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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方向明 （一） 目光迷离。头还有点沉。我被看樱花的人流挟持。在武大暗夜里看打了灯光的樱花，看的是假象。泛黄的光一照，樱花也泛着黄。白光下，成了夜色做底的碎花布。啤酒也是酒，除了让你一直找地方撒尿，也能让你目色迷离。“苹果”让手机不仅仅是手机，还是高清相机，还是电脑。你拍，更多的人也在拍。拍了，立马微信了，圈里朋友无论在何地都知道你在何地了。美女“小班”（培训班班主任）说这是民国建的老图书馆，有一石碑，上刻：中华民国二十三年国立武汉大学建。哦，八十多年了！——这是头天晚上的事。 武汉大学一景 第二夜约了文友同行。未喝酒，饭后散步，随意走走。走着走着，走上樱花大道了。行走的多数是学生，看上去满脸稚气。回想自己当年19岁教坛执鞭，也是愣头青一个，怪不得那些中年女教师老是对着你笑，说一句：小后生……半怜爱半担心，后半句往往听不真切。眼前的学子很多是成双结对并行的，手从后腰连着。同是60后、同为师范生的文友，对此除了羡慕，唯有后悔。联想到前些日子，女儿跟她妈妈说的事，做妈妈的听了虽责骂了两句，挂了电话却带了几分骄傲。骄傲什么？有人追女儿了。女儿说，那天我生日，都睡下了，宿舍楼下有人在喊，妈哎，喊我的名字啊！扑窗前一看，有个人影，对着楼上喊我的名字，地上是蜡烛火围成的心形。都这样啊，我靠！看樱花的人还是很多。道旁有几个小摊。几个学生模样的在兜售微口琴、樱叶书签、小瓷娃，一问，大四了，为毕业攒点失业备用金。有一对看起来像情侣，也许是为双飞旅游筹资呢。还有售自费印的诗集的，标有“世纪出版社”字样，封底又印了一行字：内部交流用。看来多半是不合法交易，只好与来回巡逻的保安玩猫与老鼠，被逮了便使苦肉计，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武汉大学樱花季 第三次行走武大校园在一个午后。太阳开眼，正是赏樱好时间。只有白天才能真正感受樱花之美。前几年各地搞绿化，引进了很多新树种。在我们老家那个著名的世纪广场，有三株樱花，对面是一个尖顶教堂。双木成林，三株樱花看去就很有一番气象了。早闻武大樱花名声，某年校园日流量20多万人，人满为患，踏坏草坪，一时传为新闻（所以现在要买票进校园了）。真见了，确实有点震撼。凄美。无数细碎的素色组成了一种气势非凡的美。友人博客里说，樱花还有早樱、晚樱之分。早樱性格独具，不是次第花开，却是万千齐放。开了就开了，开满了就落。呈现一种极端的美，正如大和人性格。花中有这般决绝而凄美的，除此还有谁？除了看樱花，总得看些别的。这几天随着人流净顾着看樱花了，却始终分不清东南西北。虽然我们只做几天的“武大”郎（武大男生雅称），这样浑浑噩噩也不是个事啊。阳光下登石阶进了老图书馆（现在已做了校史陈列馆），看到了几个人像，似乎踏实了一些。第一个是张之洞，1893年（下一年就是甲午年）是他奏请清廷兴办自强学堂，便是武大的源头。第二个是闻一多，在1928年国民政府改组武昌中山大学，组建国立武汉大学之时，闻一多加盟武大，参与了珞珈山新校址的选定，并提出将新校址的罗家山改名为珞珈山，一展其诗人气质和智慧。一多先生又设计和书写了小篆体“武大”二字的校徽，多少武大学子曾以佩戴它而倍感自豪。闻先生的半身铜像立在老图书馆的东侧，虽然他以后来的壮烈的死而闻名，但武大人更记住的是，他是武大第一任文学院院长。第三个人非常著名，但是他与武大的情结，知晓的人也许不多。他叫易中天。武大培养了他，也赏识了他。1978年，没有大专文凭的他凭实力考取了武大中文系古典文学硕士研究生。毕业后，按照当时“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政策，易理当回原所在地新疆。然而，易的导师、年过古稀的胡国瑞教授对他赏识有加，执意要求易留校任教。当年以开明著称的武大校长刘道玉也爱才，以学校名义与新疆协商，但新疆的答复是：易是定向培养的研究生，新疆已给他发了三年的工资，不同意易留校。刘校长并未罢休，找教育部长，提出以“在今后的武大毕业分配时优先考虑新疆所需人才”的承诺换得新疆对易留校的同意。就这样，已回新疆工作近一年的易中天，于1982年返回武大。返校后的易没有辜负导师和校长的期望，讲课纵横天下，妙趣横生，1984年任中文系副主任。但武大又“赶”走了易中天。1988年，刘校长卸任，似乎从那时起，易中天在武大的日子开始难过起来。据说，有一批正人君子老学究什么的甚至合谋取消了他的授课权，原因是他开的课太受欢迎了（现在有戏霸、艺霸，学校里是否也有学霸？）。四年后，易选择离开武大。易中天让武大变得真实，也变得具体。否则，我们几个混几天“武大郎”生活的老学生，既找不到方位，更无法触摸武大。现在好了，至少触到它的皮肤了，虽然上面有个小伤疤。
闻一多 （二） 武大李教授说，中国文化传承在哪里？青楼。词是怎么来的？青楼。词牌名都与谁有关？青楼。 李教授还说：顶尖的艺术都是酒后产生的。古代文人太压抑了，只有趁酒后发泄一下，过后怪罪下来，有个理由：酒后不做真的。其实，酒后才做真！ 我现在便是酒后。 湖北省博物馆 观湖北省博物馆，楼顶有咖啡馆，还有书店。购得《七弦古意》（受上午欧阳教授蛊惑，忽然对七弦古琴有了兴趣），还有《碑刻的故事》（小说家吴克敬所著）、《悠悠青瓷》（秦伟著），及两本字帖《于右任<赠大将军邹（容）君墓表>》《刘艺章草千字文》。 惟楚有才。这是真的。博物馆有“楚才馆”。随便报一个名字，都是大家。汤用彤，黄梅人，对西方哲学、印度哲学、中国宗教史均有深入研究，中国佛教史尤深。徐复观，浠水人，亦名佛观，做过蒋中正随从秘书，1946年退役后转向学术，1949年赴台，致力于发掘中国文化中的人文精神，并使之再生于当世。闻一多，浠水人，国人只知其为民主诗人，实乃意气书生，对唐诗、《楚辞》、《周易》皆有研究。胡风，蕲春人，1954年因写“三十万言书”获罪，被定为“胡风反革命集团”之首，锒铛入狱并遭全国范围的批判。曹禺，潜江人，本名万家宝，大学时代创作的《雷雨》便足以留名。…… 国立武汉大学 武汉定有后劲。何也？请看今日武汉，大学几多？56所！学子几何？103万！不让武汉有才，也难。 辛亥革命纪念馆，名“红楼”。又见张之洞相片，神定气闲。书法有文气。武昌首义，青史铭记。当年枪响时，孙文浪迹海外。国民革命，跌跌撞撞，连连失败，武昌胜利，也属偶然。 重登黄鹤楼，一改旧印象。1980年代建造，虽为钢筋水泥构筑，然经历风雨，初现沧桑。500年后，也是古迹，可称一绝。况可抵御火灾。火灾乃中国木构建筑之克星也！徒步登顶层，同行曰：宁波厅也。大型壁画乃大画家宁波人楼家本所制，融国画版画一体、极印象写意二风；抱柱楹联出自书法大家鄞人沙孟海之手笔，苍老遒劲，文采斐然。登斯楼也，顿生宁波人之骄傲焉。 黄鹤楼 极目远眺，武汉三镇（武昌、汉阳、汉口）尽收眼底。长江烟波浩渺，两岸高楼林立。武汉长江大桥，横跨南北，风采不减。黄鹤古肆，文气不逊商气。有一店牌曰“吃喝玩乐”，道出人生真相；店门两侧联语：“热狗披萨蛋挞派，冷饮奶茶爆米花”，对仗工整，大俗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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