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孩子们开开心心的挤窝窝  ——马腾驰先生手书 挤 窝 窝（散文） ·马腾驰 儿时，在老家大张寨，小娃们玩的挤窝窝，是一种游戏，是耍闹着玩的，但最直接的目的是为了取暖。我一直弄不明白，是哪朝哪代，哪个聪明能行人，想出了这个好玩热闹，而又简单易行了的取暖方法。 那个时候的冬天，渭北平原上的老家，天气特别地冷。从姑婆陵（乾陵）上直直刮下来的西北风，似刀子一般锋利，割得人脸生疼生疼的。下过雪，雪化后，房檐上常常挂着一排上粗下细的冰棍子，有两尺多长。冰棍子，常被我们这些娃娃们用竿子敲下来，“咯嘣”咯嘣”咬在嘴里，当冰块吃了。 那时我们住的大房或厢房子里，除过晚上睡觉时一盘热炕，家里再没有任何取暖的没施。房子起架高，本身就不保暖，房顶前边墙上的一个个“马眼”（担在墙上，椽与椽之间露出来的十公分左右大的空隙）往进灌着风，窗户糊了一张报纸（条件好一些的人家，糊的是白粉面纸）当玻璃。两扇关的房门合不严实，露着一指到两指宽的缝儿，寒风顺着这缝儿，“呼呼”地吹了进来。整个房子就是一个冷，就是一个特别的冷。 那时，我们穿的是那种老式的棉袄棉裤，里边没有衬衣衬裤穿。用老家人的话说，只穿了个光棉袄，光棉裤，走起路来一晃荡，风就直往里钻，穿这样的衣服，觉得特别地冷。我们吃的多是缺少热能、不顶饥不顶饿的玉米面做成的各种吃食，还有红薯等等的杂粮。我记得每天早上，天还漆黑一片，冻得缩着脖子的娃娃们去村小学上学，手里不是拿着一块玉米面锅塌塌，就是一个冷红薯，边走边啃着吃。 课堂上，冻得红肿的手拿不住铅笔，全身发冷，一双脚也被冻得发麻发疼，几乎要失去了知觉。讲课的老师也冷呀，这时，老师们就会停下讲课，笑着问：“天真冷，我冻得受不了了，你们冷不冷？”“冷！冷！冷得很！冷得很！”学生娃们嘻嘻哈哈地应答着。“我还以为光我冷，你们不冷哩！冷，那咱们现在就开始拍手，弹脚！注意，我喊一、二就开始！一、二！”学生娃们呵呵笑着，有节奏地“啪啪啪”、“咚咚咚”地拍着手，弹着脚，那声音大而响亮。几分钟过后，老师大声喊：“停！停下！现在继续上课！”拍手声、弹脚声戛然而止。寒冷的教室里，课，又开始上开了。 一节课上完，到课间休息时间，学生娃们的手脚又被冻得冰凉冰凉。“走，挤窝窝走！”有人提议了，众多的学生娃们和应着：“走！快走！挤窝窝走！”“呼啦啦”，他们连颠带跑地冲出了教室。  ——孩子们欢闹着 背风，向阳的墙根，是挤窝窝的好地方。挤窝窝的规则其实很简单，大家顺着墙根，一个紧挨着一个先靠墙站好，一人喊了号子，大家立即从两边往中间挤，把谁从队列里挤出去了，谁再回到边上去，继续往中间挤。往往是那些瘦小体弱的，最先被挤出去。紧跟着，身体不是很强壮的，也被挤了出去。那些个子高身体结实健壮的，老是在中间，谁也挤不出去他，成了挤窝窝里的“老大”。嘿嘿，挤窝窝的“老大”，在学生娃们眼中，那也是一件很自豪，很有面子的事呢。 这不，“挤窝窝”的队列排好啦，有人开始喊了：“挤，开始挤！”众多的学生娃们跟着喊：“挤！”“挤！“挤挤挤！”他们一边高声喊着，一边用劲向中间挤去。挤！挤呀！用劲挤呀！看把谁先挤出去了呀！嗬哟哟，唉呀呀，嘻笑声与大呼小叫声响成一片，热闹得很，不是一点热闹呢。 乱了，乱了，真正乱了！哈哈，有一个学生娃被挤出去了，他的布绳子裤带被挤开了，笑着站在一边系裤带。又有人把棉窝窝挤掉了，他从挤窝窝的人脚下快速拣起，退到一旁，弯腰穿自己的棉窝窝。也有学生娃挤断了棉袄上的布疙瘩土扣子，低头用手往一起对，断了的土布扣子怎么能对得上？嘻嘻，被挤出去的娃娃们，跑到两边再往里挤，为了取暖而又异常快乐的挤窝窝继续进行着。你看，还有刚去上厕所，从远处急忙跑过来的学生娃们，也加进了挤窝窝的队伍，人多势众，大家挤得更热火，更有劲了。挤窝窝，让我们不觉得了寒冷，这时，头上与身上，有了微微的汗冒出来。 “叮当当”，上课铃声响起，课间休息结束了。“挤窝窝”的学生娃们”轰”地一下子散了场，一个蹦子地向教室奔去。坐到课堂里的他们，被冻得发青发紫的脸上，此时已变得红扑扑的了。 小时，挤窝窝取暖的游戏，是让人难以忘记的，想起过去那一幕，仍觉得十分地好玩，非常地有趣儿。挤窝窝，公平而公正，是大同，是不抛弃任何人的，既就是被挤出去，不要紧，给你机会，让你从头再来。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长大了的我们，经受了人生的风风雨雨，历经了许多的坎坷不平与艰辛悲苦。夜深人静之时，我常寻思了，漫长的人生之路，不也就是一个我们小时候挤窝窝的过程么？在这个过程中，有过被挤开裤带，被挤掉鞋，被挤断了扣子时的慌张与狼狈，也有过被挤出队列时的失意与沮丧。但不管怎么说，人生路上还得像挤窝窝一样，系上裤带，勾上鞋，把挤断了的衣服扣子再重新缝上，还得站在那个队列里去，再挤，继续挤！不挤，怎么能暖和起来？不挤，怎么能使自己变得强壮起来而有了继续挤下去的力量与勇气？ 是的，没错，我们当不了人生之路上挤窝窝的“老大”，但不管怎么说，我们还能回到挤窝窝的队列中来，我们没有被抛弃，没有被遗忘，我们还能跟大家在一起乐呵着、热闹着，也是一件很好的事，至少，我们不会孤寂，不会失落，不会抑郁了。 2019年03月03日于驰风轩  ——马腾驰先生近影 作者简介： 马腾驰，陕西礼泉县人。出版有杂文集《跋涉者的足迹》，散文集《山的呼唤》，也获得报刊多种奖项，不值一提。喜爱文字，闲来写写一乐，而已，而已。 散文《背馍》，网上十天时间，点击阅读量超过百万余人次，其后，各类网络平台迅速跟进大量转发，读者人数难以统计。拥有四亿用户，“最大的有声图书馆一一喜马拉雅FM听书社”，普通话与陕西方言版多版本诵读了该作品。网上其它单位制作的《背馍》音频作品版本众多，听众甚广。 其后，散文《母亲做的棉窝窝》《我的老父亲》《土布包袱》《姨亲》《那些年，我们过年的滋味》《烧娃》《下锅菜》《锅塌塌》《豆腐脑吔》《坐席》《交公粮》《打铁花》《感念玉米》《背娃》与《背粮》等作品在网上亦受热切关注，创阅读量新高。《打铁花》获2019年1月21日《今日头条》“青云计划”奖。 作者的散文集《背馍记》已于春节前出版，该书已被国家图书馆与多家图书馆收藏。由中国作协副主席、陕西省作协主席、著名作家贾平凹先生题写书名并作序《生命深处的吟唱——马腾驰散文研讨会的发言》的散文集《花本无心自在开》即将出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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