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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淘书20年 1999年秋季，我初到昆明念书，和哥哥一起到邻近母校的北郊张官营旧货市场逛地摊淘旧货。本来是要淘旧货，可是看到旧货市场里上百米长的旧书摊，腿就迈不动了。就这样，不论寒暑，只要得空我就来逛这里的旧书摊。  在张官营旧货市场，我头一次和名人墨迹结缘，那是云南著名学者刘尧民先生的一页手稿。就是这页残稿，为我打开了收藏的另一扇大门——开始关注名人遗物。 张官营旧书市的地摊摆了两三年后，估计是市场老板看到旧书拉动了旧货市场的文化品位，于是在市场正门与西门之间的二楼上专辟旧书交易区，这里俨然成为当时云南最大的古旧书集散地，天天营业。 从地摊变成楼内经营，旧书就有了常栖之地。成排的旧书架，一个接一个旧书摊就相互交错着，我每天徜徉其间。在这里，我第一次接触到抗战时期的同学录——一本印刷精美的西南联合大学电讯专修科的同学纪念册，它和在学校附近下马村一个旧书摊上发现的一本钤有“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图书馆”藏书印（并贴有英文藏书票）的外文书一起，引领我走入西南联合大学这所伟大的大学。2018年，我整理出版了九卷本《民国书刊上的西南联大记忆》，其中一些篇章便来自在张官营旧书市的渔猎。 在另一个旧书摊，我曾淘到语言学家周祖谟先生的一册签名本。摊主张先生看我几乎每天跑一次旧书交易区，对旧书如此痴迷，特意给我推荐了西山脚下的马街旧书市。马街是一个有着百年历史的乡村集市，只在周日开市。我按张先生的指引，骑着自行车直奔这一淘书新地。其实哪里是什么淘书“新”地，完全是因为我从前不知道此地而已，这里其实早已是旧书摊的老阵地。每逢周日，七八十个摊位从街头摆到街尾，让人赞叹不已，初来的书友看到这阵势真有相见恨晚之感。为了在马街也得到心仪的旧书，我经常天不亮就骑近40分钟自行车来赶鬼市。鬼市不会白赶，多少会有所斩获。一天凌晨，大家打着手电筒看摆摊人散出来的材料，每个人抢得一把，我没经验，只得到两张图书封面的设计原稿，两个书名分别出自姜亮夫先生和王力先生的手笔，上面还有铅笔标注的设计格式和尺寸等。  在马街旧书摊，我曾淘到一沓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年画缩样，被另一位经验老到的摆摊人用一堆别的书换去了。还曾淘到一批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印本，有文艺杂志、电影完成台本、油印古琴谱、民族调查资料等，上面盖着云南省文联的藏书印，都是难得的资料。 一位摆摊者曾出售一批西南联大教职员工的手迹，苦于囊中羞涩，只要了几张便宜的（其中一张已捐给西南联大博物馆）。在另一个旧书摊，摊主摆出一本没有封面的宣纸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许多文件收发的情况。这本册子摆了一两个月都无人问津，有一天我心血来潮，蹲下来细细翻看，见其中有“叙永分校”等字样，马上知道这无人看得上的宣纸册子是西南联大的遗物。一问价格，只要25元，赶紧付款走人。在马街，我还曾淘到家乡彝良县的一件旧物，是展现偏僻之地锅圈岩的苗族同胞上世纪50年代初期过溜索的原版老照片，真是喜不自胜。马街新华书店也来凑旧书摊的热闹，借机抛售一些卖不动的库存书，我在那里以一元一册买了100多册“新世纪万有文库”，至今仍是得意之谈。  昆明还有一处淘书圣地，那就是位于人民西路的潘家湾旧书市场。那里旧书店一家挨一家，店前有旧书摊，店里常有熟谙旧书的民间文化学者，令人不敢小觑这一方小天地。我第一次在这里淘书，先来到一家叫虹山人书屋的旧书肆，店主李福祥先生对旧书文化颇有造诣。在他店里，我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民国版《云南农村戏曲史》，那时我还是学生，所以立即受到李先生的另眼看待。一次，潘家湾旧书市场举办收藏品交流会，李先生店隔壁的一家专营民国藏品的书店新进一本西南联大教职员名录写本原件（上面有梅贻琦先生亲笔批注），里面还夹着西南联大纪念碑碑文铅印原件。经与店主商价，敲定以2800元交易，可是我只带了几百元来。看我如此迷恋这本名录，李先生主动提出借我2800元买下它。得到这本名录，我兴奋了好多天。 十多年来，潘家湾旧书市场经历了几多波折。从曾经的旧书店林立到停止收藏品交易，后来虽有恢复，但旧书店的辉煌不再，旧书摊成为主流，而今已成为昆明旧书爱好者唯一的淘书阵地。 在马街旧书市、张官营旧书市陆续关闭和潘家湾旧书市短暂关闭的几年间，黄土坡附近的小屯旧货市场亦有旧书摊经营，我在那里淘到西南联大一个学生社团的壁报原稿，还淘到近百册抗战时期中法大学学生邬联采的听课笔记及日记（笔记上有罗庸、张清常等西南联大名家的批阅手迹）等。可惜，那里和张官营旧货市场、马街旧书市一样，均已不存。虽然令人流连的旧书市场已渐渐远离人们的视野，但我的淘书之旅永远在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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