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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歌罢掉头东 ——写在出差结束之时 天亮的越来越早。在江南，四点半窗外就大白了。6月2日我在苏州大学附近的一家宾馆里被鸟叫声喊醒，是不是来自寒山寺我不知道。只睡了不到2个小时就再没有了睡意，爬起来洗漱，徒步去了平江路。 不知道是因为太早人们都还在睡梦中，还是受疫情影响，偌大的苏州城，路上见不到几个人、几辆车。平江路是苏州最主要的旅游景点，但依旧只见到了几个人。一千多米长的巷子，从这头到那头，一眼能望穿。 青石板，白墙黛瓦，弄巷，小桥流水，人家，这是江南最真实也是最熟悉的写照。此时的平江路无比宁静，路面干净，水流清澈，细细的晨风能听得见她吴侬软语的低吟浅唱。 我是喜欢甚至钟爱这样的环境和景色。这是我第二次走这条路，两年前，也是这个六月，也是因为工作。不同的是，这次是出差，上一次是受打击。两次虽然揣着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情走在这条路上，但是心情都没有放松下来，眼睛里也没有多少景色摄入瞳孔。 这次出差非常突然，事先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比直播还突然。当领导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的情绪是十分抵触的，但我知道抵触没有任何用，无论乐意不乐意，无论结果成或败，我都必须接受。尽管出发前，领导给了我诸多的安慰和鼓励，甚至还打了感情牌，我的心依旧难受、苦涩。 这次出差起点站是杭州，去往的城市是江苏省六个市。与我同行的有两个同事，不过他们的任务和我不一样，他们是支援现场，工作是固定模式，有工作地点，有软件硬件，只需要操作就行，就是身体上辛苦，要熬夜，甚至白天也无法踏实安稳地睡觉，思想上不会出现什么恍惚。我却不一样，我的工作是招聘，时间短促，必须一星期内将六座城市各招到一个现场操作，并让他们立即上岗，工作时间是要长期上夜班，地点全部都很偏僻。 我不用像同行的两位同事那样受身体上熬夜的苦，时间和行动上也比他们自由，但思想上的痛苦却是有增无减。——我没有办公地点，连落脚的窝都没有一个，也没有车，没有一个人给予帮助，连身边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 我从事的单位是物流行业，现在急于招聘的是要去到物流园现场上班的操作员。物流园位置大多都在偏僻的郊区或农村，交通不便，人烟稀少。这对招聘已经构成了很大的障碍，更何况在这种紧急需要人，待遇福利不怎么吸引人，还是处在疫情的情况下，一个人受命而来，身在陌生的城市里执行公务，我的大脑没有一点头绪和思路，没有一点儿乐观的精神。 上了战场，枪响后，无论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和选择。在没死前，我唯一的选择就是硬着头皮放枪。 离物流园近的地方都没有职业中介所，有的也都关着门，没关门的都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今年受疫情影响，无论求职还是招聘，都太难，我们只能试试看，要等，你别抱太大希望。 我茫然无助的快跑断了腿，累成一条狗，或比狗还累，还狼狈，一天下来，一无所获。无奈，我只好硬着头皮，暂且丢掉我一往的自尊，把在江苏多年不联系的那些不是很熟悉的文友们的微信和电话翻出来，一个个的去微、去打，求助他们帮帮忙，自己也在各种招聘网络上拼了命的去找求职者，一个个的拨打电话。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沉舟侧翻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想起民国记者邹韬奋的话：“不干，固然遇不到失败，但也绝不会遇到成功。”路的尽头，仍然是路，只要你愿意去走。最后，我竟然在两天内把六座不同城市的人全部招齐了。因为暂时无法与他们见面，所以，每一个人我都同他们通了很长时间的电话，关于公司情况，关于他们自己的情况，都在电话里一一详尽，直到彼此都没有了任何问题。 这样的速度与结果让我不敢相信是真的，但事实上它就是真的，摆在眼前。面对这种结果，我并没有感到惊喜和激动，也没有丝毫的自豪骄傲。我有的是想哭，然后是担心。想哭是这几天我一个人在绝望中挣扎，最终没有让我死掉，我保住了我的人格自尊，也帮助了来苏日夜辛苦支援的两位同事，他们将不再这么辛苦。担心的是招聘成功的人还未真正上岗，或上岗做了一天就不做了，那么，我所有的成功也就一点儿都不成功。 为了将招聘成功的人留下来，原本我是可以不用去到他所在的城市的，我特意去了。任何人都是有情感的，天大人情，人情大过天。我用我的真诚、真心、真情去善待我的工作，我的公司、我的同事，甚至每一个陌生人。 尽管这样做，我的担心还是出现了。6月2日下午，我正准备离苏回杭，突然接到信息，常熟那边的人不去了，没有给我任何理由。虽然我早有这种思想准备，但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心还是受到了沉重的一击。好在我做了备胎，立即联系在苏州的另一名求职者。第一次联系时我就特别地问了他，能否接受外调，地点在全国各地，地点都很偏僻。他表示愿意。 电话拨通后，他还是像上次说的那样，愿意去常熟，但是今天不行，要明天或是后天。人是最容易变的动物，为了将风险减到最小，原打算回杭的计划，我临时改成了去苏州，去见他一面。 用真诚真心对对方付出真感情的人，不一定都能得到对方和自己一样的回报，但大多数还是能得到的。 他在苏州接见了我。 他答应第二天下午去常熟，为保证他能去，我决定在苏州留宿一夜。他很客气，托关系帮我订了一间价格特别优惠的客房，在苏州大学附近，离平江路不远。 心里揣着事的人，不管环境怎么好，不管人多么疲惫，不管景色有多美，都始终无法安稳入睡和欣赏。凌晨2点我才入睡，辗转反侧，4点被窗外的鸟儿唤醒，实在再无睡意，我起床去了平江路。 下午时，他告诉我今天还去不了常熟，要明天或是后天。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但我又不能显示出来，还要装得风轻云淡，去克制住内心的波澜，同时，我又紧急做着另一种准备。 苏州园林甲天下，唐宋、民国江南水乡的风情味道在苏州最能体现出来，此时我人置身其中，但全无味道和感觉，有的全是心里天空的浓郁雾霾。 思来想去，我不知如何是好，不知该去往何处。对没有因紧急公务出过差的人，对出差的人，眼中是羡慕，总觉得他们获得了身心自由，能欣赏到异乡的风景，像是公费旅游。但对于当事人的心情，当别人对他说出差有多好多时，他的回答是苦涩的笑：好！天凉好个秋。 《孙子兵法》三十六计里有一计叫走为上计。我从一座城市去往另一座城市去见求职者，用的就是走为上计。而此时在苏州，在这种情况下，我不知道再用什么计了。想了很久，我决定打道回府，回杭州。——既然诸事不如意，那就不如归去，这是最理智的做法了，绝不能客死他乡。 从苏州回杭州，高铁要一个多小时，二等座110多块钱，这个钱公司是可以报销的，但我心里总觉得有憾，任务完成的不好，一个小时的车程100多元，让公司报销我良心感到不安。我买了普通火车票，四个多小时，40多块钱。 当我回到杭州，已经很晚，饥肠辘辘加一身疲惫，我没有吃饭，烧着热水等洗澡，竟然躺在床上睡着了，直到早晨六点半的闹铃喊醒。 洗完澡，我犹豫着要不要休息一天。突然接到两条信息，都是求职者的，问的是同一个问题，什么时候能上岗。 当我将人全部招到后，问运营部负责人怎么安排他们上岗时，我才知道，有三座城市是处于待定状态，具体哪一天运营还是未知数，让我招人只是做预备。这消息简直让我气不打一处来，但也只能接受和忍。 当我对其中的一个人解释，并给他建议，让他到附近或者来杭州已有的站点先实习，工资照发，等你这边的线路开线后再回来。对方表示不愿意，其实不是不愿意，而是对我以及对公司的不信任。无论我怎么解释，对方都不答应，拒绝入职。 我非常能感受、体会到求职者的心情和思想，因为我有过感同身受。所以，我对他的表现表示完全理解。我对他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尊重你的想法和做法，也请你理解我的无可奈何，愿你能尽快找到好工作。他很通情达理，没有说我什么，还给了我工作上的建议。 另一个求职者在淮安。好在淮安这边我们有一个业务在操作。刚刚那个求职者的拒绝让我发现了问题的存在缺口，这一个，我用变通的方式对他说，让他到淮安附近的场地去实习几天，让老同事教会你操作中的流程和软件使用，等新接的业务线路一开通，你就直接过来上纲上线，不用再要人教。 他犹豫了一会儿，表示愿意，但还是要我给他一个确切的时间，新业务到底什么时候开始。 我实在无法给他具体时间，但我也不能骗他，更不想让他流失，但又必须回答他的问题。在这紧急关键时刻，我若模棱两可的回答，不可能事半功倍，只会事与愿违。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最有效的做法就是用真情加行动把他留住。——因为我已经精准的判定，这个人是真心求职的，是我欣赏的人。 我立即跟领导及淮安这边现场的同事联系，都得到了他们的同意。我是做人事的，对人的心理最能掌握、分析和定位。所以，我顾不得身心疲惫，也没有了任何心情再来犹豫是休息还是上班，立即买票去淮安。 到达淮安，又是夜晚，此时的饥肠辘辘和疲软的双腿，我才知道，我一天半没有进食了。 淮安是周恩来总理的生养故乡，是他十二岁前生活足迹的城市，是淮安人民的骄傲。我是一个从不崇拜名人，从不追星的人，但唯独对周恩来总理例外。我对他的欣赏、尊重、崇拜不是因为他是伟人，不是他被世界人尊重，而是他至高无上的人格魅力成了我心中骄傲的神。这么多年来，我南下北上一个人颠沛浪迹，生活始终处在水深火热中，我之所以能活到今天，活得还比较精神，给我最大力量的支撑就是周总理——我读他的故事和看他的影视很多。这么多年来，他的精神力量始终陪伴着我一路行走，去做人行事。因此，对淮安，对他的故居，从我读小学时，就充满了向往，希望有一天能亲临来一次，亲眼看一看，瞻仰他。 我在周总理故居附近找了一家便民酒店住下。第二天早晨起床后，一个人去到他的故居走了一遍，心情复杂感慨。出来后，正是中午，淮安这边的同事和求职的人也都到了，三人碰面，一见如故，就近吃了一顿饭，工作上的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了。末了，求职者对我说了一句让我心里百感交集的话，他说：森哥，尽管我们初次见面，尽管此时我仍无法知道新业务准确开线时间，但是，请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的工作，这一个月不管新线路开或不开，我都会为你坚持下来。你是我从事工作这几年来来，见到的唯一一个用真心真情打动、感动我的一个人事，我无法拒绝你。 三人别后，我一个人去了周总理纪念堂，从他的幼年足迹开始边走边看，一直看到他的晚年，生命终止的那一天，以及，淮安人民对他的凭吊和纪念，看了仿真北京中南海西花厅他和邓颖超的办公室和卧室，出来后，在海棠树两边的柏油路上走了两回。 纪念馆内与外面墙壁上的大屏幕，一直反复地诵读着周总理那首最有名的七绝： 大江歌罢掉头东，邃密群科济世穷。 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 走出纪念馆，包括现在，我的脑海里和耳畔边，这种熟悉的声音始终在身体的周边回旋着、飘扬着，一个身材伟岸，眉目慈善，伟人风范的身影若聚若离的看着我。 周恩来，这是一个光荣的名字、不朽的名字。每当我们提起这个名字就感到很温暖、很自豪。 我也是，每当我无助和无奈，困难来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出现的心慌不安恐惧，只要有人一提到周总理或他的故事，我的心就渐渐的变得踏实平和了起来，不管事情最终是否有解决，我都没有了那么的悲观委屈和自责。 这次出差江苏，始于无锡，至于淮安。最后一站，似乎是上天有意特别的安排。我很真诚的说，这次来淮安办事，我不否认我借出差机会去参观了周总理的故居和他的纪念馆。但我也很真诚地说，我一点儿都没有耽误工作。近水楼台先得月，举手抬足就能得到和做到的事情，如果这一点公司都不通情的话，那么，这两个多月来，公司于我，也就没有任何的感情了。 大江歌罢掉头东，邃密群科济世穷。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 今日芒种。此时，我在离周恩来故居很近的一所名叫兰花记花园酒店二楼202房间写此文。文章写完，我就要从酒店出发去往高铁站乘车回杭州了，正是大江歌罢掉头东。回去后向领导汇报工作，之前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始终没有想到满意的答案，这回终于有了，无需太多，一句周总理的诗就足够：难酬蹈海亦英雄。 2020.6.5上午 江苏淮安·兰花记花园酒店  在周总理故居他青年时代雕塑前留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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