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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岁月的魅力|耐看的金农艺术

 水里画外美术馆 2020-09-21

罗聘 冬心先生像 浙江省博物馆藏

金农 1687—1763,清代书画家,扬州八怪之首。字寿门、司农、吉金,号冬心先生、稽留山民、曲江外史、昔耶居士、寿道士等,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布衣终身。

代表作有《东萼吐华图》、《空捍如洒图》、《腊梅初绽图》、《玉蝶清标图》、《铁轩疏花图》、《菩萨妙相图》、《琼姿俟赏图》等。著有《冬心诗集》、《冬心随笔》、《冬心杂著》等

金农的艺术是耐看的,就因为他留给我们很多思考的地方。他的弟子罗聘画的《冬心先生像》,一个飘然长须的长者坐在黝黑奇崛的石头上,神情专注地辨别着一块书板上的古文奇字——金农就是这样,他似乎总在和永恒对话,他好象并不属于他那个时代。

金农《自画像》轴 纸本 墨笔  131.3cmX59.1cm

金农73岁时的自画像。画中老者身着布衣,持杖侧身而立,姿态笃定,神情超然。其头部画法较为写实,具有肖像画的特征,浓密的长髯,细细的发辫,矍烁的双目,真实传神地描绘出金农本人奇倔傲世的性格特征。

图中人物的体貌不求形似,极尽夸张,具有漫画意味,这是一种文人画家逸笔的肖像画。画家以焦墨渴笔勾勒人物形象,线条生拙简朴,脱胎于南宋马和之“兰叶描”,与题款及诗文的“漆书”共同体现出生涩拙朴、奇绝脱俗的风格。

金农的自得之意在其题记中已经表露无遗。他最为人熟知的那张自画像画于他73岁时,是赠给自己的同乡好友丁敬的,题记中自称“衣纹面相”系从陆探微“一笔画”中获得的灵感。

此画全幅以白描写就,唯长衫下所露一履用硃砂涂之;线描既柔且韧,勾勒细劲,几近于工笔;虽无淋漓襟袖之态,然笔法松动灵活,显得逸气十足。这是金农惯用的一种描法。

他的“逸笔”并不像很多同时代画家那样,通过夸大笔墨运动的做法来展示。他醉心于一种内敛的表现主义。为此,他显然是刻意避开了时人惯用的生纸,而代之以缺少墨色变化的熟性或是偏熟性的绘画载体。这也是他和当时画家的一个明显区别。

他画自画像纯粹是为了自娱自乐。从他的自画像题记我们不难得知,他的自画像作品均属一时兴到的偶然之作。它们或被遥寄胜友,或被付诸门人,或一时竟无所寄而留俟知音。

金农天姿聪颖,早年读书于学者何焯家,与“西泠八家”之一的丁敬比邻,又

与吴西林同时,与号称“浙西三高士”交往熏陶,更增金农的博学多才。乾隆元年(1736)受裘思芹荐举博学鸿词科,入都应试未中,郁郁不得志,遂周游四方,走齐、鲁、燕、赵,历秦、晋、吴、粤、终无所遇。

金农交友广泛,上至名门公卿、富豪巨贾,下至卖浆引车的贫民百姓,三教九流无所不有。他交友还有一种怪脾气。他瞧不起的人,不但话不投机半句多,而且报之以白眼,更别想求得他的诗文字画。而对要好朋友从不以穷富贵贱取人。

在金农众多的朋友中,一个就是当时寓居扬州的郑板桥,两人喜欢一起“杯酒言欢,永朝永夕”,“相亲相洽若鸥鹭之在汀渚”。郑板桥曾说“杭州只有金农好”。他俩除了有共同的人生观、艺术观外,个性脾气特别相投,常常出入秦楼楚馆,酣饮金农中年游历达十五年,足迹踏遍半个中国。

金农晚年穷困潦倒,尽管不能排除社会原因,但也有属于自身的缘由。金农的收入也颇可观了,结果老来却弄得四壁皆空,无钱入殓,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悲剧。1763年9月,金农于扬州佛舍去世,享年77岁。1763年,由他的好朋友杭世俊集资、罗聘扶柩将他归葬于杭州临平黄鹤山。

金农具有的完全是一个浪漫诗人的情怀,一个不修边幅的书画家风度,一个无拘无束的野逸文人气质。

金农的艺术是冷的。金农在三十岁时,始用“冬心”之号,这个号取盛唐诗人崔国辅的名句“寂寥抱冬心”。金农是抱着一颗冬天的心来为艺。七十岁时,他在扬州西方寺的灯光下,在墙壁上写下“此时何所想,池上鹤窥冰”的诗句,真是幽冷之极。他的题荷花诗写道:“野香留客晚还立,三十六鸥世界凉。”在他的眼中,世界一片清凉。

图中人物的体貌不求形似,极尽夸张,具有漫画意味,这是一种文人画家逸笔的肖像画。画家以焦墨渴笔勾勒人物形象,线条生拙简朴,脱胎于南宋马和之“兰叶描”,与题款及诗文的“漆书”共同体现出生涩拙朴、奇绝脱俗的风格。

回望自己的一生,他深知繁花似锦的春天和自己此时寂寥的处境相悖,金农誓将怀抱一颗冷逸的冬心为艺。金农的“冬心”之号从此远播!

一生经历了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的金农,曾给自己起了“三朝老民”的闲号,在“帖学”一统天下之时,金农一如寒冬里冷梅,坚持自己古朴浑厚的书风。无论隶书、行书、楷书、漆书,金农书法里处处表现出向传统挑战的勇气。

“怪咖”金农从不以穷富贵贱取人。穷人感恩于他乐善好施,却又不能理解他书画中的孤绝意境;富人尊崇他书画中的傲骨而不惜豪掷千金。扬州的盐商经常组织诗文酒会,金农常被尊为最尊贵的宾客出席。

仗义的金农深知,这是盐商们拉帮结派挤兑新人后再劝其归降的套路,每次他都挠着小辫,一边抿着小酒,细细观察盐商们的一举一动,准备适时帮助一下弱势的新人。

探究金农的“怪”,不得不叹服金农有位格局远高于任何巨商富贾的父亲:父亲深知与其给金农万贯家财,不如让他身体力行地读万卷诗书。于是他任由金农交游和涉猎诸多“无用之事”,只要金农不违反侠义道德,父亲永远都是金农经济和精神上最强有力的支持者。

终于在金农五十岁时,觉得即使父亲没有要求也得给老人家个交待。野了大半辈子的金农终于狠下心来,准备生平最有把握的一次应试机会:博学鸿词科。他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刚刚京师,便惊悉雍正帝驾崩,乾隆新政不再重视这项考试!

金农一言不发,奋力挥毫用他独创的漆书在准备多年的复习材料上,一一写下了浓厚粗重的“也罢、也罢”,而后付之一炬!

在北方赶考之际,金农深入考察了宫廷画家的书画作品和清初“四王”的作品,他不禁感慨:满卷皆是春意,奈何尽是无谓的喧嚣,怎无动人之处!与其让喧嚣俗世洋溢着假春意,不如让老夫用这颗真冬心还尘世一个清净!

自此,金农定居扬州,悉心种植竹子和梅花,日夜不停地观察,反复写生。从一开始的写生,到后来无所不画的大境界:在金农的自画像中,他手握藤仗,徐徐迈出右脚,宽袍大袖中微微露出的红鞋暗喻了他“踏破红尘”的心境。

他对自己的作品充满自信,以至于每以顾恺之、卢楞伽自况。他还在一篇题记中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愿望:希望自己笔下的佛像、菩萨、罗汉能够一如他的写经那样得到广泛的流传。

和大多数文人画家一样,他的作品从来不会触及重大的社会生活题材。他笔下的人物大多徜徉于竹下、溪岸、蕉荫、林中、桥畔,显出一副优游闲适的神态。

他画中的配景极少程式化,而多源于他的实际观察,甚至就是他自身经验的记录。他将自己的所见所感以一种质朴的方式表现出来,使人读来倍觉亲切。即使是那些想象为之的鬼趣图,也都充斥着现世人间的情味,而较少阴森恐怖的气氛。

金农的线描是舒展的、自在的。他一心一意地沉浸在创造的欣喜当中,笔下流淌而出的线条显得自信而又沉稳。罗聘一意追摹金农的古拙,一度达到逼真的境地,但终究无法再现金农作品中那股发于天然的“稚气”。

他画人物善用颤笔描,这一点倒与南宋院体画家马和之很相像。他在《秋林共话图》中就曾声称这幅作品是追写马和之的同名作品。但这幅作品在画面整体气息上与马和之作品显然存在着不小的距离。

这倒不是因为金农特别善于学习吸收,而是因为他的造型感觉天生如此。他的绘画不是从接受一种先在的造型方式开始的。在造型观念上,我们可以说他是“师心自用”,也可以说他是“偏师独出”。

而严格说来,他在人物比例结构方面的屡屡“失控”实在是源于其造型能力的“欠缺”。同时代的画家秦祖永说他“涉笔即古,脱尽画家习气”,这是因为他根本就未曾沾染过秦祖永所指称的那些“习气”。

退一步讲,凭他的造型感觉,即使与那些大家作品朝夕晤对,他大概也很难沾染上这些“习气”。文人画有“行家”“利家”之分。按照这种标准,他的画就称得上是地道的“利家画”。

齐白石说他“删尽一时流俗气,不能能事是金农”。此“不能能事”犹谓以“不能”为“能事”。这一评价生动地阐释了金农赖以成功的诀窍,而掌握这种诀窍的画家则非大智慧者必不能有。

金农 菩提罗汉

金农 山水册之一 上海博物馆藏

金农 山水人物图册 故宫博物院藏

此册共12开,分别绘佛像、山水、人物故事等。

金农 人物山水图册 第一开·于无忧林中

金农 人物山水图册 第二开·礼佛图

金农 人物山水图册 第三开·马和之秋林共话图

金农 人物山水图册 第四开·吴兴众山如青螺

金农 人物山水图册 第五开·山青青,云冥冥

金农 人物山水图册 第六开·宋龚开善画鬼

金农 人物山水图册 第七开·玉川先生煎茶图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金农 人物山水图册 第八开·画舫空留波照影

金农 人物山水图册 第九开·回汀曲渚暖生烟

金农 人物山水图册 第十开·荷花开了

金农 人物山水图册 第十一开·昔年曾见

金农 人物山水图册 第十二开·山僧叩门图

除佛像之外,金农也画带有某种主题倾向的小品人物画和自画像。他的小品人物画多以册页的形式出现。在他的杂画册中有很多这一类型的人物画。他笔下的主人公多是高人胜士、缙绅士夫,主题多围绕着他们的日常活动展开。

金农的画什么特点?古拙清奇。

什么是古?这个古在这里理解为厚,他的画很厚实,不轻浮,笔笔到位。有古意,不做作。

气和清气有关系。

金农 梅花图 纳尔逊-艾金斯艺术博物馆藏

那什么是拙呢?拙在这里不是笨拙的意思,主要是指天然,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自然天成。庄子有一个故事叫抱瓮,讲一个人抱着瓮在浇菜,旁边有人给他讲,你怎么这么笨,怎么不用水车?这个抱瓮的人就说,我喜欢这种淳朴的方式,而不动心机。如果用了机器以后,就有了机心,有了机心,淳朴的心就没有了。这个看似很拙的举动,抱瓮多么拙,但是它是天然的,心性没有受破坏,没有机心。

金农 墨梅图

这个拙是指天成。金农的画,妙合天成。好像本来就是这样长的,不是画出来的。清是指清气,他的画有清气,不污浊。为什么画有清气不污浊,主要是和心性有关系。

清 金农 梅花图轴 纸本,设色,墨笔

130.2×28.2厘米。弗利尔美术馆藏

图中取梅树老干一截,通贯画幅正中,顶天立地,布局奇绝,又以大笔铺枝,小笔勾瓣,繁枝密萼,穿插左右,枝干以饱含水分的淡墨挥写,浓墨点苔,更显出老梅凌寒的性格。“花光迷离,恍如晓雪之方开”。右侧上端有作者自题,乃知为追思五十年前,观元至大辛少府贡粉矮梅卷情事,凝想而作,款署:“荐举博学宏词杭郡金农画记,时年七十又五。”此为金农老年精心之作。

金农 墨梅图

金农的心性高洁,从来不攀附权贵,对金钱一点也不上心,甚至还经常缺钱花,经常住在寺院里,寺院里面吃饭不掏钱。他的审美很高,追求很高,对自己品性要求很高,说有清气,实际上是欲望少、妄念少,心比较安定,这样的人就有清气,这样人画出来的画也有清气,清气是个好东西。

金农 梅花图

有些人的画怎么清气少呢?清气不是一种技法,没有任何一种用笔是有清气的用笔、污浊的用笔,也没有清气的造型、污浊的造型。清气是一种心法,是心念的外现。金农的心性很好,所以笔性就好。画有清气,特别难,这张画很文,文气和清气有关系。


金农 红绿梅花图 立轴,绢本设色
纵138厘米,横65.5厘米。上海博物馆藏

此画从款题中可知是金农将元人辛贡、王冕所创的粉、白梅法,集写于一画之中的杰作。全幅花枝繁密,生机勃发。以大笔淡墨画干,浓墨点苔,枝条疏密有致。勾花点蕊,以粉朱、铅白点染花瓣,清丽透逸,有暗香浮动,韵清神幽之感,款署“七十三翁杭郡金农记”。是作者晚年的代表作之一。

什么是奇?金农的画有奇的部分。当然,这是相对而言的,他和王冕相比较的话,奇体现在构图别出心裁、很新颖。用墨浓淡交加,很活泼。在这方面,他不走寻常路,和王冕的画,造型上、构图上有所变化,不肯雷同。

这是下了功夫的,這是奇而不怪。奇和怪的底线就是奇不伤正、怪不伤雅,奇怪绝不能够伤到雅正,所以金农这个奇叫清奇。如果能够对这四个字有所理解的话,我想对金农的绘画,乃至金农的书法,乃至金农的诗词,都会有个大致的了解。今天,金农就讲到这儿。

躲避春天,是金农绘画的重要主题,其实就是为了超越人生的窘境,追求生命的真实意义。金农杭州老家有“耻春亭”,他自号“耻春翁”。他以春天为耻,耻向春风展笑容,表达的就是这样的意思。

他有诗云:“雪比精神略瘦些,二三冷朵尚矜夸。近来老丑无人赏,耻向春风开好花。”金农要使春残花未残,花儿在他的心中永远不谢。

人世间充满了“变”,他要在艺术中表现不变之理。

“终朝弄笔愁复愁,偏画野梅酸苦竹啼秋”,这是金农的两句诗。要理解其中的意思,必须要了解金农的特别的思考。似乎金农是一个害怕春天的人,他喜欢画江路野梅,他说:“野梅如棘满江津,别有风光不爱春。”他画梅花,是要回避春天的主题。他说:“每当天寒作雪冻萼一枝,不待东风吹动而吐花也。”


金农 梅花竹石图 广州美术馆藏

腊梅是冬天的使者,而春天来了,她就无踪迹了。他有一首著名的画梅诗:“横斜梅影古墙西,八九分花开已齐。偏是春风多狡狯,乱吹乱落乱沾泥。”

春风澹荡,春意盎然,催开了花朵,使她灿烂,使她缠绵,但忽然间,风吹雨打,又使她一片东来一片西,零落成泥,随水漂流。春是温暖的,创造的,新生的,但又是残酷的,毁灭的,消亡的。

金农 梅花三绝图之一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金农以春来比喻人生,人生就是这看起来很美的春天,一转眼就过去,你要是眷恋,必然遭抛弃;你要是有期望,必然以失望为终结。正所谓东风恶,欢情薄。

《寄人篱下图》

《寄人篱下图》是金农梅花三绝图册中的一幅,这幅作品因其构思奇迥,别有用意,因而成了金农的代表作之一。构图很简单,墨笔画高高的篱笆栅栏内,老梅一株,梅花盛开,透过栅栏的门,还可以看到梅花点点落地。

左侧用渴笔八分题有“寄人篱下”四字,非常醒目,突出了此画的主题。这幅画强化的是一个关于“客”的主题。作于他七十二岁时,这时金农客居扬州,生活窘迫,画是他生活的直接写照,他过的就是寄人篱下的生活。

中国哲学强调,人生如寄,世界是人短暂的栖所,人只是这世界的“过客”,每个人都是世界的“寄儿”。正如倪云林五十抒怀诗所说:“旅泊无成还自笑,吾生如寄欲何归?”金农此画由寄人篱下的生活联系人类生命暂行暂寄的思想,高高的篱笆墙,其实是人生的种种束缚的象征,人面对这样的束缚,只有让心中的梅花永不凋零。

金农 梅花图册之一 上海博物馆藏

金农的艺术笼罩在浓厚的苔痕梦影的氛围中。他所强调的一些意象都打上这一思想的烙印。

如“饥鹤立苍苔” ,他有诗说:“冒寒画得一枝梅,恰如邻僧送米来。寄与山中应笑我,我如饥鹤立苍苔。” 、“鹭立空汀”(他有画梅诗说:“扬补之乃华光和尚入室弟子也,其瘦处如鹭立空汀,不欲为之作近玩也。”

他又有题梅画诗:“天空如洗,鹭立寒汀可比也。”)、“池上鹤窥冰”(他有诗云:“此时何所想,池上鹤窥冰。”)等等。

金农 墨梅图册之一 故宫博物院藏

正因为存在的空幻感,所以金农的艺术常常落实在打破世界的节奏之上。金农曾画“朱竹”,所谓“易之朱竹,写幽篁数竿”,友人戏称之为“颜如渥丹”。

金农 梅花图册页(十二开) 选一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他的这个“朱竹”是受到苏轼影响的。戴熙转述苏轼的一则画事说:“东坡曾在试院以硃笔画竹,见者曰:‘世岂有朱竹耶?’坡曰:‘世岂有墨竹耶?’善鉴者因当赏于骊黄之外。”金农在这里并非证明世界上有红色的竹子,而在于突破人们对世界的执着。

墨梅

由此可见,由金石气转出的对永恒存在意义的关注,不是因为金农好玄谈,好玄道,而是为了关注自己生命处境——人在漂泊中,人在束缚中,人生短暂而脆弱是无法回避的现实,人无所不在网中的的处境,也很容易将人生涂上黯淡的色彩。

金农艺术中对永恒感的追求,是为了解脱人生的困境,不去听使他白头的俗曲,而去观望那永不凋零的“不谢之花”。



他说他的诗是“满纸枯毫冷隽诗”。他作画,“画诀全参冷处禅”。他画水仙,追求“薄冰残雪之态”。他画梅,追求“冷冷落落”之韵,他“冒寒画出一枝梅”,要将梅的冷逸的韵味表现出来。他说,“砚水生冰墨半干,画梅须画晚来寒”,画梅要“画到十分寒满地”,寒的感觉总是梅联系在一起。

清高望曾《题金冬心画梅隔溪梅令》说:“一枝瘦骨写空山,影珊珊。犹记昨宵,花下共凭阑,满身香雾寒。泪痕偷向墨池弹,恨漫漫。一任东风,吹梦堕江干。春残花未残。”金农要使春残花未残,花儿在他的心中永远不谢。

金农 梅花图册页(十二开) 选一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他的冷,是热流中的冷静,浮躁中的平静,污浊中的清净。他的冷艺术就是一冷却剂,将一切躁动、冲突、欲望、挣扎等等都冷却掉,他要在冷中,从现实的种种束缚中超越开来,与天地宇宙,与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一切智慧的声音对话。

他有诗说:“一丸寒月水中央,鼻观些些嗅暗香。记得哄堂词句好,梅魂梅影过邻墙。”他有题画梅诗云:“最好归船弄明月,暗香飞过断桥来。”他给好友汪士慎刻“冷香”二字,他说画梅就是“管领冷香”。

他赠一僧人寒梅,戏诗道:“极瘦梅花,画里酸香香扑鼻。松下寄,寄到冷清清地。”他有《雪梅图》,题识道:“雀查查,忽地吹香到我家,一枝照眼,是雪是梅花?”香从寒出,寒共香存,无冷则不清,无清则无香。正所谓“若欲梅花香彻骨,还他彻骨一番寒”。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有金农十二开《梅花册》,其中有一开画江梅小幅,分书“空香沾手”四字。他曾画梅寄好友汪士慎,题诗道:“寻梅勿惮行,老年天与健。山树出江楼,一林见山店。戏粘冻雪头,未画意先有。枝繁花瓣繁,空香欲拈手。”

这里所言“空香”,是金农艺术中表现的重要思想。他的梅花、竹画、佛画等,都在强调一切存在是空幻的道理,这也是禅宗的根本思想。在大乘佛学基础上产生的禅宗,强调一切存在都是因缘和合而生,本身没有自性,所以空幻不实。

就像《金刚经》所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人们对存在的执着,都是沾滞。所以禅宗强调,时人看一株花,如梦幻而已,握有的原是空空,存在的都非实有。金农说“空香沾手”,香是空是幻,何曾有沾染,它的意思是超越执着。


清 金农 梅花册 嘉德2011 成交价166.75万元 高居翰藏

高居翰(James Cahill,1926-2014 ),曾长期担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艺术史和研究生院的教授,以及华盛顿弗利尔美术馆中国书画部顾问,他的著作多由在各大学授课时的讲稿修订,或充分利用博物馆资源编纂而成,皆是通过风格分析研究中国绘画史的经典书籍,享有世界范围的学术声誉。是当今中国艺术史研究的权威之一。



金农以梅为妻,鹤为子,曾有题句云:“我今常饥鹤缺粮,携鹤且抱梅花睡。"可见金农佛心常静,以梅为伴已成癖。冬心故乡杭州钱塘西溪,野梅花像棘草一样繁茂生长,溪边的农人常把野梅编成篱笆,就是一道自然的屏障了。梅花开时,真是无限风光。



冬心晚年常作梅花以为想念。黑白二色梅花,繁花如簇,古朴苍老。他用笔十分单纯,并不考虑花的形态,树干和枝的表现很抽象,墨色和白色的花交相辉映,风采映人。画面繁枝密萼,花光迷离,恍如月夜映在纸窗上的花影。




作为诗人,冬心是单纯的,他仰着头,数着一朵两朵梅花无数,“细看黑白分明甚,千万花须数不来”,真是有点无奈。作为一位书法家,冬心达到了独特的境界,他的书法融入了金石篆刻的韵味,画面与书法融为一体,题字和梅花画风之间又有着微妙的对应关系。





冬心将梅花的形式美与诗情美推向了极致。梅花冷落的外表,有着形外之音。画面上满是梅花,这种形式美,又有着近代画的意味。



冬心的梅花,明月前身。仿佛江路野桥二月,梅花弥漫在空气中。


此册梅花画得元气淋漓,筋骨内涵,骨秀神清,古雅拙朴,特具文人笔意。疏枝横斜,枝多花繁,生机勃发,清新有致。右边用“漆书”题诗一首于其上,更增添了画作的书卷气息,文人情怀。


金农 山水册之一 上海博物馆藏

金农 山水册之一 上海博物馆藏

金农 竹图 立轴,纸本,墨笔
纵112厘米,横30.6厘米,上海博物馆藏。

作者在自题中说自己所画此竹“无潇洒之姿,有憔悴之状”。画中竹叶晦暗粘连,似蒙尘厚重,苍凉凄婉。浓淡墨色营造出空潆深远的意境。构图婉丽可人,秀逸不凡。他说:“予之竹与诗,皆不求同于人也,同乎人则有瓦砾在后之讥也。”他的思想不是传统比德观念所能概括的,无竹令人瘦、参差十万丈夫之类的人格比喻也不是金农要表达的核心意义。他批评赵子昂夫人管仲姬的竹是“闺帷中稚物”,正是出于这样的思想。

金农 墨竹

金农还喜欢画竹,他的竹被称为“长春之竹”,也有“躲避春天”的意思。金农认为,在众多的植物中,竹是少数不为春天魔杖点化的特殊的对象。一年四季,竹总是青青。他说,竹“无朝华夕瘁之态”,不似花“倏儿敷荣,倏而揫敛,便生盛衰比兴之感焉”。

金农 双勾飞白竹 四川省博物馆藏

一切存在是“空”的,他要在艺术中追求实在的意义。竹在他这里成了他追求永恒思想的象征物,具有超越世相的品性。竹不是那种忽然间灿烂,灿烂就摇曳,就以妖容和奇香去“悦人”的主儿。他说:“恍若晚风搅花作颠狂,却未有落地沾泥之苦。”意思是,竹不随世俯仰。竹在这里获得了永恒的意义,竹就是他的不谢之花。

他说:“恍若晚风搅花作颠狂,却未有落地沾泥之苦。”意思是,竹不随世俯仰。竹在这里获得了永恒的意义,竹就是他的不谢之花。竹影摇动,是他生平最喜欢的美景;秋风吹拂,竹韵声声,他觉得是天地间最美的声音。他有《雨后修篁图》,其题诗云:“雨后修篁分外青,萧萧都在过溪亭。世间都是无情物,唯有秋声最好听。”


金农杂画十二开1

[葡萄] 高僧温日观善画蒲萄。乾隆元年于上党张水部宅见之,曾题诗云:‘醉眠伎馆温和尚,水墨蒲萄浊世夸。怪叶狂藤等儿戏,俨然一领破袈裟。’今予亦漫意写此,颇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趣也。古人作画,藏之名山,以俟其传。予乃于人乞钱刀,深有愧于缁流矣。甲戌三月上巳后二日杭郡金农画于昔邪之庐并记。

金农杂画十二开2

[凌霄花] 凌霄花,挂松上,天梯路可通。仿佛十五女儿扶阿翁,长袖善舞生回风。花嫩容,松龙钟。擅权雨露私相从,人却看花不看松。转眼大雪大如掌,花萎枝枯谁共赏?松之青青青不休,三百岁寿春复秋。稽留山民画并效乐府老少相倚曲题之。

金农杂画十二开3

[桂枝] 元人王渊水墨《小山丛桂图》,余旧藏冬心斋,以赠芗林先生,先生是年举于乡,今为宰辅矣。此画尚存箧中,不轻与人见也。客舍坐雨,追仿其笔,漫作小幅月中田地,香影婆娑,殊可想也。甲戌三月清明后二日,曲江外史金吉金在扬州昔邪之庐记。

金农杂画十二开4

[梧桐] 金井辘轳空苔阶,涩露湿梧桐。弱枝先堕,不待秋风。吴宫夜漏,又添新恨二十五声中。寿门小笔并自度梧桐引。

金农杂画十二开5

[青松桃花] 寂寞繁华两失真,山中忽有管弦声。小桃花也同为伴,今日青松亦世情。金牛湖上诗老画并题二十八字。

金农杂画十二开6

[杏花] 青骢嘶动控芳埃,墙外红枝廧(墙)内开。只有杏花真得意,三年又见状元来。杭人金农画并题。

金农杂画十二开7

[玉簪花] 蒲州女子诗云:‘低头采玉簪,头上玉簪堕。’真乐府中古质之曲。余濡墨画此,欲赋物作一诗,终不得“天然去雕饰”之句也。若以词华脂粉题诗其上,乃落后尘耳。龙梭旧客记。

金农杂画十二开8

[白荷花] 三十六陂凉,水佩风裳。银色云中一丈长,好似玉杯玲珑,镂得玉也生香。对月有人偷写,世界白泱泱。爱画闲鸥野鹭,不爱画鸳央(鸯),与荷花慢慢商量。金牛湖上金吉金,画白荷花并题。

金农杂画十二开9

[贝叶树] 宝树具妙相,香界围一林。大叶若坏衲,纷披何萧森。林中僧未归,谁向石隖(坞)寻?负此念佛鸟,清昼连夕阴。稽留山民金农画于昔邪之庐并题而书。

金农杂画十二开10

[菊花] 南阳有菊水,襄陵有菊城。余在江上与邻曲诸野老结菊花社,酒边篱落,康风子或一遇之。今年客此,漫意作画,寄语故乡。三五耆英,晚香冷艳,尚在我豪端也。仙坛扫花人画并题记时僦居扬州隔岁矣。

金农杂画十二开11

[芍药] 开过牡丹春可怜,又开芍药春无边,贵家亭馆花成田。红阑青幔小觥船,蜡烟如纛沸管弦。玉盘盂,金带围,广陵自昔争相传。五月十日莫轻剪,一上街头不值钱。杭人金农画并赋芍药曲一篇。

金农杂画十二开12

[黄蜀葵] 秋在花枝上。花枝随转,偏向着,朝阳夕阳。玉人最爱新凉。脸微黄。风前小病,病也何妨?寿门画并填小词一阕。

 野花小草


小品


 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作 春骢 立轴




金农 红兰花图 绢本设色 
63.7×40.5厘米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此画写红兰倒悬而生。淡墨略加石绿,挥洒出飘逸的兰叶,以干墨勾边,着笔自如。以胭脂点写兰花,重彩略为勾描筋络,焦墨点提花蕊。色艳而不俗,灵动清新,笔意自由奔放,古拙丽秀,反映了作者独特而不落俗套的艺术视角。

此画写红兰倒悬而生。淡墨略加石绿,挥洒出飘逸的兰叶,以干墨勾边,着笔自如。以胭脂点写兰花,重彩略为勾描筋络,焦墨点提花蕊。色艳而不俗,灵动清新,笔意自由奔放,古拙丽秀,反映了作者独特而不落俗套的艺术视角。

金农《月华图》立轴

画幅右下款识:“月华图画寄墅桐先生清赏。七十五叟金农。”钤“金吉金印”、“生于丁卯”印。又收藏印三方。鉴藏印“谭观成印”等3方。

 此图是金农晚年画赠友人之作。全画中只有一轮满月,里面是凹凸起伏的阴影,外缘放射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组成的光芒。画面赋色简逸纯净,却表现出画家强烈的感情。传统作品中月亮往往被赋予神话色彩,内有嫦娥、玉兔、桂树等形象,在文人画中,更多的是作为补景出现。

《月华图》的构思则别出心裁,以写实的手法直接表现月亮的光华,以奇致胜。此图画法上几乎看不到传统的笔墨之法,阴影的表现充分发挥了水墨在宣纸上产生的效果,与暖色调的淡色光芒形成对比,衬托出月光的皎洁明亮。画家在创作过程中意与神和、迹与手化,天趣自成,展现出画家非凡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张庚《国朝画征录》曾评金农画道:“非复尘世所见,盖皆意为之。”此图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晚年的金农对此类显而易见的造型问题毫不介怀,反而颇有借此“骇俗”之嫌,盖与他通过长期艺术实践与赏鉴活动培养起来的有关“造型”问题的辩证眼光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上海博物馆藏金农与罗聘合璧册,其中有一幅画浮萍踪迹,一人在梦幻的影子中行走,寓涵人生之路,为生命的萍踪留影。上有题云:“浮萍刚得雨吹散,吐出月痕如破环。”款“稽留山民”。眷恋生命,追求超脱,这正是金农“不梦长安公卿,而梦浮萍池上之客”的生命哲学的体现。

金农早年并非毫无绘画的经验。他有一首《画兰竹自题纸尾寄程五鸣、江二炳炎》的诗,其中就有“掷纸自叹息,不入画师谱”的句子,可知他年轻时虽也曾画过兰竹一类题材,但因为不中绳墨的缘故,自己也颇觉挫败。这个例子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金农的绘画造型感觉并不十分突出。然而,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说他天生的造型感觉过于顽固,以至于很难被外力所改造。

为什么白了人头是此声?是因为细雨滴芭蕉,丈量出人生命资源的匮乏。在佛教中,芭蕉是脆弱、短暂、空幻的代名词。《维摩诘经》说:“是身如芭蕉,中无有坚。”芭蕉意味着弱而不坚,短而不永,空而不实。春天来了,芭蕉迅速长大,从那几乎绝灭的根中,竟然托起一个绿世界。铺天盖地,大开大合,真是潇洒极了。但就是这样一种勃勃的生命,一阵秋风起,瞬间就衰落得无影无踪了。中国人说芭蕉,就等于说人的生命,中国人于“芭蕉林里自观身”(黄山谷诗),看着芭蕉,如同看短暂而脆弱的人生。

金农 蕉林清暑图 (徐平羽旧藏)

人生是易“坏”的,他要在艺术中追求不“坏”之理。金农一生对画芭蕉情有独钟,《砚铭》中载有金农《大蕉叶砚铭》,其云:“芭蕉叶,大禅机。缄藏中,生活水。冬温夏凉。”芭蕉在他这里不是一个简单的植物,而是表达他生命彻悟的道具。他有自度曲《芭林听雨》,写得如怨如诉:“翠幄遮雨,碧帷摇影,清夏风光暝,窠石连绵,高梧相掩映。转眼秋来憔悴,恰如酒病,雨声滴在芭蕉上,僧廊下白了人头,听了还听,夜长数不尽,觉空阶点漏,无些儿分。”金农有幅《蕉林清暑图》,上面题有一诗:“绿了僧窗梦不成,芭蕉偏向竹间生。秋来叶上无情雨,白了人头是此声。”芭蕉叶上三更雨,点点滴滴敲在人的心扉。

金农笔下的芭蕉,倒不是哀怨的符号,他强调芭蕉的易“坏”,是为了表现它的不“坏”之理,时间的长短并不决定生命的意义,生命的价值建立在人的真实体验中。他说:“慈氏云:蕉树喻己身之非不坏也。人生浮脆,当以此为警。秋飙已发,秋霖正绵,予画之又何去取焉。王右丞雪中一轴,已寓言耳。”他又说:“王右丞雪中芭蕉,为画苑奇构,芭蕉乃商飙速朽之物,岂能凌冬不凋乎。右丞深于禅理,故有是画以喻沙门不坏之身,四时保其坚固也。”雪中不可能有芭蕉存在,王维的雪中芭蕉,就在于表达生命的不“坏”之理。金农笔下的芭蕉叶,不是显露瞬间性的物,而是永恒不坏的真实。

金农(款) 丙子(1756年)作 山水 立轴

他的绘画风格变化不大,缺少像他的书法那样阶段性的蜕变痕迹。这固然和他从事绘画较晚,画家生涯相对短暂有关,但最主要的还在于他从学画之初就采取将自己的原生感受直接施之于绘画的造型方式,所以并没有像其他画家那样经历过先接受前人绘画图式,再求脱化的学画过程。


金农有“稽留山民”一号,“稽留”,是淹留的意思。人的生命就是一段短暂的稽留。金农认为,人只是世界的“客”。他有一幅图题识说:“香茆盖屋,蕉荫满庭,先生隐几而卧。不梦长安公卿,而梦浮萍池上之客,殆将赋《秋水》一篇和乎。世间同梦,惟有蒙庄。”人是浮萍池上之客,萍踪难寻,人生如梦。人是“寄”、“留”、“客”,所以何必留恋荣华,那长安公卿、功名利禄又值几何。他在庄子的齐物哲学中,获得了心灵的抚慰。

风雨归舟图

他的《风雨归舟图》也是这种心态的作品,是其晚年杰作(作于其74岁)。右边起手处画悬崖,悬崖上有树枝倒挂,随风披靡,对岸有大片的芦苇丛,迎风披拂。整个画面是风雨交加的形势,河中央有一舟逆风逆流而上,舟中有一人以斗笠遮掩,和衣而卧,一副悠闲的样子。上有金农自题云:“仿马和之行笔画之,以俟道古者赏之,于烟波浩淼中也。”急风暴雨的境况和人悠闲自适的描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突出了金农所要表达的思想:激流险滩,烟波浩淼,是人生要面对的残酷事实,但心中悠然,便会江天空阔。那永恒的江乡、漂泊生命的绝对安顿地方,就在自己的心灵中。



清 金农 茅舍缫车图 匡时2009秋拍 成交价459.2万元

求奇求怪在金农是一种天性。他做任何事都不愿随人脚踵。“弃众人之所好,收众人之所弃”的取法路径既是他的个性使然,也是他美学原则的生动写照。金农的书画作品均有一种极强的图式感。这种图式感一以贯之,显示了他在从学方向上非常明晰的策略意识。

金农毕生有金石之好,他的好友杭世骏说:“冬心先生嗜奇好古,收储金石之文,不下千卷。”他的书法有浓厚的金石气,他的画也有金石的味道。

秦祖永说:“冬心翁朴古奇逸之趣,纯从汉魏金石中来。”要理解金农的艺术,还需从金石气味上追寻。这里谈金农艺术中的金石气,不是谈他的金石收藏、他对金石的研究,而是金石生涯给他的艺术所注入的特有气质。

中国人有“坐石上,说因果”的说法,意思是通过石头来看人生。金石者,永恒之物也;人生者,须臾之旅也。人面对从莽莽远古传来的金石,就像一片随意飘落的叶子之于浩浩山林。苏轼诗云:“君看岸边苍石上,古来篙眼如蜂窠。

世界中的一切看起来都在变,但又可以说没有变,青山不老,绿水长流,秋来万物萧瑟,春来草自青青。艺术家更愿意在这种错觉、甚或是幻觉中,赢取心灵的安静。摩挲旧迹叹己生,目对残碑又夕阳,是惆怅,也是安慰。 

在富贾云集车水马龙的扬州,金农的冷逸,是激流跌宕后的冷静,浮躁中的平静,浊世中的一方幽静。冷却了心中一切躁动、欲望、挣扎等冲突,从现实的苦困中超越开来,与天地精神独往来。

金农 《隶书册》 水墨纸本

为了明志,金农给自己刻了一方“丹青不知老将至”的印章,然而金农的“冬心”并非要表现一颗冷漠的心,他的“冬心”也曾复苏过,六十岁时金农纳二十岁的哑女孟娟为妾。哑妾重病后,金农体恤哑妾,安排她到杭州老家养病,古道热肠的金农又恢复了他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日常。

他在书法方面于隶书着意最深,还将这种隶书笔意带到了他的楷书、行书当中,创造了属于他自己的隶楷体、隶行体。他的隶书受飞白书影响较深。这一影响还呈现出随年龄增长而逐渐强化的趋势,而且阶段性特征非常明显,其间亦绝无曲折和倒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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