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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门诗社十二诗人近作

 广东诗人 2020-09-17



  
      本期推送的是,江门诗社12位诗人的近作。他们分别是冯帧炯、张志伟、杨雨、伍岳渠、海瑛、杨于军、宁荣生、大军、熊正红、周小权、海洋、老茧。江门诗社成立于2017年,目前有200多名会员。


江门诗社十二诗人 


动 物

冯桢炯

沈浩波坐飞机到江油

写了一首好诗

像鸽子、鹰、黄蜂的飞机

在空中飞

“装人的飞机

像和平鸽

装炸弹和士兵的

要么像鹰

要么像黄蜂”

我坐火车到江油

见到的是马、蛇、黑山鸡

在地上跑

装人的火车

像奔腾的骏马

装炸弹和士兵的

要么像眼镜蛇

要么像黑山鸡

2019.6.21.成都东站


幻境(外一首)

张志伟

来吧,这一把椅子为你留下

我们都是易于走失的夜行人

没有太多时光相遇

琴瑟和鸣,甚至冰与火的碰撞

都成为一种奢侈

风雨中的星星,清晨的露珠

在凝视中消失

它们都有着黑洞和虚无的归宿

我们搀扶着,带着伤口和回忆

经历一些平原、河流和山地

如若隐若现的尘埃

在此处与彼处间飘移

进入秘密的幻境

与一群动物和植物相互辨认

并叫出彼此的名字

时 间

准确又随性的一刻

在东西方或南北半球的某个城市

工业或后工业的时代

一群驮着巨大阴影行进的人

正期待着眼前有什么事情发生

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譬如:站着,或躺下

吃饭,或做爱

我出门去,又返回了家里

我重复了昨天

昨天也重复了我

这一刻,有的脸孔朝向了天空

有的埋进了沙里

有挣扎着降临的生命

也有先于肉体死去的灵魂

我是谁?我来自哪里?

我将去往何处?

在中国南方的一个小城

我揪着6.44pm的时刻拷问

在时间面前,人类是伟大的

也是渺小的

这一刻,我们无限接近了真相

却又被真相所欺骗


焚荒(外二首)

◎杨雨

燃起火苗后,他们齐声喊着

“大火,大火!烧,烧!”

灰色天空压下来,旷野有收紧的冷

我个子矮小,站在他们背后

噼噼啪啪,脆骨的响声

一身火的草,吞掉另外的草

天圆地方,盖着脚板的黑土

我走到他们前面,望着被焚烧的荒野

雪 明

一笑起来,柜台对侧那位饮蜜似的

暖了全身。面颊的光和指尖的线

一样缓慢流动着。他眼里清去

多余的烟火,仿佛彼时

饮一小杯酒时,我常想起那柄铡刀

家禽、家畜与钝口,滤镜画面

晃动着,水葫芦旁边的波纹

圈到远处的那些涟漪,又碎了去

他会收藏新书吗,我借来翻动时

从字符跳出纯粹的乐,在哪里

贮存着。未开口的母亲

向他说出了什么,这么多年

落下雪了,大厅的人们从钱上

移开目光。如此多的雪明

我从大理石台面走过

推开门,阳光正照在雪片上

渔夫之书

开闸时节我们供奉太阳

船头唱出的是欢歌还是悲歌

照亮夜途的灯熄灭

浑身的野启程于黎明

面对空阔我无以言说

鱼在深海里游着

恰似渔夫四面的水平线

比划着硕大的漩涡

雷电之后我们归来

网里的事物

它说:神的灵浮在水面上

而我们的在鱼眼里解脱


磨刀(外一首)

 伍岳渠

刀活在沧桑的人间

空气包围着它

让它锈迹斑斑

像一个人

积郁成疾

磨刀人,撸起袖子

让刀再一次

锋芒毕露

让隐匿于黑暗中的事物

无处可逃

病中杂记

拾起诗卷,偶读到一首好诗

我如服一味良药,心旷神怡

听一曲地藏王菩萨咒语

愿顽疾远离我

愿美好长驻人间

秋日阳光暖和,常见一只猫

总在同一个地方,伸展四肢

逍遥自在,尽享当下

病中,我必须清空自已

让正气返回体内

我才能成为一个痊愈的人

你那一愣的样子(外一首)

海瑛

我已经换好

去晨运的衣鞋

你还在抽

那根今天的头支烟

我在靠门的沙发等你那会儿

摆了个姿势

你从阳台转回

我叫你用一个词

描述我的摆姿

你愣了一会说

不跟你玩

这摆的是什么姿呢

我们后来都忘了拿答案

我也就是想看看

你那一愣的样子

所有悲喜索然无味

寒冷的冬夜里

我们沿着河畔回家

刚刚随意去看了一场电影

欢喜开场,悲伤收尾

剧中有左手和右手的精彩桥段

也有经典的一声叹息

寒风刺进骨

我把手塞进你厚实的掌心

你握着,不轻不重

无悲无喜


存在的都不会逝去(外一首)

杨于军

存在的都不会逝去

发生的都有回响

比如昨日被伐的

印度橡树

还在我的照片上

在我的文字里

它在,就已经

和我结成某种联系

彼此感染

我吸取了它的宽厚

它接受了我的惶惑

无论砍得多碎,每一块

都有记忆,根系

崩裂水泥路面

让我知道

生命可以像一株植物

让年轮不断围绕

每多一层,都多容纳一些

最终回归

榕类,独木成林

而圆心不会改变

恒 河

走向你之前

我已经多次接近

通过沐浴的长者

漂洗的村妇

还有只在玩儿水,不知

神灵为何的孩童

是否有

虹彩的房屋

虹彩的船

载着各种肤色的游客

是否有筑波堤

连接一个个仪式

或是菩提

偶然生在岸边

被赋予的传说

没有让它承受多一份

雨露

远远升起的

不是佛雾,而是

焚化的烟

秸秆的灰,人骨的灰

永远分不清,分不开

当巴士两次驶过豪拉大桥

我只默念,感谢

第一个把Ganges 译为恒的人


沉默的大厦(外一首)

宁荣生

它蹲在城市的中央

像一头被禁足的大象

它的身体已被掏空

人们进进出出

把它踩得肝肠寸断

它疼痛,却无法言说

它日日夜夜孤单伫立

呼吸城市的烟尘

咽下人类丢弃的垃圾

每当夜幕降临

人们还给它披上霓虹彩衣

它假装很高兴,像个傻瓜

它,这头困兽,一直很沉默

只是在夜深人静时

偶尔会听到丛林的呼唤

秋风又起

秋风又起

比去年吹得更急

时光如小偷,仓皇逃遁

它偷走了什么呢

我两手空空迎接这收获的季节

行囊里,只剩记忆

你的目光穿越了多少个秋天呢

我要穿越多少个秋天才能回到你身边呢

多少个秋天以前

我总是随手将记忆丢弃

我奔跑得越快,丢弃的越多

路的尽头却一无所有

秋风掠过

什么也没带走

什么也没留下

只是吹老了年华


(外一首)

 大军

我要去远方,去一个

公交车都开不到的地方

远方有多远,我的指尖

无法停在地图的某个点

从远方飞回的鸟,告诉我 

那里很危险

这更增加了远方的诱惑

另一只鸟告诉我

那里和这里,没有两样

这又何妨

不妨前去看看

远方在哪里,我只能

把鸟儿的翅膀放进地图里

这样的旅程,既没人赞成

也没人反对

人们给的建议,只是一张中药说明书

大黄:味苦 、性寒。不宜多服。

青 衣

在异乡的水域

钓上一尾来自故乡的鱼

这青衣

这本应在水磨音里

浅唱低吟的妙人

竟穿越了时空的玻璃

咬钩  

跳进我饥饿的腹中

在我的身体里复活

她以酒为纶

以身为饵

钓出了我的肠胃

和痛苦

啪地摔在冰冷

的岩石上

头都不回就走了

自由(外一首)

 熊正红

风一会儿跑到这边,一会儿吹去那边

雨一会儿落在西边,一会儿下到东边

云一会儿飘在那里,一会儿来到这里

它们没有国度,它们很自由

我想做风,做雨,做云

有随意逛荡、游走的自由

何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这样无拘束的自由,

何需一定要做风雨云

它,也在思想里,在文字中”

飞无止息

看见的,是用眼睛温温地掠过

像飞鸟,轻灵中没有痕迹

而它,为此欢歌,或者痛苦

生命不止,飞无止息

看不见的,要用整颗脑袋和心灵

幻想和拼凑,感知和呼应

为那些已经逝去的时代与人事

为那些永远无法抵达的地方


记忆(外一首)

 周小权

无非是一道门,或一扇窗

轻轻一推,时间的影子就后退

蒙太奇的画面,从远处飞来

往事穿着云的衣裳,掠过脑海

有山,有水,有人,有风霜雨雪

有人间烟火,悲欢离合,小是小非

愈合的伤口,不愿说出曾经的痛

趣事的遗址上,仍盛开欢乐的花朵

轻闭双眼,时光的列车继续前行

旷世的苍茫,托付星辰,如数家珍

逆 流

落叶,跟着风雨狂奔

迟早要失去灵魂

时间,随着河水流浪

怎么也找不到它出生的故乡

此生注定与水有关

虽然来世不详

女人是水做的,而男人就在水边

时间的流质,穿透人生四季

先后落花流水的,有欢乐

也有苦难

春花回眸

人生的上游不止是过往

活在当下,刚强的选择

就是背水一战

且看那些迷茫的秋叶

多想回归春风的门槛

我羡慕那些穿梭于浪花的鱼儿

顺流而下时可随遇而安

逆流而上时就去探寻生命的源泉

当它们逆穿瀑布抵达梦境的上游

那是一种刀片在切割时空

也在切割我的视线


子弹壳(外一首) 

海洋

风穿过子弹壳

混着火药味,撩拨我的脉搏

在空置了许久的心脏

摺叠一双巡逻的脚印

巡察我,仍留在边界的步伐

扣板机的手常在梦中打起拍子

音符在《咱是,当兵的人》里操正步走过

老兵的关节镀上钢的质感

支撑挺胸昂首的姿态

为一尊站在心中的雕像

伴奏高响乐

每当嘴唇贴近子弹壳

像吻着集合的哨子声

一阵风从远方吹来,灌醉了我

愣怔成一座庄严的敬礼模型

任由风吹雨打

打盹的老者

石凳上有个老人在打瞌睡

蜷缩成一个蘑菇状

颅壳有雪的痕迹

像个从远方寄回的包裹

我猜想

里面究竟是磨损的骨骼

还是梦酿的醇酒?

苍蝇在他脸上静静地待着

像一颗降落的逗号

卡住我的思绪,暂停在

鼻鼾声的旁边

听一一

柔和的涛声从他鼻腔涌出

我捡一根树枝

驱赶在他的上方兜圈的胡蜂

生怕毒针蜇痛安逸的夕阳


沅江汛期(外一首)

老茧

一道鞭子抽在我背上

鞭声咆哮,田野颤抖

然后是呜呜哭泣

哭成七月汛期

一到这个季节,这个

温顺的孩子,就大肆叛逆

像个少年惯犯,屡教不改

一到这个季节,我就

坐不住,吃不下

只为满地浑黄的残暴

一到这个季节,我就

揪心在电视机旁

痛楚千里,伤心千里

哭水底的庄稼

哭水面的屋檐

哭在水一旁的乡亲

我哭,不用泪

我哭,不用喊

我用心疼哭

我用祈祷哭

我用无奈狠狠哭

盼望一条鱼,喝干你的泛滥

再借银河,洗尽满目疮痍

让风雨,大堤,节气

变得善良,听话

知天命的日子 

不大不小,一个趔趄

有什么东西

原形毕露,四脚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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