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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富平:寻找老虎沟

 富平人原创馆 2020-09-18

人在富平:寻找老虎沟

文/李郁

老虎沟是富平北山一处充满传奇的地方,有故事、有传说,在神秘之中藏有美丽的风景,那是金粟山和明月山、金华山精华的养育之地。

寻找老虎沟(上)

在我的记忆深处,老虎沟是最危险的一处地方。小时候所听到的意外死亡的故事常常与它有些关联:昨天谁谁谁掉到老虎沟死了,昨天一辆架子车又掉沟里了等等。那时候,父亲一年到头总有几次去到北山的矿上去拉煤炭,老虎沟是必经之地,由于路程很远,而且多是在山里走,一天一夜必须赶回来,所以,总是在深更半夜里出发。每次去的时候,必须组织一个车队才能出发。车队出发以后,几家的人们总是要聚在谁的家里,叨唠叨唠一个晚上,直到他们出发了,还守在一起。姐妹们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地瞪着大小的眼睛看着窑顶。像是要打一场不知胜负的仗,却要硬着头皮送自己的亲人上前线,生死离别的感觉肯定是有了。屈指算来,这已经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10月3日,天清气爽,居家无事,便躺在后门的里边看那天上的云来云去,数那院中揪树上的落鸟。我妈坐在对面,一边摘着韭菜,一边时不时地和我搭话。我说:“妈,老虎沟离我们多远?”她头也不抬,淡淡地说:“远着哩,进了西峪口,还有不少路哩。”我的家在富平金粟山下,金粟山形似一条巨大的蚕蛹,弯曲着横亘在关中北沿缓缓的坡地上,成为祖祖辈辈乡人们的崇拜和信仰地。然而这座山的山体却完全是由石头构成,表面只有薄薄的一层砂土,长着或浓密或稀梳的野草,很少有树木生长,偶然只是在崖石缝里生生的撑出几颗柏树和豹榆树,也不甚高,就只有胳膊粗细,磨盘大小,弯弯曲曲的,不成材形,但年岁却要老得多了,陪了一代一代的人们走完了他们的青春年少,又看着他们过完了风烛残年。但是只要掘开了表层的砂石,却发现下面全是硕大的石灰石。父亲在世的时候,常常给我们讲,我们的前山没有水,据说是因为这山的纹理不对头,是向后山倾斜的,所以水都流向后山了,形成后山的九眼泉、老碗泉、龙泉等古今名泉,后山也着实是山清水秀,另一番光景。然而,车马要进入后山,只有两条道路,一条是大水峪,一条是赵老峪。由于分别在东西方位,所以当地人更多的是称之东峪、西峪。


从板桥山到金粟山全景图

我妈说,老虎沟就在西峪里,过了老虎沟,就是十二盘。在解放前后,十二盘还有我们家的庄稼地,租给山里的人家耕种。父亲临去世的前一天晚上,他对我说:我这一辈子,不太好,也不太苦。解放前,咱家地多人少,加上十二盘的庄稼,跟着你爷,没操过啥心,不愁吃穿;解放后,几十年,我拼死拼活地干,没敢得罪人,人也没咋欺负咱,日子是穷点,吃的是粗些,但还没出去要饭,也算不错;分地以后这些年,人都说我好过了,我也就当是过好咧。刚解放的时候,我曾经在陕北的永宁做过工,当时也入了党,回来后却把党票丢了,没有重视,也没有去补,谁知道这些年党票还起了那么大作用。要不然我也算是个党员,那几十年的日子可能也好过些。
十二盘是父亲常常提起的一个地方,那是他童年最美好的回忆。每年的麦收以后,他总是跟着我的爷爷去到那里收租子,而且是带着两把短枪。走一阵,放两枪。我问他为什么放枪,他说,当时到处都是土匪,一来吓唬土匪,二来给自己壮胆。小时候看电影,总是出现收租子的老地主带着黄狗拄着拐杖,身旁总也离不开戴着瓜皮小帽的小地主崽子。于是,就想像着他们父子的神情,曾经小心地问他:那时候你是不是也戴着瓜皮小帽。他说:那时候的人都那样。其实,几十年以后,他也总是喜欢戴着那种帽子,直到我们结婚的婚礼上,有人建议他穿上西装,惹得他很不高兴,最后还是穿着中式的对襟褂子,戴着瓜皮帽。我曾经心想,这大概就是他心目中的活出人样儿的人的尊贵的标配装束。父亲曾经说,后来每当拉炭的时候,路过十二盘,那里的老人们还记得他,而且还有些怯怯的,担心他要回我家的地。
其实,父亲对于十二盘的惦记,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小时候,每年的清明节上坟,我们都要绕着村庄转上好大好大的一个圈子,跑得两腿发麻。那时候坟堆还在,有些坟上长满了坟头草,黑魆魆的,有些瘆人。每当此时,他必要讲述这些坟头的来历。他说,我们曾经也是个大家族,有几十号人,几十顷土地,几百只羊。光绪三年年馑,天下大旱,三年六料没有收成。树叶吃光了,树皮啃净了。许多人饿死的饿死、逃荒的逃荒。眼看着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老老爷只得一人上了山去,期望着在十二盘能有一点救济。他走呀走呀,走了一天一夜,还没有走到,最后饿昏在了半道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醒了,可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站不起来,便转身爬着向前一步一步地挪。这时,一只松鼠吱吱地叫了几声,却将半崖上的几颗酸枣蹬了下来,正好落在老老爷的手边。老老爷捡着吃了以后,登时来了精神,一下子站了起来,一口气走到了十二盘。可是十二盘的人也走光了。他就四处乱转,寻找可以吃的东西。结果他发现了山沟里一片一片的野糜子、野谷子成熟了,山坡上一树一树的野山桃也成熟了。于是他就草草地收拾了自家的那两口土窑洞,暂时住了下来。摘完了山桃,就用手轻轻地捋那些野糜子、野谷子,又在窑口筛净了晒干了,最后,连带那些桃子,装了满满的一褡裢,急急火火地赶回家里。可是,当他回到家里时,原来的几十号人只剩下了他的老婆在家苦苦地等着他。其余的人都出去逃荒了,据说去到西边的甘省去了,不知死活。
家乡人称呼父亲叫大、爷爷叫爷、爷爷的父亲叫老爷、爷爷的爷爷叫老老爷,老老爷比我高四辈,他就一人带着我的老老婆留守在这里,从此成为我们的老祖先。他叫什么名字,我的父亲说记不得了,从前有个神轴(家乡人读神凑),写满了祖先的辈分排行、生卒年月、名称作为等,每当大年三十的时候请出来供奉起来,过了正月十五就又收藏起来。破四旧的时候居然给我的父亲烧掉了。这大概是能够理清我们家族历史的唯一依据,很可惜再也看不到了。但是,父亲说,我们的家谱是按照一首诗起名的: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他说这是孔圣人的遗言。可见,那时的老祖先必也是知书达理的绅士。据我妈说,四清破四旧那阵子,我家用旧书烧火做饭,足足做了三天,还没有烧完。这个情况从没有听我的父亲说过,大概是觉得自己很没有担待,没有保护好祖上的这些遗产,又怕是引起我的反感。毕竟我是个做书而且爱书的人,更爱旧书,现在遇到了一些好的线装书还要高价购买呢。我知道我们那个谱系的诗句正是《神童诗》的第一首诗,虽然不是孔圣人的遗言,却也是尽显儒家的教育理念。我老爷叫子杰、爷爷叫重禄,那么,我的老老爷就是“天”字辈,应该是我们家族这一支谱系的开拓者,十二盘就是我们的救命之地。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每年的清明节,我父亲都要给我讲这个故事,后来父亲走了,我大大带着我们上坟,每当到了老老爷的坟地,总要多烧些纸钱,多放些鞭炮,也总是不忘告诉我们这个祖先是不应该忘记的。每当此时,我便说:就是那个吃酸枣救命的爷爷吧。其实,酸枣救命的故事已经不单是我们家的传递,而且成为家乡一带人口耳相传的故事。十二盘在我的心中扎下了深深的根。


明月山

寻找老虎沟(中)

正午时分,天上没有一丝云彩,虽然已经是晚秋季节,但是气温还在28摄氏度,太阳照在眼睛上还灼热的难受。车行在沿山的公路上,一起一伏的颠簸不停。从青龙山(又称板桥山)底出发,过金粟山前,远处的明月山越来越近了。据说明月山下曾经有一座明月寺,直到“破四旧”以前,寺庙还很完整。有人说明月山也就是古频山,比那金粟山还高,汉武帝曾经在此建有行宫,但是我以为那座山不是频山,更没有金粟山高,金粟山海拔才800多米,而且更有那些原始的大片的森林,应该是此地风光最美的所在,所以金粟山更可能是频山。但那明月山看起来确实也不低,而且和金粟山并不在一架山体上,他们分属两架山体的各自的高峰,而且是对峙的。在两架山体之间形成一条狭长的深沟,那就是赵老峪,也就是西峪。
进入西峪的一段道路像是刚刚新修的水泥路面,非常宽阔平整,绝对容得下两辆大卡车并排行走。同行的大姐夫诧异又兴奋。他原以为这里的道路不会太坏,但也不会这么好。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也没听说过修路。”我说,大概又是富平的一段扶贫路。这些年,依靠扶贫资金新修了许多处山路,但是,也有很多是断头的,或者是有身子没头的。正说着,前面的路果然断了,又是坑坑凹凹的砂石路。车慢了下来,道路却越来越窄,山崖越来越高。那纵横交错的黄土崖面在红彤彤的柿子树的映衬中显得雄浑壮丽。忽然几只黑色的鸟儿在崖面的上空盘旋着,娟子惊奇地喊出声:鹰。如果说在我的心目中还有神奇的鸟儿,那就是鹰。我喜欢鹰,是因为在家乡一带有关于黑鹰的传说。金粟山有八大景,其中一景正是黑鹰沟里一窝鹰。黑鹰沟离我家很近,小时候我们上山那是必经之处。那鹰窝就在黑鹰沟的红土崖上,大人们常说小鹰抓小鸡,大鹰能叼走羊娃。千叮咛万嘱咐我们见了老鹰千万离得远远的。可是,我们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见过老鹰出现。只是在几年前的“五一节”期间,见过一只老鹰卧在山顶上,一群乌鸦在它的头上喳喳地叫个不停,可是它居然不屑一顾,一动不动。此后再也没有见过。问问常年在山上劳作的二姐夫,居然说他们也没有见过。因此咋一听娟子喊“鹰”,我就连忙停下车子,以为那神鹰是与我等有缘的。然而却发现那不过是几只小鸟在天空游玩,并没有鹰的气势。我说:“大凡凶猛的鸟类,它们飞行的状态多半是滑翔的,稳健而平衡,雄视着前方,那就是势,是英雄气势。不像这些扑棱扑棱着小翅膀的平常鸟儿。”正说时前方出现了一架小桥,我高兴地说:“是老虎桥吗?”姐夫说:“咦——不是,这是后修的。还在前边呢。”过了小桥,车便沿着峪道的左侧行进,太阳被高大的山体遮住了,山沟里一片阴凉,只有前方的山梁和东面的山坡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靓丽。黄的是土崖,绿的是灌木,红的是早熟的叶子。几只喜鹊叽叽喳喳地从车前穿来穿去,那黑白相间的羽翼扑闪着,倍觉亲切——绝迹了很多年了又出现了。忽然一只大尾巴的鹊儿在拐弯处飞翔,那美妙的形态悠然而惬意,姐夫说它叫麻雅雀,现在偶然也能够在我家的院子里看到。自从退耕还林这些年,大鸟越来越多了。


黄土山梁

路越来越难走了,泥土混合着石块的山路本性暴露无遗,雨后遭到碾压的路面更加高低不平,偶然的一点大油门也会引起车体晃荡,上下震动,磕碰底盘。弄得我们一阵阵心痛,后悔到了这里。可是山路就是这样,进的来了,你想回转也没有地方,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茅草杂混着荆棘的灌木丛一人多高,看起来蓬蓬松松、乱七八糟,却每一个枝枝丫丫或横着、斜着,或直着、垂着地在前行的路边时刻准备割碰你一下。


老虎桥的山梁和道路

大概是两点多了,算一算我们已经走了快两个小时,我问姐夫:“还有多远。”姐夫说:“快了,还在前边。”拐过了一道弯儿,又是一道弯儿,弯儿连着弯儿,前进是唯一的选择。偶尔发现那弯儿的崖底下那一簇簇的蓝色的野花,很是美丽,又有些大片大片的黄色的野菊花正在绽放,还有那橘红色的叫不上名的花儿,给这秋色的山野披上了娇滴滴的艳丽。
“美吧,值吧,这就是后山的景致。”其实,北山的深处也是如此的美丽,虽然缺少了潺潺的流水声,却更加地静谧。忽然出现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紧身的裤子,套了短裙子,不像是山妹子,接着两个、三个,怎么会有人呢?我正在疑惑之际,大姐夫说:“可能是游人,逛山的,跟咱们一样的吧。”奥,原来如此。这个时候,又转了几个弯儿,绕过了几个山头,忽然之间豁然开朗,露出了一道横向的山梁,一左一右的两座山峰几乎等高,却缓缓地斜行成坡,造成了一个起伏显著的山梁与沟壑纵横交错的典型山貌。山梁上的景色一目了然,在阳光的照射下,一片片的红叶惹人可爱。右边的一面黄土崖闪着亮光,在凝望之中,发现有几孔小小的窑洞镶嵌其中。姐夫说:“到了,这就是老虎桥。”终于到了,我们长舒了一口气,将车停了下来。果然,在停车的前面不远处,有一座桥横跨在南北两岸。桥很小,从水泥铺地算作桥面也就不过十米的样子,宽也许只有三四米,一辆小车看起来会很轻松地过去。但是,桥却很深,离着沟底也有二三十几米的样子,把着桥上的水泥护栏往下看,只见沟底是一道仅有一米多宽的石槽,弯来拐去的,不是平整的那样。这么看来,这条横向的深沟就是老虎沟了。
根据古老的传说,有一天,一个山里的老人到老虎狗去打柴,忽然一只老虎拦住了他的去路。那老人当时就吓瘫在地上。可是那老虎并没有咬他,而是匍匐到他的面前,伸出它的前爪,像是乞求他的样子。老人定睛一看,发现老虎的一只前爪里插着一只竹签,而且前爪已经肿起个大脓包。老人明白老虎的意思,便试着给老虎拔出了竹签,而且挤出了脓血,撕下他的破衣服包扎了。这时候,那老虎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卧着,头却偏向了远方,似乎是有意回避老人的目光。做完这一切,老虎慢慢地站起来,眈眈地注视了老人片刻,然后超前挪了挪步子,低下头来轻轻地触碰了碰老人的头。老人吓坏了,闭上了眼睛只等着喂了老虎了。可是,那老虎却仰起头来哼哧哼哧地唤醒了他,然后一步一回头,悄悄地走向深沟里去了。老人捡回了一条命,好不容易爬回了家,倒头就睡,老伴以为他累了,也没在意。一直等到第二天天大亮,发现他还在睡觉,才把他叫醒了。于是老人便告诉了她遇到老虎的事。
老人的家就在老虎沟不远处的山梁上,一圈篱笆墙围着两间茅草房,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这几天,老两口暂时也没有敢出门,就干坐在屋里消磨时光,心里虽然不安,却也没多大的担惊受怕。大约过了八九天时间,一天夜里,突然听到屋外有些动静,然后就听见“咚”的一声响,然后又寂静无声了。老人家听着心怕,却不敢出门。只是静静地等着天大亮了。打开门一看,原来在院子里横躺着一只野鹿。老人家看看四下无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已经几天没有吃饭了,饿得心慌,就以为是好心的猎户可怜他们,救济他们哩。又过了些日子,又是在一个黑夜里,“咚”的一声,第二天却发现是一只山羊,后来又发现了野猪或者牛羊之类。有一天夜里,老人大着胆子偷着看了,原来是那只老虎送来的,老人们便说:原来是一只会报恩的义虎。然而,忽然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伙当差的人,进了家门,搜出了风干的牛羊肉,居然将那两个老人捆绑了,说是他们偷盗别人家的牛羊,便带去坐监。
却说那只老虎被救了以后,总是想着报答老人的救命之恩,便隔三差五的猎取一些野兽送到老人的家里去,有时候猎不到野兽,就去别处的羊圈或者牛圈里抓一只回去。一来二去,丢了牛羊的人家就告到了官府,官差们四处明察暗访,终于发现老人家的异常情况。果然人赃俱获。可是,老人们辩也辩不清,只好任由差人们押到了县衙的牢房里。
过了几天以后,整个县城忽然慌乱起来,原来,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成千上万的豺狼虎豹大小动物居然将县城团团包围了,虎吼狼嚎,不绝于耳,振聋发聩,令人胆战心惊。县太爷派出了兵丁,却没人敢出城。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群群的动物守在城外不愿离去。人们议论纷纷,说这是千古奇事,必然事出有因。于是县太爷就发布了一张告示:凡是能接了县城之围,退却老虎动物的,无论官兵百姓,均给予重奖,而且不管他有什么条件,一律答应。布告贴出几天了,没有人站出来,这时候全城的人都议论纷纷,看牢的士兵也惶恐不宁,开始议论,话也传到了老人的耳中。老人问了具体的情况,便断定是那只义虎带的头,于是向牢头请示,说他愿意一试。县令一听有个犯人自告奋勇,便亲自来到牢房,带着老人上到城墙上。那时候,老人还带着手铐,衣衫破烂,只见他站上城头,扫视了一下,只见城外漫山遍野的动物或昂首站立,或蹲踞雄视,或群聚注视,黑压压地一片一片,一只斑斓猛虎站在一块巨石上正眼睁睁地盯着城头。发现老人上城来,一阵虎啸,只见那千万只动物一起狂吼,惊天动地,令人毛骨悚然。当老人站上城楼的那一刻,那一只带头的老虎霍的从那一块巨石上跳下来,双腿跪地,匍匐在草地上,呜呜地一阵低声吼叫,那千万只动物也跟着匍匐在地,一阵呜呜地叫声之后,刹那间寂静无声。人们屏住呼吸,只见那老人们双手一挥,大喊一声:“老虎兄弟们,你们这是咋的啦?回去吧。”话音刚落,那只老虎又是一声长啸,吓得城上的官军和百姓捂住了耳朵藏在了墙垛的后面,不敢露头。于是,县太爷只好把那老人用绳子垂下城去。果然,那只老虎一阵兴奋,就跑过来,让老人骑着,然后回头望了望城上,悠然地率领着他的队伍回到深山里去了,县太爷给予丰厚的奖赏,自然而然把老婆婆送回来。老人们带到了老虎沟,闲着没事,常常给人们帮忙做一些木匠活。据说,在今天的老虎沟里,那个虎窝还在,那个老人住的地方也在,也就在沟口不远的半山上,人们称之为“鲁班洞”。
老虎沟义虎救人的故事代代相传,无形中给老虎沟增添了一种神秘的色彩。


老虎桥近景

寻找老虎沟(下)

老虎沟实际上是一座峡谷,应该是西北东南走向,横向与南北偏东走向的赵老峪衔接,我们从山间的羊肠小路里穿行而入,在一人高的稍丛里小心地潜行,惟恐那树叶、草丛、灌木刺扎了自己。偶然回过头看看,却见后面的景色更美丽,阴坡的暗影只遮住了右手的半山,前面和左手的山梁却显得更加明丽,红叶一片片一绺绺地在半山上闪耀着艳丽的光景,格外吸引人。
但是,老虎沟与其它的黄土沟壑不同,其沟底却是一道石槽,大概有两三米宽、二三十米高,虽然历经万千年的雨水冲刷,也没有改变它的多少面貌,只是在青石的表面留下了光溜溜的痕迹和天然的层层叠叠的形状,下雨的时候,水流从上游的沟里窜下来,在桥下形成轰然的响声或者淙淙抑或潺潺的响动。从前,在二三十米高处有一座小石桥,连接着南北两岸,但小桥窄窄的不到两米宽,只容得下一辆架子车通过,手扶拖拉机的轴距勉强与桥宽等距,所以有些胆大的拖拉机高手也偶然从此通过。由于沟北岸的山势较沟南岸的高出一两米的样子,听我的姐夫说,过了桥后不是平路,而是十几层的台阶,架子车上不去,必须几个人连拉带抬才能把一辆车安全地送上去,然后又回过头来拉抬另一辆车子,就这样反复几次,才算勉强通过了老虎桥。无怪乎,每一次出行时,总要凑齐了几家的人几辆车一起去。即使这样,有一些胆小的人和瘦弱的人还是不敢拉着车子过桥。姐夫说他的一个舅舅就是从老虎桥上摔死的,难怪我大姐听说我们要去老虎桥那么样反对呢。后来什么时候呢,在原来的桥上边叠架了一座新桥,宽了许多,过得去汽车。
我们从沟的南岸向里边走进去,大概几百多米的距离,杂草茂密,居然有一人多高,却赫然出现一条曲折下行的小道。枝枝叶叶浓的盖住了人头,藏住了人身。害怕划破了脸面,我们用手隔开了那些不扎人的杂草,遇到带刺的枝丫,只好低头弯腰地潜行其中。小道虽然不是很陡,但很光滑,在绿色的草丛山野里显得灰白灰白的,一看就知此地并不是人迹罕至,而是人来人往的。钻出丛林,下行不远处,就到了沟底,果然是另外的一番景象。沟距离来的小道不很深,大约二三十米的高低,却是不同于黄土沟壑,在几十米长的沟底横亘着一处凹形的石槽,石板的节理清晰可见,而且早已经被千万年的雨水冲刷得光滑铮亮,从石槽的上面看去,那老虎桥清晰巍然地凌空而起,虽不很高,却也威严可敬。在石槽的尽头,正是一处两三米宽的豁口,两岸的石壁有三米多高,正好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壶口,壶口的下方,便是四五米高的绝壁。我们不难想象,雨季的时候,这里必然是一处绝佳的小壶口瀑布了。有几个先到的乡党站在两边的绝壁上,展开双臂做出凌空欲飞的情状,惹得其他的人也要做出这个样子留个纪念。


老虎沟石槽景观

站在这一处石槽上,左边是阳光明媚的山梁,那红的秋叶、黄的丛草映衬得秋天的景致更美了,右边和对面的黄土山梁上一半处在阳光里,多半却隐藏在暗影里。明暗对比,用不着艺术家们的精心策划和雕琢,其实,大自然本身就是一支神笔。我们到底能够领略多少呢。
姐夫说,过了老虎沟不远,就到了十二盘。我们继续前行就到了十二盘。十二盘的老窑还在,却已经破败不堪了,半个窑洞已经隐藏在树丛中了,光绪三年年馑,当年的老老爷就是在这里延续了我们的血脉吗?1950年前后,我的父亲跟着我的爷爷就是在这里经营过那几架山地的庄稼吗?如今的村民们已经搬离了老庄子,在不远处的高地上住上了砖瓦的平房,路上晒着玉米,平房上安装着太阳能热水器。一个小姑娘迎面走来,热情地告诉我们前面就是金华山、红土坡。


站在红土坡上看黄土高原景观

我站在红土坡的最高处,遥望着高低起伏的山梁,指着东南方向的那一处最高峰问,那个山峰的下边,就是我们的家吗?姐夫笑了笑说:不是,看得见的山,便不是很远,远山是看不见的。还要再过几架这样的山才是。老虎沟,十二盘,这里也曾经是我们家族的一处寄托。离去吧,离去了。虽然一路艰难,却也了却了我多年的一桩心愿。
                (李郁2016年国庆节游记)

END

作者:李郁,富平老庙人,北大才子,现就职三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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