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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水九歌 乌衣婷 ⊙ 献诗1号：惑 故乡云朵正朝夫人城方向蔓延 你登高远望，一片在南，一片在北 人们为这点生活惊讶不已 汉水也信口开河，暗示我埋伏在幸福中 我四分五裂的手指，难堵洪流── 泅渡。开始背井离乡，精确计算干粮 仅剩最后一只苹果，我用去年那把小刀 一直削到今天，无法判断 里面的核是否坚硬无缺 因你要证实种子，明春播土 我不能独自一刀切下 日渐苍老的眼神，同样跟云彩对峙 最终沉落水果刀上，零零碎碎 那些难以抒情的对象，拆成长与短 我缜密地一咏三叹，舌尖味蕾袭击旧日时光 甜蜜。而后 穿心莲般的苦：夫人城依旧承接夕照 层层水澜之上啊，有人依旧犹豫着刀法 数年后，孩子们翻阅这一页 你平我仄，并非天高云淡就可超越 ⊙ 献诗2号：空 秋风劫破最后一张蜘蛛网 冬就来了。我无法赶在霜降前 抵达那间小房子，收拾坠落的丝 很多眺望，藏在那张网中 我从澴河涉水向北 远离故乡的速度，一夜催白双鬓 有人伫立汉水南岸，爱情线缠绕四肢 又是什么牵绊住了我，再无力前行 想必我已幻化成一只红蜘蛛 自织的网消形遁迹，我便失去空间 纵使残丝飘零，你转身忘掉我的行程 蜗居小屋，不再关心黑白，最终拿起扫帚 将狼藉的青春和缕缕蛛丝，连同我扫地出门 ⊙ 献诗3号：哑 立冬后，汉水不止一次地逼近歌喉 冻结的声带莹如坚冰，棱角分明 词汇躺在冰尖诱惑我吟唱 刚开口，冰就碎了 一些愿望随秋衰败 关心蔬菜和粮食的诗句 被有关你的抒情挤得薄似蝉翼 我成天梦想这场爱情可以响彻荆楚 只因冰屑淤积喉咙，我喊不出一声赞美 现在，我失却了歌声，取出体内的光芒 映着你隔江唱段小桃红，碎步，扭肢 汉水藏着风，你的腰丝带坠入江中 象一朵流云擦亮满城花，不说话 忧伤已沾染花瓣，我的目光 被你的舞姿一点点绞杀 我沦落为了一个哑巴 始终不能确定是什么时间 仿佛是起初，还是这个冬天结束 今年十一月的寒冷令我们措手不及 是否忽略过程和结果，等待春日解冻 我把你抱进发声的情节，忍不住剧烈咳嗽 来年哽噎而终，或不留痕迹，的确是一个谜 （单首原载《诗评人》2007年第1期） ⊙ 献诗4号：默 你沉默，多象一只生病的猫 黑夜游动如鼠，你再也无动于衷 我一直朝你讲述明亮的事物 比如太阳，比如月亮，比如火 企图派遣那些最适合的词汇 取代失望、忧郁或颓废 小可爱，你为何静立汉水之南 同失散多年的红舞鞋对峙了一夜？ 时间在远方缓缓移动着河流 没有一声水响可以楔入你的耳朵 两岸土堤一天天磨损着缺口 我无法转身，折断三月的杨柳 你挥挥手，朴素的身体紧挨着月光 你终于清唱：“卷帘西风，人比黄花瘦。” 月夜梨花瘦瘦地落下 我拈瓣占卜，剩余的前程不远不近 它正在沉河。它懂得放下，或揭竿而起 ⊙ 献诗5号：梦 小情人，你说平安夜是喧闹的 我若随身藏进青瓷器，撞上一丝光 瘦骨架就碎。夜飞雪，我冷瑟瑟 装模作样横笛，哼段黄梅戏 唱腔逼至鹊桥会，你不和 狡狤的眼呀，绽出两朵兰花花 故意扫略我的唇。我要说： “乖，这个梦境有汉水阻隔。” 你丢下衣裳，涉水奔跑，如烟 淡淡地。我在尽头提灯笼，舞长袖 直到你登陆，象只湿漉的火狐狸 绕上我的脖子。梦中人，下落无人知晓 我们借走整个平安夜，虚设着青瓷器 手牵手，踩拍子，倏地钻入而眠 有人私定终身，忐忑不安── 你命令心跳，震倒小小的器皿 沿沙岸滚落汉水。满江幸福 向东，向东，流传三千年 ⊙ 献诗6号：茫 将歌喉浇上烈酒，蒙面混入你心房 懒洋洋，醉舞。偶尔打个饱嗝 撑得你蹙眉，心壁瞬间斑驳，挂青苔 无计可施，你高糖量地喊一声： “再不出来，我就哭，制造一场雨。” 意未尽呀，我学跛足叫花子讨饭 左一歪，右一斜，胡乱打板了字歌 咦，小宝贝，你心房居然还有一个人 躲路旁，看我跳啊，听我唱── 索性扮得更猥琐，让窥者心满意足 小人物，幸运得开始无人警戒 如猫的命，九死一生，我在原地静止 利爪不敢轻举妄动：你的心 若留半丝爪痕，必定一生疗伤 “爱上你，总是如此复杂，和疼痛。” 我打量去留，风从汉水下游赶来 粉红的，象桃花，阻塞你高高的心门 你却掩面酝酿冬雨，明春如期而降 花事后，迷茫年年陪我们轮回地滋长 ⊙ 献诗7号：秘 腰挂刀，回到明朝，做个锦衣卫 关卡布置得铜墙铁壁。闭上眼 心若井般吞没你，而我守口如瓶 秘密潜入冬的腹地：一些白花 覆盖着蠢蠢欲动的兵器，踏上它 肯定粉身碎骨。我需要铠甲，需要黄金 需要足够的时光，朝你的汉水飞奔 揣测被过度地使用。我反复试探 向前，往后，寒露剔透。忘了时间 忘了这民间热爱招摇，我从主角的高度跌落 腰刀唯一成为震慑情敌的凶器。别惊讶 我会用最后一枝梅花，点缀刀法 喀嚓──然后混迹人群 锦衣卫走了。你学会了沉默 照镜子，梳妆台承接旧事物的灰 折射无数光，刺得我千里外病入膏肓 冬去春来，汉水流呀流，我们结伴失踪 神秘得无法增添任何细节 ⊙ 献诗8号：结 我们坐于冰上，夜里等待着阳光 四周被白与黑挤压，慢慢逼至单调的乡村 关于爱情，今天恐怕无法歌唱 听吧，汉水凝结的声响，正如很多梦想 在民间一层层断裂 “天下衣袋，仅有钱粮是不够的。” 我们谈着，开始远离爱情，开始了忧伤 冰的厚度不明，融解日期不明 我们的心，勇敢绞成一个坚硬的结 寒冷与体温进入现场，所有事物学会了隐藏 你平静。你镇定。你轻描淡写── “生活的全部真相，不过是一场宗教。” 我仍要真实地坚守阳光，无数晨曦来临 心结也好，冰也罢，终归一次次聚集温暖 哦，人间的历法正家喻户晓：立春不远 ⊙ 献诗9号：遥 小寒无雪，几片云不高不低 笼罩着汉水堤。人们依旧谈情说爱 羽绒服下鼓胀起幸福：这空间 肯定是造蜜的工厂，他们习惯弯腰相向 唇瓣接近于轻盈，厮咬鲜花一样的呼吸和心跳 ──春天再次被提前虚设。我们推窗 想身临其境，想尾随东风让正午摇摇晃晃 这点风景一碰就碎：远处的流浪汉敲碗行乞 人群开始惊叫。松动。扫兴。偶尔谩骂。 我从红地板摔下，连同未完成的抒情一起疼痛 也许我们该关上窗户，但拒绝服用镇痛剂 你只需适时把脉，无须确定世界何时恢复平静 “人群很近，距离真实的关怀却遥远。” 我在冬天喝几口凉水，朝你讲述爱情与秩序 它们嚣张剥离着低处的生活。我和你 仅隔了半米，请各自闭上眼睛 忘掉彼此的动人之处：必需保持这个姿势 直到心脏挤出足够的缝隙，替卑微抢占一席之地…… （组诗部分选载《诗屋2006年度诗选》和2007青年诗人诗作大展作品集上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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