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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诗开始埋怨笔的苍白第二封尚未寄出的信，是写给慧子的。严格说来，并非是按下不寄，而是被退了回来，至于原因，年岁既久自然也记不得了。这封信在整理时，依然是密封着，我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小心翼翼地拆开。信的背面写着“给善良美丽的你”，这也是我对她的印象。开头的一段写：“收到我的信，大概有些许惊讶吧。写信给你，其实不仅是你，连我自己都不曾预料。就像昨天早上我出门那些突然飘至的雪花，在昏黄的路灯中，下得毫无预兆。在我，它们是场美丽的意外，就像在高中短暂的分班中，能够遇见你，一场美丽又温暖的意外，也是种幸运和惊喜。”
慧子是高中的同学，虽说同班，但也不足一学期，分班之后我学文科，慧子学了理科。那时我们都身材小，一起坐在前排。印象中，她喜欢穿白色的短袖，两肩至胸口有紫色的带子作为纹饰，颇有吊带裤的感觉。慧子经常束着马尾，干净白皙的脸上常带着笑，整个人在阳光下如邻家女孩般甜美可人。古龙说“爱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太差”，大约说的是慧子这样的女生。说起高中同班时，我和她的话是不多的，偶尔前后桌几个人，头探在一处说上半天话，但也只能算是“群聊”，两人没有私下开过小窗口聊天。分班后，也是碰面打招呼而已。不过我倒曾向她借过一本政治课本，她笑着把书给了我。没想到的是，去了大学，我们俩倒是聊得挺好。大约是经常我有苦闷的时候，都愿意打电话或发短信向她讲，而慧子也总是安安静静地聆听着，温柔地应答和陪伴，因此后来我们逐渐亲近起来，甚至走到了一起。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陪伴正如《小王子》中说的“驯养”，使两个人彼此需要，成为彼此世界的独一无二。大学时不少的想法和苦闷，现在想来却着实好笑。然而彼时，念头初起之时，我们却又那般的执着和认真，甚至有股子愿意为之抛头颅洒热血，不惜牺牲一切的勇敢和决心。谁人年少不轻狂，如此说来，这也算是年少热血时期的纯真与可爱之处了。记忆中，在大学期间我曾动过退学的念头，觉得中文系净培养些文学评论的学生，并非我求学的本意，因此任性地不愿在学校浪费光阴。而后进古典学实验班，消停了两年后，又有学孔夫子周游列国的想法，打算休学一年去流浪，走一个“间隔年”，作为送给自己二十周岁的礼物。除了这两个任性的想法之外，平日里情感的波澜，则大约类似于《少年维特之烦恼》，“命运偏偏安排我卷入一些情感纠葛之中，不正为了使我这颗心惶惶终日吗？”于是，我也写诗作为排遣。在自习室写，在宿舍写，在图书馆写，在校园的藤椅上写，在日记本写，在课本的留白处写，在面巾纸上，也在树叶上写，似乎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可以写点什么。温儒敏先生说，年轻正是写诗的季节。那时的自己，似乎有写不完的情感，就是没有之时，也会为赋新词强说愁。慧子是知道我写诗的，也时常赞许我，鼓励我写，甚至会将我写的诗认认真真地抄写在笔记本上，放在枕边。当然，这是后来我们两走在一起时，我去宜春看她才知道的事。看着本子上工工整整诗句的那一刻，我静静地将本子拥入怀中，暗暗地红了眼眶，走到慧子身边，我紧紧地抱住了她。慧子是温柔善良的，极容易相处，我年少时的狂热、惆怅与苦闷在她的微笑中熨帖地平整安和，现在想来依然温暖和感动。在相处的岁月里，她的好脾气，让我们俩几乎没有红过脸，吵过架。异地时，我所有不安的时刻，手机的另一旁，她都在，陪着我，抚慰我。正如那时写给她的诗中说的：相聚时，我们也相处得欢乐开心，其中印象最深的是骑摩托车闲逛。骑上车，我们恨不得走遍万水千山，问问花草木叶、世间万物是否安好。慧子的大学是在宜春上的，我去看她时，学校有租赁摩托的车行，我便租了一辆。我载着她，她领着我，逛宜春的集市与商场。慧子的手机要贴膜，于是我们骑车来到了一家手机贴膜的摊子前。慧子笑着请阿姨帮忙贴膜，阿姨以为我们是新婚的小两口，看我们俩亲切老实又甜蜜，便赶着要将贴膜的手艺传给我们。而后一本正经地给我们两，实打实地算起了贴膜这买卖是如何暴利，如何容易苦钱。我们也傻乎乎地听了她吐沫横飞地讲了半天，不过终究是没学，引得阿姨一阵儿地叹息。在宜春，我们也去了明月山，那天同行还有其他几个伙伴，但留在山上过夜的，只有我和慧子。晚上，我们睡在山上的帐篷里，冻得直哆嗦，就算拥抱着取暖，也是一阵阵的冷和寒意，高处不胜寒，着实冻人。不过开心的是，第二天早上我们看见山间的云雾升腾，宛若仙境，立马又活力满满地跳起来，慧子似乎比我还激动，拉着我遍游了山中其他的景点。此外，我们骑行的记忆更多的是在老家。慧子住在县城，我家在最北边名叫浮槎的乡镇，两地相距约七十公里，是弯弯曲曲的县道，正常大巴车都要吭哧吭哧开两个小时。有次，慧子和我骑摩托车去我家，路中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风雨一入身就是一阵的寒意，我们不管不顾地骑了一路，最后不出意料地感冒了。到家后，慧子笑嘻嘻地烧水，泡上感冒药，我们视若蜜糖，把药喝得个碗朝天。在慧子面前，是不用怕犯傻和犯二的。慧子喜欢我骑着摩托载她。我骑车时，她喜欢搂着我的腰贴着我，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脸颊紧挨着我的耳朵，像只温顺黏人的小猫。骑得慢时，她会在我耳边说上几句话，而骑得快时，我让她躲在我身后，她总也不肯，情愿就这样贴着。有时，她也愿意骑车，我也乐意坐她的车，心里哼着阿牛的《爱我久久》：“喜欢坐摩托的时候/轻轻靠在你的背后/让风吹乱你的秀发/拂去我所有哀愁。”慧子的头发总有股好闻的味道，好闻得让人想安心地入睡。故事如果正常发展的话，应该是个挺熟套却不失甜蜜的乡村爱情故事。然而现实却是，我们相识很久，走到一起后的相处却短暂。我们相处不久就面临着毕业的问题。对于毕业后的去向，我们有很大的分歧，我心向往江南，慧子则执意要回老家，毕竟年少轻狂，各自说服不了对方，最后竟不欢而散。但毕业时也算是各自如愿，我去了扬州宝应作为大学生村官，慧子则回了老家成了一名中学教师。再后来，听闻她结婚生子的消息，想来在这安静的小城，生活也都一切如愿。那封写给慧子，尚未寄出的信里说：“生活就是这样吧，总会风化许多人和事的记忆，却让少数人的印象更加鲜明生动起来。”对慧子的印象，也是如此。至于这封尚未寄出的信，写完此文，就继续封存，留存在故纸堆中吧。文末附当时写给慧子的诗，《写给你》，且以年少的文字贻笑于诸位读到最后的方家友人。诗是在图书馆地下一层的沙发里，我花了两个小时写的，写诗的过程，如诗中说的“回忆像温水漫了世界/温暖携着温馨”。然而纵使有千言万语，纵使收集世上所有华丽的词藻，来描写热恋的女子，都显得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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