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若逢闲暇,我爱在天坛听松。 作为北京“五坛八庙”之首的天坛,有古松柏3500余株。临近年底,北京多有朔风。一旦风起,密集松涛如潮涌不绝于耳。我坐在路椅上闭目静读,恍若置身其中。 午时暖阳稍纵即逝,松柏吟诵渐行渐远。被苍翠诗潮浸透的我,懒散起身,无目的性漫步在林间石径。当走近神乐署时,以“坛乐清音”为名的古曲迎面飘来,如泣如诉,时而,如威赫庙堂庄重宣读,时而,如竹林隐士潇洒表述,时而,如一江春水东流不息,时而,如闲庭古井深不可测…… 或许是采写职业所致,或许是被“坛乐清音”所陶醉,我走入其中,感知其妙…… 东周时期,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的编撰者始料未及的是——诗句中“天之牖民,如埙如篪”,被后人品味了数千年后,其中的埙与篪,消失千载,终于在帝都5A级景区——天坛公园涅磐重生。令人惊奇的是,这种"中和韶乐",竟然是平均年龄25岁的年轻一族自制乐器,自创自演! 身着古服、面色凝重的多位演奏者,或吹奏或敲击、或曼舞或造型,可谓金声玉振! 直至大幕垂落,直至曲终人散,我依然沉浸悠长深沉的曲韵中,似乎还在穿越古今。 神乐署门外,冬日的落叶在风中旋舞。当年祭天之景——祈年殿,轻洒落日余晖。神乐署古廊道中,瑞士作家斯蒂芬克·洛布斯,正在接受几家强势媒体记者的采访。我们曾在一次文化活动中相识,由此,他一面用流利汉语回答记者问题,一面用友好且滑稽的眼神缕缕向我示意。我忽然想起他赠我的诗集《品味北京》。其中一篇,就是描述神乐署“中和韶乐”。与此同时,我也忆起当年神乐署年轻创作者在接受我采访时,向我讲述的那情那景…… 为让古老的中和韶乐精彩重现,2005年,天坛公园5位年轻人组合的文化工作室成立。他们担任解说之余,开始搜集整理古乐曲资料,拜访古乐专家。走访了文物专家罗哲文先生、故宫博物馆研究员万依先生、海政歌舞团指挥黄海涛先生等。600余册古书,他们捧读良久、搜寻亮点。夜深人静有家不归的年轻人,饱享古书散发的霉味儿。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久,《坛乐清音》DVD光盘、《中和韶乐与天坛文化发展关系》、《中和韶乐溯源》、《中和韶乐乐器复制研究报告》等文章从这个工作室“走出”,被多位文物专家赞许。已故文物大家罗哲文先生在观看职工表演后连声赞美,为神乐署题字“韶乐学府,礼乐殿堂”。 多类史料表明,绵延数千年的“埙”与“箎”合奏共鸣,不仅显现如泣如诉的雅士情怀,也呈现出一种“兄弟和谐、积极向上”的亲情。神乐署文化创新工作室正是基于这种文化理念,不断挖掘、不断传承、不断完善、不断创新,让古老乐器得到新生…… 2006年,天坛神乐署开始每日一次表演“中和韶乐”。台湾政要连战、宋楚瑜以及奥委会主席罗格等政坛名人前来观赏。知名古迹的古乐,由此闻名海内外。然而,数位 年轻创作者又有了新忧虑——中和韶乐特有的竹制乐器“朱漆描金箎”、“朱漆描金龙尾笛”、“朱漆描金龙尾箫”,在北方干燥的土地上难免出现干裂,直接影响到“中和韶乐”演奏的延续性。于是,神乐署几位年轻人开始自己研究、自己制作适宜干燥环境的古乐器。每逢双休日或节假日,京城及周边城市的乐器店、古乐器专家家中客厅内、北京古迹藏书室、北京各大图书馆内经常出现神乐署年轻人的身影。同时,小车床、小刨床、钳工工作台、调音器、喷漆设备陆续出现在神乐署工作室。每当月上柳梢头,最后一位游客离开景区后,工作室的灯光便开始亮起,直到深夜、黎明……2012年,音色与古代竹艺媲美、品貌有所创新,多方面比古乐器更趋完善的描金箎、描金漆金龙尾笛、朱漆描金箫……在神乐署复原成功,精彩展现于游客面前,博得一次又一次的喝彩与掌声。让众多游人既感到古韵悠悠又感到耳目一新的是,古老乐曲在年轻人精心传承发展后更为生动精湛。不久,这群年轻人被邀请到海外演出,让国粹享誉五洲四海…… 正思忆间,神乐署第二轮演出开始。《金声玉振》、《雅乐华章》、“神乐之旅》、《坛乐清音》、《金蛇狂舞》等组合传统乐曲依次奏响,在古老祭坛上空萦回。 取得成就,难免附带遗憾。立志创新,难免限于窠臼。享誉海内外的“中和韶乐”,虽风光无限,却在“申遗”路上遭遇迷茫——按照文化部申遗审核部门的相关要求,全国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只有存在传承人,才有可能被选入名录。尽管神乐署在深度挖掘历史文化方面成绩突出,生动表现中和韶乐的精彩演奏,早已美名广传,但挖掘者、创作者都是无门无派、无师自通的年轻人,由此,进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入门券”遥遥千里。当时,我在一些纸媒为其呼吁,也多次安慰那些面呈遗憾之色的年轻人…… 冬风远,乐曲停。天坛松柏复归平静。我再次向神乐署内院走去。试问人过中年的创作者们——"中和韶乐"的申遗,是否有望…… 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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