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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香的生命

 高骏森 2020-09-17
       当看到第一株绿色的嫩芽从泥土里钻出来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无限的欢喜。

  因为春天又来了,我喜爱的槐花也就快开放。记得曾有诗曰:一夜好风吹,新花一万枝。说的应该就是槐花挂满枝头时的盛景了。其实小时候,我并不喜欢槐树,具体地说,是不知道喜欢。因为它的常见与普通,以至于年年岁岁,月月天天都在我的眼睛里,没有什么神秘和新鲜感。

  奶奶曾经迷信地说我是槐花精,那时候,我真不敢想象小小而平凡的槐花也能成精,即便是有能成精的花,也是那些倾国倾城的牡丹。你看《八仙过海》里的韩湘子被那幻化为人形的白牡丹给迷惑得,都分不清善恶了。即便是什么花精,我也想成为牡丹,就是月季也行呀,总比槐花美吧?可是,奶奶却坚持说我是槐花精,因为,在我即将出生的前一天晚上,奶奶梦到了一株开满了花的槐树,据她说,那棵树的树枝都快被花给压弯了,满树没有一片叶子,她实在太喜爱那一树的洁白与清香,就赶忙折下了一枝。等她醒后,觉得这槐花梦得奇怪,就赶忙找了一位算命先生替她解梦,先生告诉她说:恭喜您要有一个孙女了,这是槐花仙子转世,投胎到你们家里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那天夜里,我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了我们这个家族的第一个女孩。自从听了奶奶的话之后,我就老是暗地里嘀咕:我怎么能是这么丑的花呢?

  长大后,我依旧不喜欢槐花,也不再相信奶奶的话了,我知道自己不是花精,那是迷信的说法,人就是人,怎么能是花儿呢?

  可就是前年的那场病,让我重新认识了槐花。

  当时的我,重病在身,久治难愈,不知道自己何时会离开这个世界,很有可能会随时随地。对生存的绝望,无疑是最痛苦的事情。可生性倔强的我,每天仍坚持正常的生活,工作,学习,并拒绝所有人的关心。我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干嘛需要别人的怜悯。可几次犯病,都险些丢掉性命。死,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怎么死掉,死的时候是不是很难看。具体什么时候会离开,也没有定数。所以,我每天都在对死亡的惶恐里生活。

  我无助地看着眼前即将失去的一切,莫大的悲哀,让我感到人生之无常。失与得就是这么地不可把握。人,终究是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不知道是怎么个缘由,越来越严重的绝望,竟让我突然对这个平凡的世界充满了眷恋,眷恋每一棵草,每一朵花,甚至是每一滴水,每一粒尘。
  曾经它们是多么亲近地陪伴着我,而我却从来没有在意过。如果,我一旦离开,它们会怀念我这个不懂珍惜的人吗?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我就用手机给所有眼前的事物拍了照片,包括院子里的那树槐花。

  人都说万物有灵,我想,它们也应该是爱美的,我要把它们拍得美一些,让它们也感受一下来自这世间人类给予的温暖。因为精神状态近乎崩溃,不知道应该把这些照片与谁分享才好,所以,就随便用手机发给了一位朋友,当然,也并没有希望别人给予任何回复,一切的行为都是漫无目的的:漫无目的地拍照片,漫无目的地发照片……没有想到,朋友却给一张槐花的照片回复了:很美,白生生的,像个少女!

  在看完回复的那一刻,我有些震惊:槐花可以这么形容吗?我又反反复复地把那张照片看了好几遍,终于发现这花果然很美,就像朋友说得那样:白生生的,像个少女!我那时觉得自己简直是白活了,怎么没有发现这洁白的花原来是那么美,那么美,那么美呢?因此,我立即决定,要重新好好地欣赏这个世界,用宽容的心态,与善良的眼眸,用我从未好好用过的心,把曾经根本没放在眼里的事物仔细地观察一遍。

  从那时开始,我爱上了这个世界,爱上了像少女一样的槐花。每天,我都要在院子里那棵开花儿的槐树下呆呆地看上很久。我记得有位文人曾经说过,越是白色的花,就会越香,这话真的不假。那一树的洁白,无声无息地将自己的馨香浸润到力所能及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她们周围的每一粒纤尘都是香的。这又浓又甜的香味,就像裹着蜜糖一样,引来嘤嘤嗡嗡的蜂儿围着她们转啊转的。我就在这香浓的甜蜜里,静静地注视着,思考着,不由得也就被这浓烈的美好感染着,直到夏天来临,她们慢慢地凋落,结出一树的槐籽。
        在对槐花长久的观察中,我发现她们真幸福。生根发芽,开花结果,顺其自然地成长,享受雨露微风,体会春华秋实。不张扬也不羞涩,坦然地迎接着所有人的目光,并且无视别人的喜爱或是不喜爱,兀自幸福地开放着,俨然像是生活的智者。

  而我呢,匆匆忙忙,急功近利,浮躁不已。

  好在,我重新认识了她们,就像奶奶说得那样,她们真的可以成精,她们比人类智慧。也许,是我太过眷恋这个世界了,舍不得离开;也许,这个世界也不舍得我这么个爱她的人吧,慢慢地,我的病竟然好了!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个奇迹,包括我自己。我知道,这应该感谢我的朋友,感谢槐花,是她们给我了重生的勇气!

  在去年那个槐花如约而开的日子,我带着无比的虔诚与感谢,每天还是坐在树下,看着她们。那些在蓝天与绿叶映衬下的洁白,简直美得无法形容。闻着她们赐予的馨香,我忍不住感叹:多美呀!每一朵都白生生的,像个少女,如果,我就是其中的一朵,那该多好!

  而今已是杨柳青青的时节,春风终将再次唤醒我家院子里的这株槐树,她又熬过了一个艰难的冬天!此时,曾经的小树已然在风雨严寒的磨练下,参天茂盛,强壮无比。

  我想,不久,那些白生生的女子们又会再次站在洒满阳光的枝头翩翩而舞,她们带着自己与生俱来的香气,骄傲地向人们尽情展示着自己永不屈服于苦难的坚贞与重生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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