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在人间】武长青丨父亲的情债（上）

昵称71028402 2020-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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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情债（上）

□ 武长青 / 文

公园小亭里，小凤双手抱膝，双眼凝视远方，眉宇之间隐含悲愁。此时秋雨淅沥，亭檐落雨如帘，山水俱暗，四周格外幽静，更感凉意侵肤。

此情此景之中，小凤正在跟我讲她父母的故事。

“我父亲赵根生出生于60年代，25岁那年，他到镇上办事，回时已过中午。此时正值夏季，天上太阳似火，父亲走的口干舌燥，饥肠辘辘，看到路边有个水库，就想着去喝点水解解渴。走到水库边，却看到一个年轻女子正一步一步向水中走去，水已及腰。父亲吓得大惊失色，也忘了呼喊，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去，先是拉住女子的胳膊，被女子挣扎着甩掉了，他索性一把抱住女子的腰，将那女子拖拽到了岸上。

“女子委顿于地，只嘤嘤哭泣。”

“父亲也不知如何劝说，就守在那女子身边，却思潮翻涌，心情复杂。他至今从未碰过女人一根小指头，刚才抱住这女子的腰身，因情况紧急，未曾多想，此时回想，但觉这女子腰身软绵，酥软无骨，只觉碰过女子的手滑滑腻腻，心中忽感异动，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传遍全身。”

“再看这女子，虽泪水湿面，但重眼双皮，小口如樱桃，除肤色略显粗黑之外，还真是个端庄秀丽的美女子。”

“等女子心情平静之后，告诉父亲她叫李素梅，家住距此七八里外的村庄。”

“让父亲意外的是，没过几天，有媒人上门提亲，女方竟然就是李素梅。”

“自与李素梅水库边分别后，父亲脑子里一直想着她，却无缘再见，心中暗叹自己命薄福浅。此时李素梅主动上门说亲，这让父亲喜出望外。难道这个李素梅是为报答救命之恩？看来她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呢。那时候我的父亲以为，这是他的八字好，是上天眷顾。”

“唉，这个李素梅就是我的母亲。”小凤叹了口气，接着说：“婚后，父亲与母亲恩爱有加，房前院后，村巷阡陌，田间地头，都会看到两人说说笑笑，并肩而行。”

村人常窃窃私语：“没想到赵根生家中贫穷，人又长得面黑牙黄，双腿间能穿过一个石磙子，却娶了这么一个俏老婆，这真是好汉无好妻，赖汉娶美女。’不管别人如何说，父母并不理会。不久，母亲诞下一个女婴，取名赵小凤，那就是我了。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倒也幸福美满。”

“这日子就如水一样，哗哗向前流淌。”

小凤忽然问我：“你说这算不算美好的爱情。”

我说：“这难道不是美好的爱情吗？多让人羡慕呀。但我想知道的是，你母亲当年为何要自寻短见？”

小凤叹了口气：“我亲生父亲其实不是赵根生。”我听到这话吃了一惊，看小凤时，她若无其事，眼睛依旧望着远方说：“我母亲在与父亲结婚之前，就怀上了我。她发现怀孕后，羞愧难当，才自寻短见。那时未婚先孕，是非常丢人的事。但我父亲从来不知母亲未婚先孕之事，也不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父亲对母亲自杀一事产生过怀疑，曾问母亲为何要自杀，母亲却对父亲说，‘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说，你就不要问了。’父亲是个庄稼人，心地粗糙，也不以为意，就对母亲说，‘只要以后你跟我好好过日子就行，以前的事我也就不问了。’此后，父亲果然未再问。”

我暗暗好奇，问：“那你生父是谁？”小凤并不回答我的话，继续讲她的故事。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过了八九年。一天，父亲在省城的大哥打来电话，让父亲到县城卖儿童自行车，也挣个生活用钱。此时改革开放的春风早已唤醒神州大地，县城沿街商贩、流动摊贩日渐增多，各种叫卖声、音乐声充斥县城大街小巷。我大伯在省城卖童车卖得红红火火，他告诉父亲，如想做这个买卖，前期资金由他垫付。”

“父母亲一合计，觉得这是好事，就在县城做起了卖童车的买卖，我在村里上小学，由爷爷奶奶接送。”

“不过两年光景，我家不但还清了外债，手里还攒了不少余钱，日子越来越好。”

说到这里，小凤又忽然问我：“赚钱是不是好事？”

我说：“当然是好事。”

小凤却说：“人们都盼着有钱，可我看未必。”

“父亲在县城站稳脚跟后，认识的人越来越多，没事时大家呼朋唤友打几圈麻将，消遣时光。”

“一日，牌局中忽然多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肤色白皙，柳眉桃腮，笑颜如花，尤其那一双眼睛，看人一眼，勾魂摄魄。打牌时，老是看着父亲说笑。”

“一来二去，父亲就迷上了那个女子。大家都管那女子名叫田妹。”

“那田妹也爱上了父亲。两人在一起时，田妹就搬把凳子坐在父亲眼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光笑不说话。看得父亲心里发痒，就亲田妹，田妹撒娇似的半推半就。”

“田妹不但会撒娇，还知道心疼人。看到父亲感冒了，马上就把药送来了，父亲说口渴，田妹就泡好茶等他……两人在一起，幸福得比蜜还甜。父亲忽然觉得，此前白活了，怎么到现在才让他遇到这么个可人儿。”

“都说情人要用钱来养，但这个田妹并未要一分钱，反而跟父亲买这个买那个，这让父亲深深爱上了她。”

“可父亲不会想到，这田妹实是个极有心机之人。待父亲离不开她时，那个田妹就逐渐减少与父亲见面次数，有时故意不理他，还有意无意让父亲知道她与别的男人有染。这让父亲五内俱焚，心中滴血，又恨又爱，欲罢不能。”

“此时，田妹看父亲已成囊中之物，时机已然成熟，就开始伸手要钱，不是要买金银首饰，就是要买衣服零食，或是慌称家中有事急需用钱。父亲这时已完全忘记了母亲的好，心中只有田妹一人，他因爱变得疯狂，为见一面，为博一笑，只要田妹所求，一掷千金，在所不惜，颇有周幽王遗风。”

“田妹这勾魂手法真个厉害，害得我父亲为爱痴狂。就在这期间，父亲也了解到了这田妹的底细：原来，田妹男人名叫张二蛋，原是社会上的小混混，田妹与之原是一路人，二人鬼混一段时间就结了婚。婚后，田妹不久怀孕，随着田妹的肚子越来越大，张二蛋不能近田妹之身。一日晚上，张二蛋行至田间路上看到一女孩孤身行走，顿生歹意，看四下无人，就将其拖到路边岸下田地奸污。后被公安机关抓获，经审讯，发现这张二蛋曾多次与他人抢劫。多案合并，张二蛋被判刑18年。”

“这张二蛋被判刑是罪有应得，但田妹却没有了生活来源。但凡出力之人不挣钱，田妹深谙此道，听说在县城做皮肉生意很是赚钱，便不顾廉耻来到县城。她心眼活泛，又有心机，专以色相勾引男人，一直周旋在多个男人之间，把这些个男人玩于股掌之中。”

“想父亲老实巴交一农民，长相一般，如何会得到这样美人的青睐，人家若不图你钱财谁懒得上理你，我父亲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到一年，父亲所赚钱财都落到了田妹手里，又因不用心经营及童车生意逐渐萧索，父亲最终欠下一屁股债务。”

“母亲虽隐约知道父亲在外面有人，与父亲多次吵架，但父亲已丧失理智，对她不加理踩。母亲伤心之下，又见生意萧条，就黯然回了老家。”

“田妹见父亲身上再也挤不出油水来，就弃之如敝屐。若父亲强生求见，田妹或冷若冰霜，或恶语相向，与初见之情天地之别。父亲爱恨交加，痛苦难当，欲将田妹杀死，但每次行动之前又心生胆怯，终未成行。”

“那些天，父亲将自己关在出租房里，连续一月未出，一恨田妹无情，二恨自己懦弱。心痛之余，反复思虑，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