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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路:情绪工作者

 雾花水月i3qpg9 2020-09-22

很多文艺工作者,都是情绪劳动者。不管是绘画、音乐、雕塑、电影、还是文学,本质上都是情绪。让读者、观众、听众产生特定的情绪。人们需要情绪,产生情绪需要感官刺激,情绪工作者就是制造刺激的人。

要制造刺激,去刺激别人,得自己先受刺激。甚至自己受完刺激,别人还不一定吃这套刺激。长久受刺激,人的精神状况容易出现问题。

因此,典型的情绪工作者,精神状况大多不是很好,连带着身体也不会太好。比如林黛玉。诗写得越好的人,身体一般越难健壮,否则就没那么敏感,不容易伤春悲秋。

有一种诗叫“老干体”,意思是像老干部写的,也有一种书法叫“老干部书法”。如果创作老干诗、老干书法,对情绪和身体没有负面影响,甚至还能怡悦性情,丰富晚年生活。情绪工作者最悲催的就是,没有活成老干部、享受老干部待遇,但作品都是老干部风格。

情绪工作者的劳作,和其他工作者不太一样。我小时候,家里做生意,我妈早上五点起来,坐班车去安徽进货,有时候到中午两点才啃个烧饼。天黑才回来,一个人揽十多大包货。很辛苦,挣不了多少钱。我现在从事情绪工作,不用风吹日晒,挣的钱还稍微多些。

但细想之下,情绪工作者也有他的辛苦和代价。咪蒙封号一年后,我看报道,知道她精神崩溃和抑郁。这应该算是工伤。每天去制造让人悲伤、愤怒、绝望、焦虑的情绪,自己都得先尝一遍,正常人怎么受得了呢。

当然,情绪工作者也可以制造良好的情绪。只是,良好的情绪制造起来,成本极高,受众又少。要让人生起深深的悲悯、同情,是不太容易的,但要让人悲伤、痛苦,就相对容易,让人焦虑、愤怒,更容易。一句剑走偏锋,马上能把读者激怒,但一百句平和的话,不见得能让人得到慰藉——缺少情绪的刺激,很多读者根本看不下去。去看电影,很少见叫座的电影从头到尾没有死亡和暴力的。

读者和观众,常常冲着生活中不易体验到的激烈情绪去消费。于是,绝大多数情绪工作者致力于此。那么,他们自己要先受到那些情绪的冲击。

很多演员、明星容易婚姻破裂、出轨,也容易遭受网络暴力。艺术家、小说家、诗人、网红,也是一样。他们都是典型的情绪工作者。情绪工作者如果太投入工作,而不能在工作之余去努力了解情绪、驾驭情绪,生活就容易变得一团糟。情绪工作者的精神压力,往往比一般人大。很多明星信佛,拜上师,也是因为没有办法了解、驾驭情绪,只好供养一个导师来指点。

把文艺创作者叫“情绪工作者”,应该能追溯到汤显祖那里。汤显祖说,“他人言性我言情”。如果把“情绪工作者”简称“情工作者”,倒是能和“性工作者”对上。都是出来卖的,只是卖点不同。不过,“言性”的“性”,并不是那个意思。

虞集有句话,“蜀庖能浓浙能淡”。我们平常的生活,最好能像江浙菜,清淡一点,平和柔顺一点,情绪稳定。但文艺创作,最好像川菜,又麻又辣,吃得鼻涕眼泪直流。

这里面是有些矛盾的。很多情绪工作者,正因为情绪异于常人,才能成为好的情绪工作者,也因此,他难以成为好好生活的人。他更容易因为冲动和情绪化,给自己和他人带来伤害。

情绪工作者的劳累,和体力工作者、智力工作者都不太一样。情绪上的劳累,外人不容易观察体会。对一般人来说,看个电影,是休息、娱乐,但对情绪工作者来说,看个电影,很可能是劳作。我们容易让体力劳动停下来,但情绪的运作,想让它停下来是非常难的。陷在一段情节当中,可能很久走不出来,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循环。

《天龙八部》里,扫地僧说,习武之人,要学点佛法,好化解习武的工伤。佛法之于习武,好比颈椎病防治之于写代码。情绪工作者,也是一种“习武”,他的工作注定让自己在情绪上遭到冲击,不断体验精神世界被撼动的种种可能。普通人的日常,也会受到情绪的冲击、生活苦难的冲击,只是频度往往不高。而情绪工作者,要刻意关注情绪遭受冲击的部分。

好在很多情绪工作者接受的是二手情绪冲击,强度要弱一点。观众接受的,是三手情绪冲击。因此,观众觉得情绪工作者的作品很烂,非常正常。如果情绪工作者的作品优秀又高产,恐怕寿命也会相应缩减。

情绪工作者,在很多时候,应当允许自己创作出平庸的、甚至垃圾的东西。如果你创作十篇,有八篇是垃圾,说明工伤风险不大,情绪大体良好,甚至有望跻身老干部行列。

如果是新入行的情绪工作者,突然创作出十分优秀的作品,要淡定,要多关注自己的精神状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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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月(只报1个月)

500/月(报2-4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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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介绍:

王路:考虑开个写作班

王路:写作班继续开

王路:关于写作班接下来的开设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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