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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情.济南

 乐儿小筑 2020-09-17

回到兰陵,金夫人自然是开心得不行,立刻就吩咐仆人们开始筹备婚礼事宜,金凌要去拦,金夫人已经匆忙离开了,说是要去找最好的喜婆。魏婴笑着对金凌说:“让她去吧,她等这天也好久了。”转头看看蓝湛,又冲着金凌说:“我们也不在这里耽搁了。”“大舅舅是要回姑苏还是去云梦,二舅舅家又添了小弟。”这话一被提起,魏婴就一脸不开心,只含糊地表示要先去趟济南。金凌自然听明白他俩又要趁机去逛,于是说:“泰山离得近,也可以去。”次日,魏婴和蓝湛从兰陵金氏出来,坐了马车,一路走一路玩的,先去了济南,打算回程上泰山。

从南边的历山门进入济南城,就见到沿街好几家摊煎饼果子的,在曲阜也见到过,就是没抽出时间享用。这煎饼起源于山东,是山东人的主食,但煎饼果子却起源于天津,据说是山东人带着煎饼去天津,让人思维散发创作出来的。煎饼摊好,打个鸡蛋,推开,抹上甜面酱,撒上芫荽,放上炸酥的薄脆,一卷就成了。有菜有饭的,拿着边走边吃,美味还方便。魏婴停了车,趴窗口上冲着小摊喊,“来两个煎饼果子!”“好勒!两套煎饼果子!”“蓝湛,这煎饼果子是论套卖的。”蓝湛板正的坐着,“我不吃。”“为什么?”蓝湛忍耐地说:“你自己看,漫天尘土的,能吃吗?”魏婴撇撇嘴,懒得理会。等煎饼果子的香味在马车里散开,再加上魏婴各种夸张的表演,蓝湛默默地拿起来,开动。“蓝湛,好吃吧,里面的菜味道很特别,好闻。”“芫荽!张骞从西域带回来的。”“哇!我还是第一次吃。”

在大明湖畔寻了家客栈住下,把马车交给店家看管,俩人进了大明湖。当年曾巩在此任知府,大力清淤,兴建亭台楼阁,才有了现在的园子,曾公祠就是为了纪念曾巩而建的。一路而来,两侧都种着柳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想起曾巩那首咏柳的七绝,“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蓝湛,我以前一直以为,文人只管写写文章,酸一酸就好,后来才发现,他们真的站到了相当的高度,为一方百姓造福过。着实让人敬佩。”“你也是。”蓝湛接话说。魏婴笑,“蓝湛,你是在要我夸你吗?”湖中小岛上的历下亭,当年杜甫曾在此赴北海太守之宴,留下了《陪李北海宴历下亭》一诗,令这座亭子声名远扬。上到北极阁,可一览大明湖全景:水面残荷林立,画舫徜徉,湖光浩渺,山色旖旎。

趵突泉离大明湖二里地,俩人漫步过去。曾巩曾为此泉起名为“槛泉”,这二字出自《诗经.大雅.瞻印》:“觱沸槛泉,维其深矣。”百姓因此名太雅,直接用了曾巩在《齐州二堂记》里的“有泉涌出,高或至数尺,其旁之人名之曰趵突之泉。”泉边有观澜亭,亭前水中立了块碑,上书“趵突泉”。亭边有茶馆,茶香四溢。济南有泉城之称,黑虎泉、珍珠泉、马跑泉、舜泉,有泉的地方就有茶馆,依泉而建。人们在这里品茶聊天是真,赏泉怡情却是附带着的了。蓝湛素喜绿茶,叫了翠柳,选了上好的细瓷,用这趵突泉水冲了,清冽甘甜。俩人坐在亭中,有风拂来,倒有了些寒意。“魏婴,走吧,找吃的去。”

就在客栈边上,有一家红火的酒楼,俩人进了雅间,要了奶汤蒲菜 、拔丝红薯、糖醋鲤鱼、扒鸡。那蒲菜是生长在大明湖里的,本身并没味道,得搭了火腿片、香菇片、笋片,加了奶白色的高汤,煮成。蒲菜是脆嫩,汤是鲜美的,被称为济南第一汤。扒鸡是一绝,看起来就是一只完整的五香烧鸡,可里面是去了骨的。拔丝红薯是甜菜,熬糖是技术活,这菜得趁热吃,举箸一挟,扯出长长的丝来,那刻的舒爽远大于入口的滋味。魏婴喝着趵突泉水酿的酒,蓝湛喝着趵突泉水泡的茶,却见得蓝湛的脸色一变,是叔父传讯来。魏婴也跟着紧张起来,若姑苏蓝氏无特殊情况,叔父断不会在这个时间点传讯。果然,是蓝涣的事。

这话还得从蓝涣成天滞留在云萍城说起,知道他在那的人,都明白他是去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当年金光瑶和聂明诀一起,埋入那座观音庙下,因为那半块阴铁,众人又贴了无数的符咒去镇,更是派了人去看守。那里早就是废墟一片,且设了层层结界,蓝涣每年守着,从来没得到金光瑶的丝毫音讯。魏婴也曾想过,那夺舍、献舍的方式,金光瑶肯定看过,凭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回来也是可能的。他临死前至少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蓝涣会生死相随,现在蓝涣又常去那转悠,保不准这人还就回来了。

御剑连夜赶回姑苏蓝氏,还没等见到叔父,就看到蓝涣手里拿着裂冰站在角楼上,似在等他二人。“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蓝涣抬眼看向他俩,眸中竟然有了曾经的温煦,魏婴的心咯噔一下,身边的蓝湛已悄悄握住了他的手。蓝涣似乎颇为苦恼,侧了身子,说:“我带回了一个女子,叔父不喜。”闻此言,他俩松了口气,女子,管她是谁,顶多就是重复他们父母的故事。“你出来吧。”蓝涣向身后低语,魏婴和蓝湛竟然都没发现在场还有人,俩人相视一眼,很是疑惑。等到那个人从角楼里走出来,蓝湛刷的一下挡在魏婴面前,抽出了避尘,魏婴也举起了陈情。却见得蓝涣牵起那女子的手,对她柔声的说:“这是我弟弟和他的道侣。”那女子含笑福了福,羞羞的低了头。那是一张金光瑶的脸,只是眉间没有红痣。

蓝涣用裂冰按下魏婴和蓝湛的笛与剑,说:“她叫林梦瑶,是我在云萍城里遇见的,今年16岁。”魏婴想念起紫电来。蓝涣却似看透了他的心思,看了他一眼,接着说:“请过江澄了。”魏婴望向蓝湛,蓝涣又说:“我交待他先不告诉你们的。我知道,阿瑶这张脸就能让你们全都误会,可她在云萍城有父有母有兄长,出生起就在那,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我带她回来,就是想跟你们大家说一声,择日要去阿瑶家下聘,我要娶她。”说话间,目光轻柔如水,流连在林梦瑶的脸上,不肯转移。蓝湛又要去拔剑,魏婴按住,“我们先去见叔父。兄长,告辞了。”

叔父在静室门外踱步,见到他俩,甩了下袖子,“你们啊,一个两个的,都不让我省心。”复又想起现状,冲着魏婴说:“我是急曦臣,不是说你。”魏婴点头表示理解。蓝湛开口,“叔父,那个女子,我们见过了,确实蹊跷,兄长不可能因为一张脸就突然说要娶人家。”叔父一脸着急,“对呀,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让女修带那女子去沐浴更衣,确定那是个女子。所以,我才急着叫你们回来。还说,江澄的三毒也试过了,会不会,是……”叔父有些为难,魏婴坦然一笑,接过去,“会不会是献舍的?叔父,我想问一句,如果真是金光瑶被人献舍回来,成了女儿身,你能接受吗?”叔父脚一跺,雅正也不要了,“你看曦臣那强硬劲,哪里容得我反对,都摆了宗主的派头来压我了。简直跟当年……”叔父匆匆切断话题。“我不肯!”蓝湛坚定地冷冷的说。叔父松了口气。

魏婴推开静室的门,“叔父,不如到里面商议。”叔父看了眼蓝湛,说:“你们也累了,先休息吧,不急这一时。明日再议。”俩人进了静室,蓝湛把避尘往几上一拍,很严肃地坐下。魏婴打了水,把人拉起来,洗漱后,方才一起坐下。“蓝湛,你一直心疼兄长,今日你没发现兄长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又回到从前了?”蓝湛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魏婴接着说:“我们现在根本就不能确定她是不是金光瑶,就算是,已经是女儿身了,今非昔比。”“不可养虎为患!”“那如果,我说是如果,兄长效仿父亲,把这林梦瑶也关起来,谁挡得了?”蓝湛咬着牙,“我总能找到时机下手的。”魏婴将人的身子转向自己,将手抚上蓝湛的,“其实,这些年来,我不止一次想去看看金光瑶还有没可能回来。我们两个经过了这么多的磨难才终于在一起,我不想看到兄长再重复你的当年。”“魏婴,你……”蓝湛有些有急眼,被魏婴打断,“你先听我说。”

“再世为人之后,就一直躲在你的庇护下,直到观音庙尘埃落定。我们小别的那段日子,我才想明白,这世界是有因果轮回的,我本该命绝,但有你的念念不忘,聂怀桑的成全,才重新回来。这命运的转盘,肯定也不会漏掉金光瑶的,有着兄长对他的痴情不散,机缘巧合之际,总是有可能的。他是来全兄长的痴傻。蓝湛,冤冤相报何时了?就像温氏害了大家,我们报复;连累到无辜的温宁和温情,我去护着,得罪了天下人;世人惧我的阴虎符,害了温氏残余;我为他们报仇,又害了自己,也苦了你。金光瑶当年机关算尽,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总怕站得还不够高,总在害人,才会担心被人害。蓝湛,你从来没有私心,只为这天下苍生,人间大道,才成就这世间太平。如此平和的世界,你忍心因你的私心再起纷争?忍心看着兄长生不如死?不管那林梦瑶是不是金光瑶,都在我们眼皮底下,她好生待兄长,我们就是一家人;她若是作乱,我来收拾她。”蓝湛在魏婴的劝慰里冷静下来。

姑苏蓝氏已经许多年没办过喜事了,各项仪式都不少,昭告天下这桩婚事,但并未请人来观礼。蓝涣亲到云萍城去迎娶,林梦瑶的两个兄长送嫁过来。叔父又一次无奈地在族谱写下一个名字,真真觉得自己已经老去,不再适应这个云深不知处了。日子一天天过去,蓝涣的笑容越发明媚,林梦瑶温婉居家,进退有度。魏婴还记得那天,春日的午后,蓝涣跑到静室前,笑得合不拢嘴,扯着嗓门喊:“忘机,我要当爹了!忘机,你要当叔叔啦!”说完就跑去给叔父报信,给族里长老报信。魏婴去了寒室,那林梦瑶正在窗前做女红,见了魏婴,忙起身。魏婴看了她一眼,抽出陈情,转着,“那日,一见,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查了,才知林梦瑶15岁时从秋千上意外跌落,命已绝,是你让她活了下来。”林梦瑶一声不吭。魏婴又道:“好好过下去!嫂嫂!”转身正要离开,只听得她极轻的一声“对不起!谢谢你!”魏婴没有回头,离开了寒室,出得院子,却看见蓝湛立在那。

蓝湛也不言语,只管抓起魏婴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魏婴冲着蓝湛明媚地笑了,引得蓝湛也笑开来,俩人就在寒室的大门前,笑得如春风拂面一般……

十里,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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