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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恶趣味的晚会——「道士下山」 | 90分钟云和月·协和八

 协和八 2020-09-18

《道士下山》的小说是一年前读的,情节早忘得一干二净。此番坐在电影院中,荧幕一亮,心下道声不对,怎么何安下只会卯着劲卖傻,如松只会绷着脸装逼,还有好好的一个店主,怎么整成了畏畏缩缩的死胖子。

转念一想,这一套在陈凯歌导演也算不得新鲜,当年《荆轲刺秦王》里嫪毐不是更二,荆轲不是更装,至于一个猥琐的割包皮的郎中,跟一个猥琐的始皇帝比起来,也只能说是差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不过当年拍《荆轲刺秦王》,毕竟是认认真真拍历史剧。因此无论傻、装还是猥琐,都不过是个面子,拿来反衬里子用。没成想这么多年过去,陈凯歌导演的电影获得了票房,里子却被丢得一干二净。傻成了真傻,装成了真装,戏剧演成了晚会。这不,导演干脆加上了旁白,只差在各幕前配上字幕博人眼球:〖我与嫂子的那些事儿〗,〖富二代偷钱为哪般〗,〖警察局长真汉子,冲冠一怒为小三〗。

《荆轲刺秦王》用戏剧形式展现烽火、王座背后人性的扭曲,形式上有突破,风格上却保留了历史剧的苍莽。

《道士下山》用晚会的手法写民国的光怪陆离,令人想起不久前的《一步之遥》,其结果也大同小异——没见着民国的风骨,只看见些怪力乱神。

徐皓峰在小说的序言里明言:“写人物命运,写出了各种逃亡方式;写人情世故,写出了追捕者不同的收手方式”。追捕是为,收手是不为;逃亡是不为,但之所以逃,亦必定是有为;一代人的风范,就在这为与不为之间。

小说里彭七子追杀何安下到周西宇处,亮了手功夫,证明彭家的东西还在彭家,便收手了。电影里彭七子眼见自家老子打不过,竟然用手枪在人背后搞暗杀,好好的世家子弟被硬生生改编成了街头无赖。

这还不算,小说里的彭乾吾为维护彭家战绩拼死抱碎陈将军胸骨,到底算一代武学名家,怎么到了电影里对徒弟暗算在前,对查老板以多打少在后,彻底沦落成特务水平——恐怕还是上不了道的特务水平,因为小说里就连中统特务沈西坡亦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道士下山》本身可以被看成一部短篇小说集,但又有统一的主角将零散的故事串联在一起。将这样的故事改编成电影,公路片可以算现成的套路。如松将水瓢仍在地上,寓意是「心随万物转」,好的公路片不在于将一路上遇见的万物拍得多么缤纷,而在于人物的心境如何随万物而变化:

《逍遥骑士》是对现世深沉的绝望,《末路狂花》是挣脱束缚后的自由,《雨人》是失而复得的亲情。

何安下的心灵不知何处安下,下山历经红尘洗礼后终于证道上山,导演要讲的逻辑大家都明白。但何安下为何非要下山悟道,怎么就悟道了,悟了什么道,愚钝如我悟了数日尚未悟出来。

徐皓峰的序里说「不择手段是人杰,不改初衷真英雄」,人杰与英雄的价值观本是对立的,对立产生疑问,疑问使人追寻。电影里下山时老道士就语重心长地来了段「不择手段非豪杰,不改初衷真英雄」——既然价值观只有一个,下山的意义也就不明不白,难不成是为了回答为何吃不上饭的道观里还有胖子?

至于下山后的故事,只看到何安下杀人后的罪孽深重,被如松两三鞭就抽得无影无踪;误食毒物后引发的邪念,经不住周西宇的一阵发功;甚至由师娘和王香凝牵出的憋了二十多年的情欲,竟然在一次意淫后就一切成空。在何安下身上,我们看不出踏破铁蹄无觅处,只剩下得来全不费工夫——故事总结起来,无非是一个傻呵呵的孤儿,人品爆发赖上有钱的,人品再次爆发赖上会拳的。

如果说电影有什么现实意义的话,大概是告诉所有步入社会的年轻人,即便拼不了爹,也还可以拼人品。当然,或许通过房祖名的角色也同时暗示了事情的反面:如果你有爹,那么拜托不要把他们坑得太惨。

作者:鲜虾鱼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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