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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漠 | 金粟如来心

 富平人原创馆 2020-09-18

金粟如来心
文/巴漠

01

在我心中,富平(古称频阳)北境的金粟山,就是一座佛意盈盈的山,令人向往。

端午节放假前夕,艾香扑鼻,一股安康温馨的气息满怀而来,悄然撩醒了久蓄心底的去趟金粟山的念头,便与两位友人相约,放假第一天早上就去金粟山。平时放假爱睡懒觉的我,这天起了个早,家里简单吃过早餐,便开着车,拉了两位友人,兴冲冲地前往金粟山。一路上,我们笑谈着许多金粟山的典故,不时复苏了我对这座山的印象。


金粟山,于我并不陌生。记得这山初欲开发时,我刚好在县委办担任秘书,有幸陪县委领导考察登临过。那时,进山的车路还未开通,我们只能将车停放在山下村子的大场里,沿南面羊肠小道,逶迤攀上。登上山后,望着简易的百五台,破落的房子,一片凋敝,不免让人心里失落,觉得要开发这寺庙和山,委实得下一番苦功。我们去的时候,恰逢春天,这们凋敝寺景怎么也掩不去山间的绿意生机,给大家灰冷的情绪添了亮色,决计边游山边探讨。大家怀揣隐约的希冀,出了主庙偏东门,沿小路向后山转去。这隐在密林深处的景点和传说,听了的确感人,充沛着佛教的种种,只是基础改进乏善可陈,倘要开发出点眉目,真得理好规划,做足功课,绝不是一句任重道远所能敷衍的。后来调离县委后,又零星去过两次,觉得这山寺,虽有点滴开发,可明显底气不足,只是修修补补的改进,难免差强人意。即便这样,我也爱着这佛性的山,总在无意间挂念起它,心下满怀期待。

这次去金粟山前,听人说围绕打造金粟山森林公园,对寺庙和各景点总算做了些文章,从网上也看到一些网民前去游览的图片和点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只说这佛山终于有了眉目。闲暇偶翻有本明万历年间,礼部尚书孙丕扬编纂的《富平县志》,其中记载:“峪(小水峪)之东岸,即金粟山,以粟如金,一名紫金山,一名菩萨山”。方知这金粟山“以粟如金”而名,倒也多着民以食为天的成份,有着浓厚的平民情结。我在想,一粟藏世界,众生皆受益,这金粟菩萨山满含平民化的佛理,蕴着众人即佛的意味,佛也接了地气,不由人倍觉亲切。
天下名山僧占多,这金粟山虽不是什么名山,可也有着“渭北小华山”之称,自然也如华山般满含佛骨,气度恢宏。记得那次初临金粟,虽感拙朴,可于缺憾中,内心还是被这山震撼。站在山巅望去,那主峰恰似一只雄鹰,东西两峰伸张,做了两冀,盈怀了天地灵气,嶷然不群,佛气氤氲,缭绕在心。周边山林,簇拥佛意,赓续佛脉,让你肺腑澄亮,恍若登临须弥山,如处子般玉树临风,感受着一片佛光,心也融化其间了。
那时我就一个念头:这朴实的佛山,多像一下修行的居士,叫它居士山多好呀! 
      

02

  说金粟山是居士山,并不是我心血来潮,更不是空穴来风,因为这山传说与维摩居士有关。维摩居士前身是金粟如来,是一位在家佛,与佛祖释迦牟尼同时,不过一个在界,一个在俗。维摩居士作为佛陀在家弟子,是人间修行的先驱与践行者。
维摩居士在五印大地名气很大,“维摩一默,如雷贯耳”,就连释迦牟尼也赞赏他的修行与智慧,尊为典范,民间更是赞誉有加。我曾看过维摩居士的一些资料,感佩于他的修行,更敬重他在在佛界与世俗的地位。这位世间佛,之所以混得水起风生,在于自身的四个特质:一是善智辩。维摩居士善根深厚,深知诸法真相,颇具四无碍辩才,多次与佛界高手过招,总能说得那些大神叹服,悟性高远,发言隽永,口吐珠玑,莫能与之比,更莫敢与之辩;二是化众生。维摩居士是佛在民间的具象,其言行恪守大乘佛法,举动慈悲为怀,言传身教,感服众生,不分高低贵贱,男女老幼,都能从他那里,如沐春风般悟觉普世美德,受到熏陶与教化,成了众生的楷模;三是高风节。维摩居士日子殷实,从不居富自傲,更不因德厚而矜持,也不因身处民间而自轻,低调从事,实在布教,以佛法宣扬为重,处处行居士范,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普渡,普惠利乐,佛心昭然;四是佛家庭。维吉居士食人间烟火,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有凡间的七情六欲,修行佛家,功德圆满,也因之有了善报,夫人瑞庄典雅,贤惠善良,其女身有异香,精通佛理,家和业兴,是人世典型的佛化家庭。
远在印度的金粟如来维摩居士,到底与金粟山有何联系呢?这里不得不提到一个传说,相传东土大唐高僧玄奘,经历千难万苦,到西天取经时,听了金粟如来维摩居士的许多故事,深为感动,脑海里镌刻下了他的印象。取经回来后,一边潜心研究翻译佛经,传法布教,一边向大唐太宗皇帝上书述说了金粟如来的居士精神,太宗颇为感动,便派大臣与高僧,遍访周围名山,终选定频阳北境草木优美,风景如画,佛性超然的一座山,以方便居士修行祷告,也纪念金粟如来,遂御赐山名"金粟山"。
传说归传说,真假无从考证,可“金粟”两字,的确与
佛渊深厚,《佛学大辞典》中就有金粟条义:金粟,(杂语)谓粟之色黄如金也。不能不令人为之啧叹矣!

03

这次去金粟山,进山的路已经拓出,尽管没上水泥面,倒也宽阔。看见几辆车从旁边越过,开上了山,我不由心动手痒,也开着车上山。起初进山,坡度较缓,越往上走,坡势愈陡,待转过几个急弯,不由胆怯起来,手脚发软,不敢往上开了。好不容易到了个紧坡下面的宽敞处,朋友说离山上主庙不远了,便索性泊了车。三人下了车,伸胳膊蹬腿,活络几下筋骨,继续往上走去。
阳光正浓,热亮地洒在坡道上,却没有炙热的感觉。因了山风,周围清凉爽意。沿途草丛杂木中,不知名的虫儿低吟着,此起彼伏,于我心底,恰是神圣的芃音,响在了这一片佛光里,让人抛却了杂念与疲劳,打起了精神。山路曲折抬升,俯身行进,我不由觉得,此时的我们仨,真如虔诚的佛徒,迤逦在求佛修行的征途上,心下顿觉庄重。偶尔驻足回望山下,自然荡胸生层云,佛念满金粟。
终于看到金粟山森林公园几个大字,我的心里竟有种旧友重逢的感动,只轻声道:金粟山,我又来了!只是旧日情景不在,建起了游客服务中心,做为景点倒也像那么回事。我们没停留,沿旁边入口进了公园,上行一段水泥路,然后经过几间平房,斜下入了一个小径。小径苍柏蔽日,荫凉惬意,曲深悠然,让人只想住步,享受那份幽静。转过一道弯,出了小径,不觉豁然开朗,已置身于一个平台上。站在平台向下看,山下屋舍俨然,阡陌纵横,人如蚁动,眼界为之开阔,心胸也朗然许多。这平台据说汉武帝时曾修过大殿,如今没了踪影,只在人们的追述中,凭想象斑驳臆之。也有人说这里曾有过戏台,庙会事观戏娱乐,足见昔时盛景。记得我初次登临时,听同行的县文物局人说,早年曾在这平台下面,发现过几位寺僧坐化后的葬身瓮,那时就在想,这佛性的山,决不是浪得虚名。
眼下这平台做了整修,显得精神许多,那百五台也不见了简易木桩、砖铺台阶,换成了雕栏石阶,雕栏上红绸飘动,一百零五个台阶直通山上庙宇,让人感觉到了佛家仙境一,心生敬畏,神色肃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石阶底端右侧那棵神奇的抱榆树,树冠如伞,枝繁叶茂,婆娑轻吟,经千年而不衰,反显盎然,主杆分杈处竟还长出一棵别样的小树。这树在我眼中,顿然有了得道高僧的感觉,于沧桑中更见情怀,也现无量生机与功德。这莫不是传说中的菩提树么?!我心里赞叹着。更传奇的是,这树浑身上下满是动物印记,最下面偌大个牛头,正哞叫着,眼望凡间尘世。上面又是一个猪头,憨憨笑着,让你想到了天蓬元帅猪悟能。树背赫然一巨龟,攀附着,寿像满满,恰合了这树龄。设若你用心想象,你会发现,凡是《西游记》书中所提及的动物,几乎都能在树身上觅到,就像这树,专为纪念西天取经而生的。看来这树满是佛性,你没进寺,先在这树下受到了佛化的洗礼,然后会情不自禁地拾级而上,向金粟山主寺登去。

还别说,踩上这一百零五个台阶,你会觉得每一个台阶都是修行的必然,其有艰涩,每每踏过,都会是种境界提升,待喘气临顶,站在寺庙前,望着“金粟山寺”四个鎏金大字,回往南天,一种修为历练的成就感染了情绪,佛心早寓在寺门两旁的对联“根深则叶茂,源远而流长”中了。你会惊叹,这金粟山,果有金粟如来风范。这样,你会恭敬谨慎地入了寺庙,求过几炷香,敬了当中佛像,了却凡心杂念,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经过主庙,到了后边的庙庭,一座菩萨庙内西墙上的一幅画,虽模糊不清,却引起了我的兴趣。问身旁的两位朋友,他们也不知内容,只好讨教寺庙里的管理人员,方知这壁画明代就有了,画的是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知道了内容,回头再看那画,隐约可见唐僧师徒西天取经的各种情状,不由想起了山下那棵神树,果然与这山寺的佛心上下呼应了。

其实这金粟山寺的主菩萨是“鸿雁姑姑”,这与一段凄美的传说相关。很久以前,金粟山下有个村子,村里有位姑娘叫鸿雁,长得美丽大方,勤劳善良,村里人见人夸。鸿雁出生不久,爹便去世了,娘含辛茹苦,抚养她长大。日子虽艰难,却也过得和睦,没承想沿山一带连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村民们遭遇年馑,举家出走乞讨,只剩下了鸿雁与多病的娘,靠挖野菜啃树皮为生。有年六月六日,鸿雁在外挖野菜时,于草丛中发现一条受伤的小青蛇,奄奄一息,无力地张望着,向她求救。鸿雁怜惜地将它放入篮中,带回家,用家里仅剩的半碗救命水,和了盐水,擦洗它的伤口,然后敷了药,精心照顾。她每天一边纺线,一边护理小青蛇,小青蛇感觉到那嗡嗡的纺车声,就是美妙的音乐,也体味到了鸿雁姑娘的质朴与善良,伤口很快愈合了。一天,望着小青蛇满是感激的情态,鸿雁抚摸着它说:小青蛇,你的伤好了,我送你回去。小青蛇点着头,鸿雁将它小心冀冀地放进门前的草丛里。小青蛇扬了扬头,向她告别,倏地不见了。送走了小青蛇,旱像依然,娘俩煎熬着。六月十九日这天,娘不在,鸿雁正在纺线,忽然电闪雷鸣,雨水哗哗,干涸的土地贪婪地发出吸吮的汩汩声。鸿雁放下纺车,望着天空,感谢上苍开恩,下起了救命雨。忽然一只巨龙扑进家门,吓得她昏了过去。醒来却见一位英俊的公子正在给她喂水,慌忙起身,一脸羞赧。只见那公子施礼道:惊扰姑娘了,我就是你救过的小青蛇,是东海龙王的外孙。当时与旱魔缠斗受伤,亏得姑娘相救,这才治愈了伤,恢复神力,再去搏斗,降服旱魔。我将你救助的事告诉了外爷,外爷又将这事上告玉帝,玉帝认为姑娘仁心宅厚,敕奉你为金粟菩萨,掌管风雨,特命我即刻接驾,送姑娘上山。听闻此言,鸿雁既喜又悲,喜的是,自己竟救了龙王的外孙,还被玉帝封为菩萨,这下可以为百姓做风调雨顺之事了;悲的是,即刻前去,没与娘告别,往后撇下她一个咋办?小龙孙看出了她的难处,晓以大义,催她前去。她思虑再三,觉得百姓受尽了干旱折磨,自己再不能让他们身受其苦了,个人事小,百姓事大,她只能前去了。可回来娘不见她咋办?望着手中的线穂,她急中生智,把线头拴在门环上,骑在显了原形的小龙孙背上,腾空而去。娘回到家中,不见了鸿雁,心急如焚。看到门环上的棉线,直通向金粟山,就缘线上山,到了一个山洞前,看到早已坐化的鸿雁,心里既怜且怨,伸出右手食指,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说:你呀,咋不说一声,就撇下娘走了!自此,鸿雁姑姑的额头上留下了娘的指印。鸿雁姑姑做了菩萨,村人回归后,知道了她的义举,为她娘养老送终,而她又保佑沿山雨水充足,连年丰收。大家感念她的功德,将村名改为鸿雁村,为她在山上塑了金身,修了庙宇。
禅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佛法普济民生。鸿雁姑姑这个传说,正是法理的体现,也是佛性与人性的融合,让这座山溢满了佛化的魅力。时至今日,每年农历六月六日,各地的善男信女,周边的百姓,都会云集这里,过庙会事,烧香还愿,纪念鸿雁姑娘,看秦腔,品小吃,其乐融融,享受这佛山佳境的情趣,一直到六日十九日才结束。这庙会事,不啻为檀越居士与百姓们的佛事盛会了。
来到姑姑真身洞前,透过珠帘,望着香火中的鸿雁姑姑,我的脑海不由浮出四个字:金粟来仪! 

04


出了主庙东侧门,一条小路通往后山,两旁参天树木,夹裹匝荫,曲径通幽。
依稀记得,第一次来时,周边尽是小树,没想到,经年林木,如此葳蕤,处处绿潮,沁人心脾。走完这绿径,转过几道弯,下行至槐树繁密处,只见一道石壁下,有条缝隙,流下一股清泉,下面积水处用石块砌盖着。这就是久负盛名的龙泉,泉上石壁上龙飞凤舞着四个大字“龙泉神水”。
     这泉是金粟山的灵性所在,在我看来,就是这山的佛眼。古人记载:“(金粟山)上有龙泉,望之渊然清明,春祈者取其水,以祷大有”。看来这泉水,不只限于饮用,还被人们作为神水,逢春祈祷丰收。灵水清明,自然寄托着了人们美好的愿望。众所周知,唐朝中前期崇佛甚浓,自李世民遣唐三奘取经始,几乎位每位皇帝,都有着浓郁的佛缘情绪,称之为“佛唐”也不足为奇。可这灵泉,有个传说,还真的与崇佛的唐朝皇帝有关。话说有个大唐皇帝,佛心深笃,日日诵经,乐此不疲。皇帝虽敬佛情浓,但也烦忧,不知怎的,他宠幸的贵妃浑身奇痒,身上出一种怪异的水泡,一搔即溃,伴以恶臭。贵妃整日以泪洗面,皇帝也痛苦不堪。要说这贵妃可是他的心头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如今不能再有肌肤之亲,只能望妃兴叹,怎不让他懊恼?这个心病,如鲠在喉,折磨他心神不宁,就是上朝也无精打采,处理起朝政漏洞百出,煞是无奈。要知道,为了心爱的贵妃,这位皇帝把宫内御医用遍,民间高人访尽,无一人能解除病症。他只得天天吃素,趺坐祷告,木鱼诵经,寄望佛祖。一日晚,佛堂归来,他闷闷不乐地上了龙榻,辗转翻侧,难以入睡,天快亮时,跌入梦乡。梦中如来佛驾着祥云,飘然而止,合掌言道:阿弥陀佛,陛下,老衲在上界深感圣上虔诚,也知您苦衷,今特前来,解您心忧,要说贵妃此病,也无大恙,只需用神泉佛水沐浴三次,便可痊愈。皇上忙道:只问圣佛,这神泉不知在何方?只见如来声若洪钟说,说来也不远,出了皇城,往北入频阳,其北金栗山龙泉水即是。皇帝听罢,大喜过往,刚要道谢,却一下醒了过来。虽然只是一梦,可梦中情形历历在目,自知如来托梦,不敢怠慢,即遣心腹内臣,带数兵士,去频阳金粟山,拉来龙泉神水。贵妃三浴,果然痒消疴除,肤肌更为鲜嫩,遂甚幸于前。为感佛恩,皇帝诵经愈勤,还手书“龙泉神水”四字,降旨频阳,勒石刻碑,立于泉旁,也命频阳邑,定期贡水。
这泉神异,我也于这传说里,读懂了佛性似水,往山成泉,行流为溪,成就了金粟佛山的神韵。只是这泉水近年渐小,听人说因开山炸石,抑或地震,石层结构改变所致,不能不为之惋惜矣!
是山皆神智,遇水见佛心。我相信,只要主打金粟佛文化,融入自然人文,不忘生态改善,龙泉定会神明附焉,复汪如初。
               

05

 
游完龙泉,我们登向山巅,来到了神秘的高媒祠。
明代县志载:“又山巅有高媒祠,岁六月,祷者辄应,盖山之灵异故然。祠右有石洞,为禅僧者蝉脱所。”由此可见,这高媒祠佛源深厚,单从地势险要,依崖凿洞来看,就是佛法自然,因应成缘;从职能看,高媒乃古代主司婚姻生育之神,媒同“禖”,郑玄《礼记·月令》注:“变媒言禖,神之助也。”古时尊崇高媒,常在郊外为其设祠,故亦称郊媒。祭祀高媒,是古人的一种生殖崇拜,女娲、高唐神女、姜嫄、简狄都曾担任过高禖之职。自佛教传入中国后,那些远古神话中的人物,渐次入了佛界,这也是佛法兼容地域特色的体现,也有习成佛,故而这高媒祠神,被民间昵称为送子菩萨。
高媒祠洞口额上有三个大字“锡胤祠”,锡乃赐予,胤意子孙传承。佛重功德因果,就是传承子嗣这样的事,也与个人修为有关。这在重视子荫传袭的民间,自然会引起虔诚祈祷,高媒祠求拜者络绎不绝,香火鼎盛。站在高媒祠前,让我惊异的是,山有佛性,神性自见,就连这草木也满是灵气。距高媒祠不远,有两棵不同寻常的豹榆树,相互依偎着,呈现“就这样与你一起慢慢变老”的情景。你看那棵挺胸拔背,英俊伟岸的男树,紧紧抱定那棵温柔秀雅,娉婷依人的女树,呢喃私语,情意绵绵,活脱脱天地间合拢的“夫妻树”。沾了临近高媒祠的光,那两棵树下,小树傍依,俨然这两棵树的子孙,正承膝下之欢,嬉戏笑闹。这洞和树,相映成趣,佛意浓郁,这夫妻树,仿佛就是得到功报的居士,让这山多了温馨,含了内藴。
高媒祠右有“禅僧者蝉脱所”,只是所仍在,僧杳然。这足以说明昔时金粟寺高僧众多,因为能蝉脱,自然不是一般寺僧,定是大德高僧。蝉脱之意,乃修道士修炼到极致,摆脱了生老病死,两世轮回,修为成真,羽化仙去,犹如蝉之脱壳。可以想象,正是这些寺内高僧和尚,与周边居士,鼎力打造了曾经的佛光寺景。倘若说高媒祠与夫妻树,是新生之韵,那这蝉脱便是超脱轮回之意。这天地间造化出禅宗具象化的生命偈语,的确耐人咀嚼,愈味愈悟,愈悟愈妙。
游这祠,观那树,思彼所,我在心地叹道:金粟造化菩萨地,佛陀轮回如来心。
 

06

 
别了高媒祠,我们沿着东扩的林业路,走到尽头,然后向西斜下,进入一条崚嶒小道,南行不远,沿山东拐,小行一段,进了碧云岛。原来这里是道教刘仙修行的地方,我才知道这菩萨山,还有道教修为处。
这里尚未开发,只有石洞和碑,显得简陋。因而我们只做短暂停留,又沿原路返回,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主庙。坐在游客服务中心小憩,闪过几位穿黄色僧衣的寺内人,我以为是和尚,便笑着说:真没想到,这金粟山寺还真的有了僧人。一位工作人员说,那不是僧人,是山下的居士,现在这里有居士住寺修行,兼理佛事。听了这话,我恍然大悟,一下子想起了金粟如来维摩居士,这位大乘思想家有出世胸怀,行入世菩萨利生事业,是佛陀在金粟山的实行家和代言人。现如今,金粟山寺尚无寺僧,有这些居士运作,也合了我眼中居士山的形象。
一阵嗡嗡的声音惊动了我,忙伸颈望向天空,只见飘然而过一个滑翔机,巨蜂般鸣叫着。旁边坐了一位中年人,见我好奇,就说,这是滑翔机,金粟山开辟滑翔爱好者业务。我回望眼前这人,厚颡宽额,颇有佛像,就问他是哪里人。他说是山下村子里的,姓李,叫他老李就行,他们村人都姓李,家家信佛,多是居士,他也是的,每日上山拜佛。在我心里,这人就是金粟如来那样的人,忙向他颔首致意。这下那人打开了话匣子,侃侃而谈,两位友人也饶有兴趣地听着。从他口中,我们得知,金粟山下,他们这支李姓,竟然是唐初太子李建成后代。原来当年玄武门之变,秦王李世民杀死了太子李建成,对他满门抄斩,只有一位怀孕的太子妃,在宫人帮助下,逃了出来。这太子妃平时信佛,一路经观音菩萨梦中点化指引,往北沿途乞讨,昼伏夜行,躲过追杀,颠沛流离至金粟山下,昏倒在路旁,被一农人相救,然后在山下定居了。这妃子后来生下一个男孩,扶养长大,娶妻生子,繁衍生息,才有了这里的李姓村落。李家多少代人,精心佛事,呵护佛山,守寺布教,以金粟如来为楷模,成了佛陀凡间的修行人。从这一点看,金粟山本无寺僧,仅诸多居士就撑起了佛山光景,不就是名副其实的居士山么?这也昭示,凡夫俗子,只要意秉佛心,潜身积善,自会脱凡成佛。
说起金粟山的修为陈迹,这人如数家珍。他说这山虽以佛为主,但也是释儒道的合体,因为它不只有道教的刘仙,还有明代曾在这里隐居过的儒仕“频阳四先生”(吏部尚书张紞、御史李宗枢、诤臣监察御史杨爵、太子太保孙丕扬),清时关中“三李”(李因笃,李雪木,李二曲)也曾到此游学居住,留下了痕迹,真正体现了三教归一的情景。这三教有相通之处,皆讲究一个“中”字,佛家言中道,儒家曰中庸,道教讲中和,中与四周等距,自然不偏不依,派生为和,人与人和为贵,人与天地万物合一,自然空色不二,佛与众生不二。
听了这番宏论,我和两位友人茅塞顿开,觉得这金粟山的确不简单,值得开发挖掘。令人欣慰的是,听这位居士说,以金粟山寺为主体,逐步开发的金粟山森林公园,已成为4A景区。景区占地面积已达一万五千亩,有植物一百余种,依山开发了老君、老母、地母殿,娘娘、姑姑庙等十余处佛事场所。这些名剎古寺,如佛珠般串联于山林中,让这山处处浸润在佛文化的气息里,让人深感金粟方一日,往事越千年。
    我仨下山时,夕阳在天,余辉染山。于一片橙黄中,我回首这山,看见金粟如来站在山巅,正笑吟吟望着山下……    
 
                    写于2019年6月14日夜
   

作者简介:巴漠,省作协会员,《中国小康》杂志签约作家,《作家世界》特约撰稿人,富平人文化顾问,曾在省内外各种刊物发表论文、散文、小说近百篇,出版作品一百二十余万字,著有诗文集《驼铃声声》,文论集《跋涉集》,长篇小说《火山口》(陕西传媒网连载)、《黑石村往事》,小说《白马道》获中华文学星光大道、“今古传奇”第二届全国优秀小说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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