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流行那首《空白明信片》，大意是不敢对你表白我的心事，只好发一张空白明信片代表所有的情怀。那年收到了你的空白明信片，欢喜在刹那间涌到眸子，你说我的眼睛从此晶亮无比。每个周末，从教堂出来可以迎到你等待的笑脸，心，在阳光里轻扬。
一个冬夜，你点燃数十根红烛，你用烛泪穿成一个红色的戒指，认真地套住我的无名指。你俯下头来吻住我的手背，单膝跪下，问：“嫁给我好吗？”。我娇羞地颌首，你说我是你今生唯一的新娘！我们也说许多傻话，想许多将来，白玉兰树下，相拥着亲吻，我们以为这一生都将如此甜蜜快乐。我们十指相扣着漫步，仿佛可以预见数十年后两个白发阿公和阿婆的幸福生活。
没有想到妈妈会那样强烈的反对我们的来往，仅仅因为我们分属两个城市，我暴烈的反抗并没有引发她一丝的同情。在我绝食的第三天，妈妈拿了根绳走到我的房间。“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先走一步，也好到下面对你爸有个交待”。我输了，吃掉了母亲端来的所有食物。然后开始织那件毛衣给你，在心脏的位置，我织进去了九根长发，我自私的想要你永久记着我。毛衣递到你的手里，你大眼睛里渗透的悲伤，我不敢相望。
许多年就那样淡淡的过去了，我很少想起你，母亲把你的一切物品完全毁去，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已经不再会记得你。第五年，我嫁了，他有着和你相似的眼睛相似的笑容。第六年，我有了一个酷似先生的女儿，有着一双酷似你们俩的眼睛。
一个深夜，电话响起，你的声音隔了岁月悠悠传来，泪，就在那刻无意识的滑落了。明天，你就要结婚了，你说：“今生唯一的新娘只是你！”许多年未曾感受过的绝望就着夜幕重重袭来，捏着话筒我丧失了知觉。在后来的日子里，不定期收着你的消息，你有了儿子，你举家迁到了南方，离我不到三百公里的地方。忧伤的时候，有你深切的体恤；困难的时候，有你沉稳的支持；快乐的时候，你和我一块儿分享。你像我生命里的一部分。
那一夜，你电话里说要做一个手术，也许有一阵子不能联系了，我脱口而出要去看你。你的惊喜无法遏制地传到我的耳里，你问“真的？真的？”。我连夜收拾行礼，在第一缕晨曦中冲向车站，我在候车室里的穿衣镜前来回顾盼，想着立刻就能再见到你，幸福的颤栗漫身而过。你的电话隔几分钟就来一次，询问我所在的位置。
手机再一次响起，我笑笑的接听，一阵熟悉的哭声把我的灵魂抽去“妈妈！我要妈妈！”，女儿歇斯底里的哭泣，将我的心搅碎。我虚弱的申辩：“妈妈去出差，过两天就回来。”女儿不依不饶的继续：“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先生的声音也隐隐传来“乖，别哭了，妈妈过两天就回来，别哭了。” 检票的通告一遍遍响起，你的短信也铺天盖地，我，却再也无力踏上那个车门。
我在邮局选了张明信片，上面没有一个字，写着你的名字时，泪糊了双眼，几番停顿后才得以让它干净的寄出。我换了手机卡，报停了家里的固定电话，然后去到了母亲家。十年了，我第一次趴在母亲怀里痛快地哭了一次，母亲搂着我，就像那年父亲去世的时候。
中午，我回家吃的饭，女儿看着我买的小礼物开心地笑了，先生不停的给我夹菜。他的笑容那样温和，不像记忆中的你。那两对大眼睛，快乐的神情也全然不似你。
你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真的快要不记得。那，就让我们都忘记吧。
2005-6-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