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杯”征文 选登 赶 集(小说) 来去(广东)
黄姨的脸上又烧得火辣辣的。不过她把心一横,转过身来,笑着说:“老马,这么巧,在这里碰上您了。” 老马把马叫停了,从车上跳下来,指着黄姨的担子说:“这是米糠吧?” “不……”,黄姨咬咬牙,说:“是,是的。” “卖给我吧。”老马说。 没等黄姨回答,老马就取出了一杆秤。取秤的当儿他又说了一大堆话,说田东人真邪门,不要说大米谷子玉米木茹了,连米糠都没得卖,他来这里的村庄、大小集市跑了几天,收不到三百斤东西。他给黄姨称米糠时又说:“还是你好,在巴马常把米糠卖给我。” “咦?”老马突然看到了丝瓜,“这也是卖的吗?” 黄姨本来自从见到老马,心里就一直紧张着的,老马这么一问,又把她吓了一大跳。这回她死活都不承认这丝瓜是卖的。可老马却说:“你卖给我吧,上个月在巴马有个老干部还托我给他找呢。” 装完东西,老马就跳上马车,“驾”地一声,走了。黄姨这时心已定了下来,可是看到老马走了,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就着急地追上去,把老马叫住。老马问她什么事。她说:“老马大哥,我们是熟人吧?” “是呀,”老马一脸疑惑,“怎么啦?” 黄姨说:“是这样的,我和他吵架了,不想让他看到我,所以我就来田东赶集了。你回去了不要和他说啊。” “这有什么?”老马更奇怪了,“你们也四十多岁了,吵个架又怎么啦?” “是这样的,”黄姨说,“他这个人死要面子,不想让我卖丝瓜,怕人家知道了就说我们是穷人家……” “扯蛋!”老马突然大声说,“你做买卖光明正大的,有什么丢脸的!” 黄姨吓了一跳,连忙哀求说:“老马,我……他怕别人说我们是穷人家啊!”她一急,心里的话就泄了出来,她虽然改了口,但老马已听了出来,就笑哈哈地说:“原来是你怕人知道啊!” 黄姨脸上又烧了起来,马上带着哭腔哀求老马说:“老马,千万别说出去好吗?” 老马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看着她的样子,就答应着说:“好吧,好吧,我不说出去。” 黄姨差点给他跪下,但他已又“驾”地一声,马车又走了。他心里嘀咕着说:犯得着吗,不赶巴马圩,赶这么远路来田东圩卖这几个丝瓜。 看着老马走远了,黄姨才猛地觉察到天色真的太晚了,她连忙迈开步子,急匆匆地往家里赶。走出田东圩头,来到小河边时,听着哗啦啦的河水叫着,她才记起自己忘记吃东西了。她想赶回集上去吃,但已走出来这么多远了,再一个来回会花很多时间的。算了吧,反正自己耐饿,还能节省钱呢。眼下这钱太重要了,要把它花在最有用的地方。 她收拾了一下衣服,找个干净的地方喝了一肚子水,对自己说:“水同样能填饱肚子呢。” 从田东圩回家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大路,平时有拖拉机和马车路过,像老马的马车,就是走大路的;一条是小路,就是黄姨今天早上走的路。走大路比走小路要多十几里远,所以黄姨还是决定再走小路,虽然小路难走一些,虽然小路要穿过一片大森林。天很快就黑了,趁天还没黑就走快一点吧,能多走一些天亮的路就多一分顺畅,要不夜下走路,会很辛苦的。 进入森林的时侯,夜幕毫不客气地降临了,下弦月又还没升起来,好在深秋的夜空星光灿烂,时不时透过树叶,落下一点点光,让黄姨能依稀地辨别出路面。她这辈子已习惯了走夜路,对路面的感觉很灵敏,加上头上时不时露出几个星星,所以她走得不算慢。有时,她的脚踩到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有时,被惊动的鸟在前面突然地飞出来,反而把她吓了。她知道走夜路不要去想那些可怕的东西,比如鬼呀、蛇呀、盗贼呀……所以她就克制自己的脑袋不去想人们在平时传来传去的那些故事。好在她脑子里有很多美好的事情,那些美好的事情足于让她忘记恐惧,忘记饥饿和疲劳。她真想唱着山歌,或者大叫一声。但她马上意识到,现在是夜晚,不是白天。白天在森林里放声大叫就能壮胆,夜晚的森林,发出的声音会让她更孤单、害怕。她只能摒着息,全神贯注地盯着模糊的路面,仔细地辨认路况,既急促又小心地像前行。累了,她就坐在地上歇一会儿。走了不知多久,她的肚子也已不知叫了多久。她越走越饿,越饿越累,她想加快脚步是不可能了。有时一坐下就不想站起来,可是想着要赶路,她只好咬咬牙又向前走。肩上的空担子有千斤重似地压着她,她甚至想着要把担子丢了。可是,担子怎么能丢呢,那是用来挑起这个家的啊。她开始听着森林里的虫叫声时,那是美妙的音乐呢。后来,她的耳朵嗡嗡地响着,已不是虫叫声了,那不知是什么声音,听得她头脑发胀,眼前也冒出星星来。她意识到自己已累得不行了,现在要是有一碗粥多好啊,或者一杯水也行。从田东圩头装的那一肚子水,给她一次性屙掉了。早知道这样,她憋着不屙,肚子里多多少少还有一些水呢,她就不至于这么饿了。 要是再不行,就睡在森林里吧。她开始有了这个想法。这个想法冒出来时她又不忘记提醒自己:能走就尽量走,尽量不把自己丢在森林里。那多危险啊。她咬着牙,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突然,脚下一空,她的身子猛地往下一沉,脑子一片空白…… 都怪我疏忽,要是让她上我的马车,她就不会掉下那山谷了。 老马哥您别这么说,要不是您,这两天我们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呢,更别说找到她了。 妈,您快醒吧,以后别跑那么远去卖东西,泉子家人不会嫌我们家穷的。 妈,您不用给我凑彩礼的,我什么都不要,只要阿发和你们。 黄姨想继续听下去,但热泪禁不出流了出来,她轻轻地叫了声:“我要喝水……” 主办单位 我们娘的形象太老了,只有孟母与岳母,到近代,只有艾青的大堰河,但也是封建地主的奶娘,所以我们认为主办首届“娘亲杯”至少是有现实意义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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