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的清明
文/马东峰
夕阳下的西山,庄严肃穆。杨柳青青,松柏苍冥。春风悠悠拂过新绿的山这边,父亲在山那边已长眠了十二个清明。
十里梨花雨,浸润着父亲坟头上的迎春花,金灿灿的在春光里亮闪。宛如父亲生前烟窝里的烟火,把这清明里的春山烫了个窟窿,窟窿的尽头,一人一牛在新犁着一方净土。泥土的清香,飘荡过岁月长河,越来越浓。
十年阴阳犹隔窗。
常思念,音容在。
村东阡陌,
迎春花复开。
清明节里纸钱飞,
酒斟满,洒长空。
夜半慈魂坐床前,
面如初,声依旧。
音容宛在。
春梦泪湿枕,
年年清明欲断魂,
雨纷纷,情深深。
父亲是08年暮春走的。那年天鼠值年,翻天掘地、地动山摇。祸害人间,汶川大地震的余波还心有余悸,令人痛彻心扉。
生活,不因你悲伤而变得风和日丽。也不因你清贫而变得清明。更不因你委屈而变得温柔。
暖阳一点点爬出地平线,我在山这边远远想着父亲。父亲在山那边睡了,他太累太累了,就让父亲在山那边静静的长眠。别去打扰父亲的梦,他要睡很久很久。父亲这一睡便是一世,这一睡便是千年。
湿润润地春风吹过父亲的土地,细濛濛的雨滴洒落在父亲的田野上。迎春花的藤蔓在父亲的屋顶上碧绿着,小黄花在藤蔓上花开已十二次。
父亲留给我最大的财富,就是别抱怨生活的沉重,积极向上。
你倾其毕生为之奋斗的目的,还是让自己站在春天的门口,远远地看着子孙幸福快乐的走过每一个季节。
或许,我没有父亲站在春天门口的镇定从容,但我的心愿和父亲是一样的,只不过我比父亲幸运好多。
山这边有日出,有五彩斑斓的朝霞,有万紫千红的花开。
父亲在的日子里,劳累与快乐并存。有父亲在,就有种安全感。尽管父亲大小事很少过问,父亲是天,是人生疗伤养息的安全港湾,是伤痕融合后重上征途时驿站。
有时候我为父亲那辈甚至上溯至爷爷的爷爷那代人而痛惜,勤劳并没有给祖宗带来多的财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麻木地生存并生活着。
一个人的观念,行为行成是根深蒂固的,身处其境,毫不因陋习束缚而感到苦累与不适,温水煮青蛙的效应就这样一辈辈言传身教着。但我并没因这样而鄙视祖宗,更多地是对祖宗勤劳节俭,吃苦耐劳的崇尚和传承。
父亲每次雨后,不论雨大小,天停后,便牵着老黄牛,扛起老犁在他的土地上,一人一牛乐此不疲地新翻耕耘着他那贫瘠无杂草的土地。从不因微薄的回报而报怨,总是默默的接受。平和无奈地承受着接受着现实。他深信着天清地明,一生都在这种纠葛中,用平和的心,默默的诠释着人生。苦来,承载包容。乐来,平和顺享。
岁月在永不满足中而让人骚动。父亲的陈规在我一直骚动的叛逆里渐忘渐变着,我与父亲的陈规背道而驰,也是我无意地有意而为,现实早已将我打于无形中,带着累累伤痕,又回到父亲的平和里。现实是无法满足的欲望贪婪,而在痛苦与欲望须求中一次次撕碎着理智。理智被我一次次难以满足的贪婪强奸,道德的审判无法定罪贪婪,而让我的贪婪心永久地永生着。这清明天里,遥敬父亲一支烟,不求原谅,但求宽恕。
父亲一生虽不曾留下真金白银,对子女从不牵肠挂肚,仙风道骨的处世方式方法,我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遇气不生,遇事不争,不闻是非曲直,不论世间成败,置身事外地,清雅漫步人生路。父亲刚去的那些日子里,屋里没了那浓烈的旱烟味,各种微小的昆虫在各个角落里结网拉丝,凄凉而让人沉痛。斗转星移,岁月悠悠,当初的悲痛也平复了,但一种难以抹去的思念,越来越浸染心头,更是在这清明的春里,分外的叫人追思。父亲平凡地不能再平凡,象他新翻过的田地,淡淡地泥土清香里,只有他那越来越远去的身影,还在西山的那一边抽着他那浓烈呛人的旱烟。那呛人的旱烟味飘荡过西山,我嗅到了,每年清明都会。
大凡名书名著,都是把平凡的人事,描写成有名有迹的名人名事。父亲是诗是书,是我最喜爱,也是我珍藏的一部厚厚的经典名著。而我只领会皮毛,学之不尽,用之不尽。
清明又临,一十二春;
日思夜梦,音容宛在;
长香燎燃,蜡炬流泪;
纸钱张张,酒洒净土;
松柏苍冥,挺拔葱郁;
我辈永铭,先祖恩惠;
悠哉悠哉,厚土故国;
勤恳温和,节俭补素;
脊梁坚毅,辛劳持家;
自力自强,老幼和睦;
上不奴颜,下不欺弱;
操行亲历,风雨兼程;
从容淡定,淡泊名利;
养儿育女,心血激昂;
柳絮飘杨,天清地明;
心正身清,八十有八;
青天润土,长眠息安;
魂牵梦导,儿孙永昌。
年年清明,不论多远,我都会面向家乡,在熊熊燃烧的思念里,默默地让思绪飞过西山顶,给父亲捎去好多好多纸钱,让父亲去天街闲游,回去时在街市捎带上一把老旱烟,孤独想家的时候抽几口。
2019.3.29东风于石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