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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灵魂与德东对话(中)

 高骏森 2020-09-17

深夜灵魂与德东对话

         格杉

四、诗歌,抵达内心

“天涯孤旅,飘泊和湿冷

孤单的心灵

无法碰触温暖

远方来信,牵动着谁的思念

对于你无论怎样

都是一种千古的沦落

听见什么,看见什么,在乎什么

想要抓住的一些真实,却又似风

归宿在天边,仰望中的夜色

没有谁想知道

除了我

用一些沧桑和忧伤的文字

写你满不在乎的日子

把你的思想收藏”

      ——格杉《与德东书》节选

       对于一个常年飘荡在在外的人来说,乡愁是一种永远的牵挂,一种莫名的哀伤,而这种牵挂和哀伤与成功无关,与成名无碍。乡愁,是一个人独自品尝的酒,一个人吟唱的诗,仿佛风筝一样,一端在天上自由飞翔,一端在心中暗自神伤。也正因为如此,无论是文学、哲学还是艺术,乡土情节,离愁别绪是永恒的艺术母体,成为了一个重要的类型在不同的艺术门类中呈现。 

       德东有记日记的习惯。每年年终会将一年的记录打包送回高楼老家收藏。20多年漂荡生活诗歌,成为他记录思想的另一种途径。

       有着油画和影像功底的德东,诗歌也许更显沧桑。如果轻薄的成就感转瞬就被另一种更有力的情感消融?那是巨大的幸福和悲怆,它们横亘在故土和他乡的每一缕空气中。这一切,都在我的想象之外。

       《海上影人物志》介绍,刘德东是用摄影机写作的诗人。

        一直以来,关于德东和他的诗歌,我基本处于失语状态。因为我离他太近,使我无法退居到一定的距离外,保持一个恰如其分的审美姿态。但终究,在重复了无数次的阅读之后,我必然地要面对自己的混沌和错杂,如德东所说,“我只能用另一种方式记录思想”。

         在清华大学展影《老人泉》时,他很苦恼,他不知如何给年轻人解释片中杀牛杀猫的情节,他只能说,一切是真实的,非我设计。他连夜写出一首诗《把牛杀了》

“他们把牛杀了

热血喷出

开始黑色之后微红,暗红

杀牛人张扬长而去

他杀了二百头牛了

百分之九十九是老牛

杀了牛的人扬长而去。

他下坡时快脚如风

杀了这么多生而中气十足

杀牛人潇洒而去

他钻进松林子之前山歌一曲

悠扬而多情

杀了这么多牛还拥有爱情。

被他们杀死的牛

躺在山洼的空地

在它喜欢的牛粪泥坑傍

它给主人贡献了最后的牛粪

它用四脚踩踏了千万遍才成的

上好的栏粪

因为老了无力再耕

它内心愧疚就反复踩粪。

之后

它,仍被杀掉。

在低洼地太阳的阴影里呵

牛,躺着

但已四分五裂

毛皮,肉和骨头,脊梁骨,四只腿骨

我回头想看一眼扬长而去的人

我反而不敢正眼看牛的主人

一个老翁一个老妇

那个整牛头被杀牛张带走

作为工钱

牛头已离

而牛魂还在草地。

与牛有关的是后山草地

与牛还有关的是坎下三亩田

土壤和草为牛哀悼

但老主人不流泪。

连与牛无关的鸟也悲啾几声

但老女人不哭

我原谅她

她已死了八个儿女。

呵,天道

三个月连雨呵

正值草青青时

衰老之牛被干掉了

整个荒坡

无论是阴坡还是阳坡

满满绿为牛哀悼

到盛夏土地会捧上红色野花。

牛呵,荒地牛

何苦来人间?

你和猪,和别处奶牛

和贵的人

你的命运不好

你耗尽青春,年壮时

永无自由(我不知你有没有野性)

耗尽你的热血自尊(我不知你有无自尊)

耗尽你的思念

(你可有爱情?)

之后

耗尽皮肉

耗尽骨头

而证明了一次

被奴役的悲苦。”

——德东《把牛杀了》节选

        在影片《老人泉》长达20多年记录中,德东用语言记录下他的感受。

“山对着山,石头对着石头,我对着你

人对着耕地和牲口,耕地对看天气

我们彼此协作而又相互折损消磨。

看见荒山之巅一对暮年男女

和一口井一亩田

在深冬

鸡死了,猪杀了,牛也杀了

众鸟飞绝

而只剩沉然的两老且无语。

当家族昌盛时

当儿女尝存时

当他们的耕地二十亩延绵三道梁时

水井水满满呵

我们伫立山顶

展望平原及平原外万水。”

       ——德东《老人泉》节选

       德东开始以诗歌的形式述说时,在一天天变着模样的城市里,浪迹于意念中的故乡,那离别半步即成天涯的小城。从画画的那个时候开始,德东不间断一路写到了今天。

        如今回头一看,那些青春作伴的身影已渐次相忘于江湖,诗人和诗歌共同告别了曾经葱茏无比的好年华——但诗歌依然是眉头的结、胸口的疼,但歌咏故乡依然还是需要用剩下的日子慢慢去面对的事。

       在经历了生活中的种种之后,德东比以往更加确信,没有什么途径比诗歌更能抵达故乡,没有什么词语比故乡更适合安眠在诗歌中。

“之山脉和水脉

之血脉

无尽的森林被伐灭

又重生

又覆來。祖母说,我起身时骨头在响呵

而回头,婴儿的眼神却深沉。

从此,我担虑一切生命

人的,草的,石头的和风的,生命。

而回头,牲口在坟前

一瞬它眼中的怪异

让我再想起婴儿的深沉。”

      ——德东《老河山呵》节选

“沉夜抖落的旧照

一切不可迴还的日子

每一件小事都震撼人心。

如踫在指尖的芒刺

忧伤挤压,忧伤弥漫

 而我即使用翅膀

也飞不过长夜

它凝固如铁

无边无际

变幻莫测。

主呵,让我清心

服侍好记忆

且不让它

狂澜/微波

以幸福

迎接黎明。“

      ——德东《可安好吗,过去》节选

“热风挤压成稻浪

天地灰沉

田野的气息诡异

神魂游离

大地空空荡荡

其实,秋收空虚无力。

而被掏空心思的乡亲

特别是户主

特别是男人

其次是妇女和幼子

而无所适从的

从早已失去兴趣的谷物中起身

徬徨在村头

和所有城乡的边际

在我们不明方向之前

被这个季节悄然覆灭。

而从视野里渐远的村庄

将被掀翻

被穿透/掩埋。

而众生呵

在漫远的背井离乡的途中

无尽的异途

被秋天

被故乡

灵魂

被结结实实的抛弃。”

       ——德东《秋景》节选

       二十三年前,德东骑车误闯托克逊百里风区,被困抱着电杆度过了三天三夜,终被两个拖铁矿的四川兵拖了出去。无尽的风声的轰鸣让人亢奋而停不下来而终耗尽你的神智,这是狂风给我他的影响,如千军万马在催促压迫你而使你尽全力镇定下来,就如同这不由自主的生活,要耗尽全力来分析应挡局面而不能创造,原创。

二十多年已过去,再路过这里时,竟然是无边死寂,一丝不动的一粒沙粒,骆驼刺和红柳静止不动,如一个寓言,千里迢迢,过这里,而无风。

      德东是个害怕风声的人,一紧张和促迫感一直伴随着他以后风平浪静的日子。穿越戈壁的风沙十八天后终于出来后,在兰州的宾馆轰然倒下,象一盆沙倾泻于地,七零八落,魂飞魄散,顿失知觉。醒来时想起昨天人影,己略带忧伤。因为鸟兽又已散,空空大漠音。

  “虚弱之极方可靠近你

或被你靠近

尝试着

小心翼翼的

告别欲念

之后方可感受忧愁。

一切太晚了

误入之歧途

等于你回家之路

而我已无/赶路之力。

回忆那在落日前

仍奔跑的少年我

泪流今满面

我也许只能往回走

走一小段

回程

但我已是

心之所及

那最后的爱情。”

            ——德东《我虚弱至极》节选

       故乡是秭归,故乡是远安,不仅是德东的故乡,也是我的故乡。这样的故乡,德东从来没有停止过回望。

“大山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但这分明是德东的切肤之痛。秀丽的三峡风光、美丽如画的远安山水,在铺天盖地的旅游宣传中,它是美轮美奂的图景,但在生于斯长于斯的儿女们心里,它其实是立在村口地头悄悄抹泪的白发亲娘,她的胸口不再是你恬然安居的地方,你要远去但却难以割舍,德东所有的诗章只是在轻轻诉说:故乡是村庄。而德东,在远离它的地方,坚持用多种方式、心情和姿势,来完成着一生的眷恋。

        山村意象是德东的创作母题,这使得他的诗歌很容易被划归到乡愁诗的谱系。从《诗经》时代开始到现当代的诗歌中,乡愁便成了再无断绝、历久弥新的诗歌主题。虽然如今的乡愁,其产生的背景时势已大不同,但传统的影响还是明显地表现在德东的诗歌中:对故乡的认同、归依,对故乡的思念、眷恋,对文化的挚爱、追寻,在他的诗中而显得更加深邃、斑斓。

“我秋天回到祖屋

秋虫死满地

老蛇和小蛇均不见。

离开时盛夏

我最后看一眼老蛇和小蛇

它们在书堆中

我假装没看见

它们也微微的躲避了一下我。

秋虫满地死

一种叫“长脚郎”的黄蜂最多

它们的巢就在我床头

蜈蚣出现过一次,只有一次

有毒蛇从不光顾废墟。

小黑蛇、油光亮

身材修长,干净,英俊而善意

从书堆里我'曾把它送回林子

之后来了老蛇

我能见到它们的机会很少

每次三秒

除非大厅中间遭遇

我们都无处躲闪,几份难堪之后

久别深秋回祖屋。

十八幢好屋都成土堆

土堆已不在

 再大旱三个月,湖北

 我种下的油莱籽

竟发芽

我热血沸腾

仿佛黄花已漫天

二十年来

我再心情愉快在山洼,种下半分田

小心开荒怕惊扰了小蛇

若有冬天

它缠绕在屋梁

与它信任的老人和婴儿为伴。

之后我知道

老屋闲置三十年/昨黄昏。

在黄昏时一老妇来

她曾有一个七天女婴弃于此荒

之后,外地人来建此屋

之后,外地人走了。

原来第一次小蛇

在我台灯下露头

它目光如婴儿

如从诗行里诞生

它一脸无辜。

无辜的滑过

川端,梵高和屈原

滑过七天婴之坟温

和目光的小蛇和诗人。

油菜籽己发芽

小蛇滑过新芽

我低泣无声

而老妇

而暮色,暮色苍茫茫兮

不停地在退远的退远的远的

悲哀的地平线

之暮色生命之众声

在微弱密集的

远远地滑过而故乡!”

        ——德东《我秋天回到祖屋》

       但其实,无关痛痒的浮尘,从不会出现在德东的诗笔之下。对于他,所有的地理人情、土风民谣,都是成长的印迹,都是心灵的故事。他以自然的笔调记录它们,他以神圣的情感追怀它们,那些正在故乡上一点点消逝的事物,那些渐行渐远面容模糊的古老文明,他愿意以自己的方式定格住,如同老家不在了,但他的灵魂始终流浪在它的记忆中。

“本身没吃光

但他带领大家踩平了整块稻田

这是大家认识的一头老猪

公的,他的老伴被猎人电死了

在去年冬天

它的子孙都被猎人向胖子猎杀。

一种新式暗器

是埋在林子里的上千伏的电网

但老野猪将其一一化解。

它可以在月夜大摇大摆的走村过巷

它很看不怪小村之夜

它经过老坟时也再不迟疑。

今晚没有月亮

面对一个有创伤的义无反顾者而言

可以说势不可挡,众人无措。

这是仇恨的力量/理想的力量。

早稻已解决

有新的领域要去拓展

晚稻即熟

对于这个人猪关系紧张的季节

总有人执着,暗中专注

最怕心中有恨的人

唯一的目标

村庄它目视无睹

而心中只有稻田和未来。

      ——德东《野猪昨夜把稻子吃光了》节选

“经历了连雨二十天

村庄又遭受烈日于七月末

道路,玉米,河边水柳,俱毁。

我觉得苍天己塌溃

土地倾覆而日子无法重拾

而陷入绝望。

而黄昏寂静

寂静黄昏里一种毅然庄重的回归

树,草,草间蛇及人这样的动物

全部村庄,在悄然直立而且

伤愈整合。

好像

人没有依靠别人,我心自然安然。

森林以荒芜的样式汇聚着

彼此协手,以

更强大的沉默应对着

风雨之后的疼痛。”

        ——德东《村庄经历了风暴》节选

        关于故乡大地上的一切,他与它们融为一体。而如今,德东的忧伤、悲愁、对于故乡多年如一的执著守望,赋予其诗作真诚的质地。在我看来,真情的重量,远胜于一切旗帜潮流的标示,远胜于任何先锋后现代的诗歌技艺。

        2016年,对德东是一个有重大意义的年份。这一年,他完成了一个他生命中至关重要的心灵三部曲纪录片创作;这一年有近半年时间待在村居里剪片子,看书写作角色转变体验生活;在这一年,他在诗歌创作上有了长足的进步,诗风更加趋于深沉、内敛、丰富,他的目光在眺望故乡的同时,也落到了他所身处的城市环境中更广大的艰辛奔波的人群中,去面对现代人共同遭遇着的漂泊无根的心灵现实。

“三十五年后再见到他

他去夜钓

把自己武装得象个美国兵。

读书的曰子他学习不好

但他无所谓的样子

他爱玩永远玩不深

在工厂,他满足当一个钳工

或周天去探险山洞。

当车间哥们都去学艺术

都考自考,学律师

或者另寻高就时

李显泽仍旧这个样子。

我们一帮人偷卖了工厂的钢材

我们想坐火车去看海

李显泽笑一笑,不反对,不告密

但他不会成为同谋

他弹吉它,试试而已

他画素描也只玩玩

他已不再探险山洞他好像也不追女孩

最后听说,他去了修车厂

以后的事我一无所知

一个短命的工厂

就像短命的青春

之后七零八落

不知道,快乐的李显泽

去了何处。

但这群人中真有人成了作家

成了画家和律师

成了局长和副县长

唯李显泽没有消息

我想他是没有什么改变。

几十年就这样过去了

大家有的漫世界游荡

或稳扎稳打名利双收

有人离了几次婚

有人少年离家至今未归

有好几个人死了

死因各异

有两个是自杀的人。

周折风雨让人怨声载道

衰老让人厌烦

我一生害怕一成不变的一生

而一天回到这个小镇

丝毫未改变

这个小镇和我的小人生。

而快乐的李显泽呢

在黄昏的南门街头

在十字路口

他神秘的出现在我面前

他过时了的125摩托车一脚刹车

李显泽,一脸宽笑如初

他5O岁的眼神还是很浅

他不很热切但诚心

他还在修车

有妻有子

他的摩托一脚油门

不容我多问,人已离远

留下我,四顾茫然

他去意果决,回途也必明了

他在黄昏,好像没有

我们该有的忧虑。”

     ——德东《李显泽》

        在村居,要种菜园子,德东为购置一套正宗的家具,上县城,到嫘祖镇往返三次终于搞了一全套农具装备,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三个匠人走进他的思想。

“木匠老吴

再也不愿用手艺养活自己

他身无半文

活着,一年又一年

铁匠蔡年纪不大

侍才自傲

赌博差钱时才寄卖几件

寄卖在一个身材好的女人杂货店

蔡铁器价格很贵。

县城南门街的刘铁匠

使用电锤,机床

他的铁具的关节点

百分之九十用电焊

东西用不了几天。

到垭镇去找蔡铁匠

他聚赌在外县

身材好的女人说

只剩一把砍骨刀

我不需要砍骨刀。

女人说他不勤快

就这么个东西

但他打的东西钢火精准

不欠也不过

这要天分

聚赌去的蔡铁匠

周后才归,众人等待。

木匠老吴

在蔡铁具上给我装把子

村里唯一与我翻脸的人

老吴动了刀

还要使土铳

最后和好了。

我给了三倍的工钱

老吴接过钱

轻蔑的看了我一眼

余光里有一丝怜我之意。

多年拒绝干专业了

他为我干是因为翻过脸

贫困,厌弃生活

但他绝不重操旧业。

而南门街的铁匠刘生意兴隆,轰轰烈烈

他的店就在红灯区

一个夜店招牌傍

另一招牌:“打铁”。

但他已不会打铁了

充其量一个混在红灯区的一个电焊工。

想起一友在东北嫖俄妓

俄国女人拿钱走人时

回头轻蔑瞟一眼

中国人虽有钱

她们仍然看不起中国男人

当地人说

我想起木匠看我的眼神。

蔡铁匠偶尔寄卖

我看看他打的铁东西的神韵

我再看看身材好的女人的身材

他对钱和铁都兴趣不大

他是靠天才活着的人。

而吴木匠

如老野猪困于森林

年轻走四方

无限风流

爱情故事很多

他是个大艺术家。

当他失去了灵感

厌弃了生活

当他在末路荒村

放弃了努力

他毅然不再外出谋生

而随时等待着结束。

而不苟同虚度年华的蔡

和没有灵魂的南门街铁匠。”

           ——德东《三个匠人》

       每年春节前夕,当德东颠簸在回乡又离乡的路上时,我正疲于远离故乡远安走在老家秭归的路上。这样的时刻,想起海德格尔说的,“归乡是诗人的天职”,也想起甘南诗人阿信说的,“回得去的叫老家,回不去的才叫故乡”。想起刚杰·索木东“在古老的屋檐下,醉卧成游子的模样”,他是否看清了炊烟升起的方向,感受到了血脉奔流的那份通畅?或者,“失去母语的那个村庄,”已然成为他此生无法回转的故乡?或者还要经历多少次的归去和离别,我们才能淬心砺骨地懂得:“自己既非过客,也不是归人”?

“看着那个回家的人

 一双眼睛挂着那份忧伤

一只隐藏着爱恋

一只暗含着思念

一条围巾系着两头

一头系着风霜

一头系着雨雪”

       ——格杉《遥远的雪》节选

       闻一多诗歌奖获得者毛子在诗人君昶陪同下,与德东进行了一天的交流,相同的父辈命运,相同的艺术追求,相同的忧郁气质,相同的悲天悯人的情怀,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第二天,德东的邻居结婚出嫁,天下着小雨,德东连夜上了一百美元的人情后,写了首诗发给我。

“又下雨了

女孩愁上眉头

她明天就出嫁。

她不是舍不得爹妈

不是舍不得弟弟

她为下雨犯愁

她不是愁泥路难走

她是怕别人说她

是个舍不得的人

一个嫁人就下雨的人。”

        ——德东《女孩,你为什么忧愁》

“连旱几十天

土壤出了很大的问题

收回家的谷出了问题

水和风姿态怪异

风,列队长跑完全失控

水开始不走正道。

我从平原退缩到山谷

整个村庄神情怪异

但谁也难言具体

彼此不交换意见

偷偷摸摸,各自行动

举家搬走或弃家而逃

或高处,或低处/目标各异。

而我走不动了

陌生一人告诉我

你掘地三尺

山谷里也没有爱情

我的腿残了

刚遭到野猪的攻击

我的腿残了。

而秋后

致命的是

爱情也残了

爱情也出了问题。”

——德东《秋后的田》节选

“热风挤压成稻浪

天地灰沉

田野的气息诡异

神魂游离

大地空空荡荡

其实,秋收空虚无力。

而被掏空心思的乡亲

特别是户主

特别是男人

其次是妇女和幼子

而无所适从的

从早已失去兴趣的谷物中起身

徬徨在村头

和所有城乡的边际

在我们不明方向之前

被这个季节悄然覆灭。

而从视野里渐远的村庄

将被掀翻 

被穿透

掩埋

而众生呵

在漫远的背井离乡的途中

无尽的异途

被秋天

被故乡

灵魂

被结结实实的抛弃。”

——德东《秋景》节选

       风吹落叶的梦,落地就会生根。好在,还有诗歌。因着诗歌,那一场遥远的风雪再一次温暖地落到了他迷茫干瘠的思念里,那怕他正在慢慢老去。

        老去的只是年纪。因为他依然愿意相信,不老的是青春,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以心的温度捂着的故乡,是故乡之脉盘根错节生生不息的诗歌。

作者简介

格杉,本名宋发刚,男,1971年生于湖北秭归,现就职于远安县广播电视台。从九十年代开始诗歌创作,作品在《芳草》、《新作家》、《湖北文化》、《骚坛》、《丹阳》、《三峡文学》、《三峡晚报》、《三峡日报》、《屈乡文艺》、《水镜文艺》、《沮漳文学》《诗歌阅读》、《明天诗刊》等多家报刊及电子刊物发表。

电话:180629878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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