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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高才:十八芳华,那段难忘的人生岁月

 裴高才文心飞翼 2020-09-22

导读

  “青春可以回忆,但不可复制。‘十八芳华’不是自恋的镜子,而是生命与前进的里程碑。”(董宏猷语)9月18日下午,来自武汉地区的百余人欢聚一堂,讲述他们七十年来的“十八芳华”故事。在这批人员中,1949年5月16日这天,十八岁的黄陂同乡、辛亥后裔邱耀先在武汉街头见证解放军进城;新中国的阳光普照下,从黄陂走出的谢芳走上文艺舞台,初露头角……

右四起裴高才。董宏猷、邱耀先、罗时汉、傅国英、傅炯业、昌庆旭等讲述十八芳华 刘建林摄

  1960年代,笔者尊敬的师长、十八芳华的冯天瑜、严昌洪等在刻苦攻读,博览群书;冯文学在大雪天修汉丹铁路;崔启建、高作信踏上万里征程,赴新疆支边。1970年代,与笔者一样的上山下乡或回乡知识青年,如樊星、董宏猷、罗时汉、刘谦定、昌庆旭、罗建华、刘建林等,或参加高考实现大学梦,或回城成为工人、老师、报人……

右起罗时汉为董宏猷、裴高才题签赠书

  原来,这是由武汉市政协、江汉大学武汉城市研究院、长江日报社联袂出版的《十八芳华——与武汉同行》(罗时汉、叶军主编)首发。此时此刻,我不禁想起了自己十八岁送别祖父春祥府君的情景。那时,我还是一位正在农村中学读高中的学生,也是我第一次送别朝夕相处十余年的亲人,心情无比悲恸

右起祖父、祖母生前留下的唯一遗像

    岁在乙卯(1975年)正月十三清晨,正在湖北省黄陂县姚集中学读高中二年级的我,也许是心灵感应,早晨起床就鼻血直流,预示着有什么不测……

    果然,上午第一节课中途,老师突然叫我去教导处接电话。原来是从兄高范打来的。当我听到祖公过世的消息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半晌在那儿发呆:“啊,啊……”从兄以为我没听清,急得在电话那头大声重复:“你爹(祖父)过世了!

《十八芳华》中的“裴高才”

放下电话,我噙着热泪向老师请假后,就三步并作两步走往家里赶……

当我走进家门,看到祖父已经躺在地铺上,我“哇”的一声跪倒在老人家跟前,翻开已经用黄纸盖着的祖公面孔,声嘶力竭地千呼万唤“爹,爹……”

可是,祖父他老人家再也不能回答我了!想到自己从此失去了祖父的关爱,再也没人在自己耳边叨唠“惟有读书高”……我越哭越伤心,直到声音嘶哑。

春祥公始盖的祖屋

本来,按照当地民俗祖父的遗体至少在家停放三天,出殡日子拟在正月十五。经父母与族人商量,为了不影响乡亲们过元宵节,遂改在正月十四举行。出殡那天,由父亲执绋,八位族人抬棺,亲朋好友与邻村的乡亲百余人为祖父送行。在村子打谷场上举行隆重的追悼会上,我一骨碌地跪对长眠于棺木中的祖父,如泣如诉地追忆起与祖父相处的岁月——

祖父春祥(1901-1975年)府君,出生于湖北黄陂县北乡一个叫韩家湾(今武汉市黄陂区姚集街李集村)的小山村,大革命期间曾当过赤卫队员。祖公昆仲六人,他排行老四,乡亲们大都尊称他为四爹”,而“裴老四”则是他年轻时在汉口打工的代名词。他虽然斗大的字认不了一箩筐,但他以耿直、豪爽与勤奋的秉性为乡民所尊敬。

祖父曾经告诉我,因我出生的1957年正值举国上下开展“大鸣、大放”运动,时为国家干部的家父就给我起名“放鸣”,以作纪念。此乃我的“文名”之源。而这年农历八月是闰月,老人家曾用农谚“闰七不闰八,闰八拿刀杀”来解释那场运动的宿命。

文化大革命期间,曾是新四军第五师老战士的父亲在运动受到冲击,我们家被列入另册。记得我读初中时填写入团志愿书时,一位胡老师拿着表对我大声训斥:你对组织不坦白!怎么不填写你父亲被“双开除”……

湖北黄陂民国九年裴氏“永度堂”版《家乘全书》载榜眼裴宗范传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祖父年轻时走南闯北,吃过没有文化之苦。他讲不了很多深奥的道理,只是时常把这话挂在嘴边。他还多次给我讲述在“耕读传家”家训的激励下,五世祖宗范公十年寒窗后高中榜眼的故事。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打下深刻的烙印。成人后,我终于找到民国九年版《裴氏宗谱》,上面记述着家训与裴宗范传略。

    祖父一生酷爱戏剧,他时不时哼上几曲京剧、楚剧。为了对我们兄弟姊妹从小得到熏陶,附近的村子一有露天戏曲、电影专场,他老人家常常把我扛在肩上,并手牵着姐姐一同前往观看。

    我至今记得有一天夜晚电影散场后,乡亲们都在前面走了。由于祖父背着我,又牵着姐姐,路上漆黑一团,走得很慢。当走到一个叫曹家洼的地方,祖父走迷了路,高一脚低一脚的,走了好半天仍走不出迷魂阵。据说这个地方常常闹鬼,祖父一边安慰我们不要害怕,一边对“鬼”破口大骂,随后,他扯起喉咙唱起楚剧,好一阵子才走出迷魂阵。

裴高才高中毕业证

    1973年夏,我步行15里前往姚集公社最高学府——姚集中学,参加了当地文革后的第一次高中入学考试。我接到入学通知书时,祖父甭说有多高兴,说:你是我家、也是我们生产队里的第一代高中生了。他特地用他拾荒换来的零钱买了一斤猪肉和豆腐,请老师到家吃了一餐饭,既是谢师,也是庆祝。

进入高中,我得知,入学考试的作文《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得了高分,大大地增添了自信,并尽可能地发挥自己的兴趣和专长。

长江日报记者万建辉报道

那时,学校每逢元旦、五一、七一与十一,都要办一些迎合形势与节日的墙报专刊,由学校团干与美术老师指导,学生会与团总支的宣传委员承办。我被选为团总支宣传委员,开始由高中二年级的学兄帮带,后出任墙报主笔。为了办好壁报与黑板报,我平时多留意报纸与各类壁报,开始练习写粉笔字、毛笔字、美术字与学画画。还与刘元生、胡剑鸣等同学为美术老师萧显荣当帮手。

   当时,由萧显荣老师主创,师兄弟们协助的一期《“评法批儒”专刊》壁报,将秦始皇、李斯、商鞅等法家人物肖像勾勒出来,各兄弟学校都来参观。我也在学校的黑板报、墙报上鹦鹉学舌地做一些应景打油诗。学校的语文权威王希良老师对我说,他同我的语文老师刘启菊及当时姚集公社的笔杆子萧显新老师交换过意见,认为我的散文比应景诗写得好,应该向散文发展。 

裴高才(右二)重返母校姚集中学演讲“蔡以忱精神”,左起为蔡亚生、刘忠明

    萧显新老师见我的钢笔字写得还过得去,有一段时间每晚下了晚自习后,就叫到他的寝室帮他抄写文稿,有时到了半夜,他还用煤油炉下面条宵夜。为了辅导我练习毛笔字,萧老师将已经用过的油印纸张翻面装订成册,用毛笔书录毛主席诗词,给我做字帖。可谓我的毛笔字的第一恩师。

    到了高二,王希良老师担任我的语文老师后,更是耳提面命,还将我写的一篇《抗旱》作为作文评讲的范文。肯定我的结尾引用的点题之语:“借问浩瀚长江,莽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千万年,可曾见过如此激动人心的场面……”当然,也指出了我喜欢用生僻字的不足,如“盛夏之夤夜”之类。我随后将此文修改成《夜战“秋老虎”》的“豆腐块”,于1975年暑期在《孝感报》见报了。

裴高才著《程颢程颐传》,湖北教育出版社2014年9月版

    “批林批孔运动”之风刮进校园后,学校举行了大批判演讲会,我被赶鸭子上架推上演讲台,主题是批判程朱理学的唯心主义。与其说是演讲,倒不如说是背诵比赛,发言稿都是老师找来的报刊现成资料。尽管我不明白什么是唯心主义,却最早知道了程朱理学。不过,尚不知道二程兄弟是从家乡走出的大学问家。更没想到,我后来成为程朱理学的奠基人二程的传记——《程颢程颐传》的作者。

    1975年7月,我高中毕业返乡务农,先被生产小队派到乐家河“三治”(治山、治水、治土)工程,参加修建土石混合滚水坝,业余代表生产大队写通讯报道,上报给公社工地指挥部。未几,将我调入生产大队业余文艺宣传队,负责编写并导演了“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楚剧《护秧》剧目,这是我生平编写的第一个、也是唯一被搬上舞台的剧本。

  接着,我被推荐为一名民办教师,1977年恢复高考考入师范,毕业后从教师干到公务员,进入以文字工作为主业的生涯。我的第一部拿版税的专著《田长霖传奇》出版后,就前往祖父的阴宅,以书玫瑰花圈遥祭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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