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于2016年12月14日您有三个亲生女儿，她们都喊大爹
这错误我百思不得其解
至今，仍抓耳扰腮，耿耿于怀
我们四个外孙喊您爷爷
除我外，他们仨全部随从父姓
其实，我也是半路上才归到您族谱的
妹妹的女儿称您为太爷爷
这又是一个错误
好在，她是跟随您的姓氏
只是……
只是她的爸爸、妈妈的姓氏？……
您说，这些错误都不是错误
好半天后才又说
错误的是……
说到这里，您不再接着说下去
我低下头，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空气是静默的 
2013年夏
我的诗友说，您的面容单纯如处子
我告诉她
您同外婆分居四十年
二人始终保持着道德底线
她说，你们读过并喜爱《荆棘鸟》？
我说，你们认识麻雀、喜鹊、燕子，布谷鸟
她说…… …… ……
我说，外婆生在四月初四，外公生在冬月十一
她说，这有什么关系
我说，一个是质本洁来还洁去
一个是一片冰心在玉壶
她说…… …… ……
我说…… …… …… 
2016年春节 冬月十一
远安的天气晴好，太阳老高
您说您是在宜昌出生的
那一夜
寒风刺骨，大雪封山
八十一年，以农民的信仰站在土地上
每一年
您都盼望阳光和睦，风调雨顺
盼望春天，蛙声一片
盼望秋天，稻花香里说丰年
您不嗜酒、喜烟、好色、下棋、打麻将
唱歌，跳舞
除了土地，一无其他乐趣
对了，您爱饮茶
也谈《论语》《中庸》《大学》《四书五经》
看看老黄历，六十花甲，二十八宿
每天宜忌
有老朋友来的时候，也扯破嗓子日日白① ①湖北远安方言。普通话吹牛的意思。白读音（b’e） 
摄于 2016年12月14日 八十一年，您没怎么大病过
在战火纷飞的民国
在整风运动、自然灾害，文化大革命
的饥荒年月
您都有喂饱家人，自己也始终站立着
今年九月，您还在稻田里颗粒归仓
还买有油菜，准备冬播
您说我曾对您说过生命从八十岁开始
您说您的生命才刚刚抽芽
我纠正，这话是世纪老人冰心说的
您问冰心活了多少岁
我说九十九
您说您要活到一百岁
要亲眼看到我的儿子吃上您种的大米
我又一次低头沉默
您就病倒了
这次是一病不起
医生拿着检测化验单小心翼翼地对我们说
爷爷的病
病入膏肓 
2016年11月在远安县中医院
摄于杭州下沙市民中心
您叫我好好珍惜杭州的哥 我说他办公楼下有一棵桂花树特别灵 我许过愿，您就转危为安 您问绝望中看见希望是什么诗 我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您问有一个成语叫什么 我说：绝处逢生 您问这是什么现象 我说：奇迹 您问奇迹真的能发生吗 我说能。好比您的病 您咧开嘴笑了 我满含着满腹的泪水也笑了 回到杭州后我又站在了这棵桂花树下 花瓣已离开了花朵 暗香褪尽 耳畔的南风呼呼告诉我上次的祈愿还在 我嗅到了没有花朵的芳香—— 奇迹真的能发生吗 能。好比爷爷的病 是的，奇迹真的能发生 我默默地对桂花树说—— 爷爷不疼不痒，能吃能动，思维清晰 他说他要活到一百岁 亲眼看他的重孙儿吃上他种的大米饭 2016.12.18 杭州下沙 
2014年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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