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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新年的钟声将要响了，在那一刻，人们聚集在一起，进入深沉的静默，鸦雀无声，犹如进入一个庄严的圣殿，虽万人云集，仍然保持着不可撼动的可贵的静默，静得如雷雨过后竹檐滴落的雨滴，静得如月出惊飞鸟的森林之夜，静得如深潭里得千丝垂纶的直勾钓鱼，人们等待的不是新年的钟声，而是一个崭新的时刻，一个新纪年的诞生。此时的心是如此柔软细腻，如一位年轻的母亲期待新生儿的第一声啼鸣.......在这一刻心是如此的安定，为着钟声驿动的心驯服如鹿，温柔地匍匐在草地上，谛听.......钟声响了，扫荡干净所有音乐和滞留的情绪，此时的心，澄然无波。 记得木心说过，钟声，不属音乐范畴。当大教堂的巨钟响起时，任何音乐都显得繁琐多余。音乐是人间的，巴赫、莫扎特的曲奏全是人间事。就连一向热闹喧嚣的中国人，在听闻钟声那一刻内心是安定的，止息了内心的喧嚣和过往的一切，欣欣然在当下，回归生命最深沉的静默。 钟声能令人如此安静。 二 内心的钟，时刻校验我们的情绪。
三 最喜欢聆听寺院的钟声。 江西云居山真如寺位居高山之巅，终年云雾缭绕，状如天庭，真如寺的钟声是早三点半就会准时响起，巨大的轰鸣破空而来，了无挂碍，有多少梦魂幽魄被惊得避之不及，那时的醒是全然的醒转，不会再续梦去，听到钟声是决然要起身的，庄严的一天就开始了，那真是云中而居的生活，飘然不染世尘。 湖南药山寺的竹林禅院地处一个青山环抱的山坳，竹林幽谷，临湖而建，白墙木楼，宛如一方小小的世外桃源。那里的钟声仿佛是圆的，每当清晨的钟声响起，状如一尾巨大的游鱼，航行于清冽的空气里，触山摇尾而回，带着巨大的回声，形成声响的旋涡，直把人旋入声浪的谷底，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妄想纷飞，仿佛自己整个身体都溶在钟声里。 还有一次在江西的宝峰寺，日间适逢一对被家常琐事和烦恼困扰的母女，知客师父请她们在寺院住一晚，并特别嘱托，晚上九点钟去大雄宝殿前听闻钟声。宝峰寺为五进院落，依山而建，层层递进向上。大雄宝殿在第二进。寺里多是千年古柏，晚上的寺院的灯多不明朗，在这样肃穆的夜晚，钟声想起来，竟是异常安静的，悠扬的钟声里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宁静的力量。 闻钟声，烦恼净，此言真实不虚。 四 钟声是没有国界的，钟声如桥，穿越语言的沟壑，直达人心。记得在我家的老房子里，有一张米勒的油画《晚钟》，画面是一对年轻的农民夫妇，在暮色中谛听远处教堂钟声时正在祈祷的情景。插进泥土里直立的钢叉，草编的土豆筐，装满农作物的独轮车，与天空的七彩落霞齐飞的雁群，广袤的原野，遥远的地平线上，教堂的尖角刺向天空，钟声响了，衣衫素朴的妇人双手当胸，低首祈祷，男人脱下帽子，亦是默然，在这一刻，人们听得见自己内心的声音。我自小生活在农村，对这样的场景感到熟悉和温暖，那画上的晚钟，虽无声，却日日在我心里的，当内心的钟声响起，神圣的静默来临，这是最美丽的时刻。当钟声响起，净心祈祷的时候，内心的静默一如野山谷生长起来的野百合。记得《圣经》有一句话，就是在所罗门最奢华的时候，其装扮也抵不上一朵小花的庄严美丽。 在钟声里，生命回复了最真如的平等。 叶灵犀专栏《禅溪》展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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