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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无雪的京城，难以摆脱萧疏寥落的视感。幸好，我藏有一款友人赠与的“南山翠芽”，取出来，稍加“醒置”，以70°水冲泡，原本枯干的枝芽舒展翠绿，莫非涅槃重生？ 嗅着茶香，自然想到翠芽产地——镇江南山风景区。继而联想起景区弥散书香、适合品茶思远之处——招隐寺。 苍天待我不薄。那年，当北方朔风败叶、风雪迷离之时，我步入南山内、面对招隐寺。以崇仰之情，深忆在此隐居过的名人——南朝·宋大音乐家戴颙、南朝·梁太子萧统、北宋大书画家米芾。我赞叹最早挥墨写出“城市山林”四字的著名书法家米芾的真迹。我更敬慕放弃宫阙、走进招隐寺读书台，醉心编纂文史的昭明太子…… 入冬的招隐山，虽略有寒意但绿植依然葱郁。我拾级而上，来到济祖殿右侧的昭明太子读书台。 读书台内有昭明太子坐读像。书案上，笔墨纸砚、卷册堆积，似乎陶醉于文字的太子并未走远……
当年，一代音乐家戴颙在城市山林听鹂思曲时，未料到百余年后，酷爱墨香字海的一位青年，以悠闲步履走入这处山林。与戴先生不同的是，他不在意丝竹管乐的高低错落，更没有通过鸟鸣来创新音律，而是把山泉流动的节奏、雨打枝叶的音响、山风呼啸的声浪当作天籁之声。这就是南朝·梁那位“不爱江山爱文章、不爱殿堂爱书房”，编纂中国现存首部诗文总集《昭明文选》的皇太子萧统。 萧统的读书台在招隐山山腰。丛林掩映的书房方向，飘来一缕茶香。我留意到，游人三三两两，在书房、回廊、竹径、石阶观览，大多步履轻轻，似乎不愿惊扰太子的专注状态。 读书台上下分两座院落。面积不大，清幽别致。此情此景，或许可以解释为——轻弃人间尊贵、一心捧卷的皇太子那份甘守寂寞的理由？ 人生很短暂。我仰天默问——在世情浮躁、贪求为上的当下，有谁在短暂的寒来暑往中，甘于一心赏读、忽略功利？尘世间，百般烦恼让人心烦气躁，意欲一躲为快。可很少有人想到，高度寂静，更能验证人的定力。萧统做到了。那天黄昏，山林静谧，只有远处似有似无的泉流声，太子翻阅书卷的细微声。近似无声世界的书院，让侍者实难忍受，他悄悄走近萧统，以关爱的名义，希望以一段丝竹演奏来打破这可怕的寂静。太子听完，眼睛依然没有离开字里行间，只是轻声说一句“山水有清音，何必丝与竹”。 有的人，贪恋世情中的享乐，而有的人，却关注百年之后的文化播扬。萧统便如是。3岁朗读《孝经》，5岁默诵并解析《论语》，14岁戴上父皇梁武帝授予的太子冕。他处理朝政时井井有条，待人接物稳妥得体，本能成为一代贤明帝王，但他总觉得，皇位虽然至贵至极，百年后便无踪无影，不若做学问、留下名句千古传扬。于是，他选择在京口（镇江）南郊的招隐寺后山，构建一座读书台和一座增华阁，把3万册藏书从健康（南京）运来，潜心读书、编纂文稿。任由缕缕墨香洋溢在他的精神世界。 他的寿命，不及音乐家戴颙的半数——31岁。这般年纪，本应是人生璀璨时段，他却翩然远去，但愿他往生极乐。 在执政领军、安抚天下方面，尚未有显赫建树的皇太子，却引发城内外民众沿街哭送，边境将士无不潸然。由此可见，翰墨书香、传世名作，浑如读书台茶室里的南山翠芽——虽为家常饮品，泡在杯中，清雅可人。一旦追味，口中便久久存留余香。 读书台上的茶室，也是以“静”为明显感觉。我在品着招隐山名茶——南山寿芽，忽感到水质极佳。听闻，茶由招隐山虎跑泉之水泡成。于是，我兴致勃勃地来到招隐山南。见一方名泉悄声流淌。碑记告知，东晋年间，山中猛虎为患，法安禅师进山降虎，刨出山泉。升浮的泉珠，古来静静呈现。泉边石壁的“虎跑泉”三字，为明崇祯年间镇江知府程峋所题。我取了一点泉水品尝，一丝清凉入喉，心清气爽。 这是一眼与杭州同名的“虎跑泉”，即便早已入冬，依旧清流潺潺、舒放清韵。已历1580多年风雨沧桑的清泉，约3米深，晶亮亮恍若镜明。我伫立于泉池的后壁的“万古常清亭”，沉思良久，破解了一番“常清”二字的深意。 那日，车出南山，我依然频频回望读书台，想了很多——萧统虽然远去，《昭明文选》却留下历史回响。唐代曾流传“《文选》烂，秀才半”的民谣，宋代诗人、《史咏集》编著者徐钧对昭明太子作如此赞赏：“有德无年亦可矜，腊鹅兴谤竟难明。当时虽不为天子，文选犹传万世名。” 与镇江“仅隔数重山”的南京，至今流传着“莫愁传世争颜色，怎及昭明文字香”之说。后人从来没有忘记他，在他读过书的地方纷纷建起读书台，南京的梁洲、镇江的招隐山、湖北的襄阳……他当然是高寿者。来者无不感觉到，他至今还品着虎跑泉的水、听着山林间的鸣唱，在挥笔撰文。因为他感悟到了生命的真正价值。 招隐山是镇江南山的一部分。我认定，“寿比南山”的意义在这里升华。面对人间岁月荏苒，世间百般诱惑，我辈是否也该自问：“面对生命倒计时，你为后人做了些什么？” 【作者简介】冯新生（笔名：心声，网名：京城散人）中国散文家、新闻纸媒资深记者。多家影响力网媒专栏作家。曾在省市级以上报刊上发表诗歌、散文、小说、杂文约7000余篇（首），获奖若干。文集《茉莉香茶》、散文集《物华天宝》《游出滋味》《行者手记》。人民日报、央视网转载多篇作品。北京广播电台文艺台曾播放系列配乐散文。著述简历入载《中国文化名人大辞典》。 展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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