，看芍药什公卿知。笑彼擅场杨汝士，压倒元白唯纤词。恨昔所见祇片羽，手钞口讽谗涎垂。嗣君贤宰涖吾邑，叩请乃得全豹窥。编年纂辑不一集，琼葩瑰瓌光陆离。贴妥排奡鼓元气，异音沁入人肝脾。万象凌暴孟东野，疏凿泾渭元裕之。时出清妍逞标格，直接雾夕芙蕖诗。彷橅岂有步趋跡，包孕自无毫芒遗。唐轥韩杜宋苏陆，绣丝五色云霞披。况我眼饥且吻燥，得不口颂还心维。诗本言志论不爽，公于仕宦羞韦脂。金门苦饥仍雒咏，自署头衔王湛痴。而此翕翕内热者，蝇营握齱难医治。诗不破俗不擅胜，朱查各位皆如斯。我读公诗服公品，鸡鸣不已情同兹。高怀古处善贻厥，端明过迈皆雄姿。即今春陵歌溢耳，在邑言邑非阿私。他时掖垣传谏草，世誉终当还凤池。吴兴后学吴斯洺敬题。 这篇题跋是《楼村诗集》五序二题跋中的一篇，作者吴斯洺没有用文言文写序跋的常规方式，而是别出心裁地用七言长诗格式来写题跋，在七篇序跋中独树一帜，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从这篇题跋中可以看出，吴斯洺首先对清初诗坛发展现状作了介绍，从朱彝尊与王士祯同时驰名诗坛，到查慎行与朱王形成三足鼎立，再发展到王式丹在诗坛的异军崛起，形成了王式丹与三人共执掌诗坛牛耳的局面。对王式丹在诗坛的成就进行了充分肯定。 吴斯洺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对王式丹诗词的喜爱，从以前“恨昔所见祇片羽”到“叩请乃得全豹窥”地拜读了《楼村诗集》全集。从这些诗集中吴斯洺认为找到了王式丹在诗坛成就的根本原因，这就是如同泾河之水流入渭河时清浊不混的君子品格，来比喻王式丹即使身处混浊的社会之中也保持了同流不合污的品格坚守。而且对被遭受贪官酷吏鱼肉的百姓表示出深切地同情和鸡鸣不已地呼吁，这在《楼村诗集》中时常表露出来。例如： 卷四《津门》：“襆被萧条出帝乡，津门两日缆斜阳。轻舟载月犹鱼肉，厮养当关似虎狼。此辈普天方横索，何人筹国有封章。孤踪一笑篷窗底，万斛羁愁不可量”。 这首作于王式丹于康熙三十四年乙亥从京城回家乡时途经天津的见闻和遭遇，揭露了“轻舟载月犹鱼肉，厮养当关似虎狼”的恶政行为，当关官员的肆无忌惮让人震惊。 又如卷五《转卫歌》第一章写道：“一月水程才转卫，孤帆日落津门闭。豺虎数辈横食人，蒲葵半面都抽税。乍蒙霁怒放船行，一篙两浆早潮生。船单追索百钱去，舟子踯躅行吞声”。 《七关吏》写道：“客子治行装，行行结徒旅。人言舟行好，陆行费资斧。五月南风轻，鸦轧呜双橹。挂帆泝清淮，遥指公路浦。大索连艨艟，当关吏如虎。客子笑谓吏，我行非商贾。吏嗔汝勿言，税重岂独汝。纤亳报朝廷，十百私征估。三关合一关，名减实倍取。出门已复然，前途更修阻。缘河到宿迁，岸上呼何怒。但催纳税钱，不审隶何部。上闸复下闸，迢递历齐鲁。赫赫清源关，乃在汶之浒。督榷既有官，济宁更开府。一里输两税，名项繁丝缕。所幸蒙豁免，破书及敝楮。关吏恣餮饕，孤篷困风雨。离关向北来，如鱼脱网罟。衡漳达天津，苦遭三日拒。横素不敢辞，如何在畿辅。天子方圣仁，万方荷噢咻。恩纶数蠲租，温若母与父。额税曾几何，中饱难指数。维兹一叶舟，输金十有五。况复千万艘，聚敛归何许。舟师及行人，一一生咒诅。安得万言书，叩头告黼宁。清厘俾画一，关津共歌舞。此志良难酬，忧时托空语。叹息谓同侪，莫惮陆行苦。” 这两首作于王式丹第一次北上京城时经过宿迁、济宁、天津等地的见闻和遭遇，表现出王式丹对底层百姓的关注与同情，对鱼肉百姓的官吏进行曝光与讽刺。经过关口，他遇到过私自征收赋税的官吏，“三关合一关，名减实倍取”、“一里输两税，名项繁丝缕”、“维兹一叶舟，输金十有五”，如实地揭露了地方官吏的无耻贪婪和天高皇帝远的无法无天。诗人忧时感愤：“天子方圣仁，万方何噢咻”。在这歌舞升平的盛世年代，怎么能容忍如此丑恶肮脏的勾当！ 再如卷六《杂感诗二十首》第三首 ：“怪雾盲风去鹢迷，高原水出与檐齐。淮黄一夜沉江北，歌吹三秋咽竹西。奏入殿庭劳咻噢，忧分司牧伫云霓。青州富弼今谁是，侧耳饥乌遍野啼。” 卷七《霹雳行》：“黑云压城电光焱，砰磕颓墙飞霹雳。城东一间破茅屋，一声震罢一家哭。借问哭者是何家，卖鱼船插鱼标斜。行人见之嗟不已，寻常贩佣忽遭此。蛇虎噬人竟何底，天怒徒令杀蝼蚁。” 卷十《书张明府辈清畦诗后》：“风泠泠，畦青青。朝莳清露湿，暮灌苍烟暝。一生长鑱托为命，一家辛苦河之汀。风茫茫，畦荒荒。朝见菘与苋，暮失界与疆。丰躯墨面者谁子，指挥畚土如连墙。老翁长跪仰头诉，乞宥贫民食力处。正倚捐工仕宦梯，那复身家为汝顾。汝田不合傍官河，此地宁许汝更住。凭陵叱咤加搒笞，儿号妇哭走惶怖。田塍毁遍宅亦空，全家坐见生无路。风凄凄，悲青畦。直是唲呕父母心，写之长歌恻以凄。玉鸡堂上朝日低，巷衢歌舞慈乌啼。何人入告为封题，自有长策完河堤，莫教此辈嗔穷黎。君不见，悲青畦。” 王式丹用心吟诗，用手中之笔真实地记述了穷黎百姓“老翁长跪仰头诉，乞宥贫民食力处”的无助，及其在狂风暴雨的天灾中艰难谋生、遭遇不幸的深切同情和怜悯；鞭笞斥责了贪官污吏“凭陵叱咤加搒笞”的飞扬跋扈。王式丹所生活的年代正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盛世时期，这个时期的诗词绝大多数是歌功颂德的，加上当时清廷严酷的文字狱，基本上没有人敢写反映现实批评现实的文章，而王式丹却直书当时社会的黑暗，寄希望能引起朝廷的重视，解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尽管这类诗词在《楼村诗集》中所占的比例并不多，但在当时的环境下能写出这些诗词，这种一身正气、为民请命的精神确实是难人可贵的，也格外体现了王式丹高尚的爱民爱国的赤子情怀。 王式丹对底层百姓疾苦的关心及同情，对巧取豪夺及黑暗势力的无情揭露，正是这样的赤子之心在吴斯洺心中形成了共鸣，深深感动了吴斯洺，触动了他心中理想的君子风范形象。吴斯洺写这篇题跋时王式丹已经去世，但这并不妨碍两位诗人成为知音知已，并通过诗词进行跨越时空的交流与共鸣。所以吴斯洺才会衷心发出“我读公诗服公品，鸡鸣不已情同兹”的感叹。 于2019年12月25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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