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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话不多，但是却一直盯着鲁若文看，仿佛要把亏欠的二十多年一股脑全看回来，刚刚止住泪水的鲁若文又抑制不住地泪流满面，她一下子扑进爷爷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对一个失去二十多年记忆的孩子来说，爷爷奶奶其实都是陌生人，鲁若文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竟可以如此放肆地信任他们，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在他们怀里痛哭一场？这种感觉甚至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没有过。 奶奶埋怨道：“你这死老头子，又把孩子惹哭了。” 爷爷只是呵呵傻笑，站起身，说道：“我去给你倒杯水喝。” 爷爷奶奶平时不看新闻，所以对千里之外惠英和一对子女团聚的新闻一概不知，两个老人又开始盘问鲁若文的事情，巨细靡遗，什么都想知道。若文不想让两个老人为她难过，所以被养父性侵、童年就生孩子的事情，她一概隐去不说，她骗老人说养父母对自己很好。然后老人又追问郑凯的情况，说着说着就唏嘘一番。 “这个房子就是我们以前住的地方吗？” “是的，你们一家都住在这儿，”奶奶说道，“后来你妈改嫁到外地去了，就把房子留给我们了。” 奶奶又问：“你妈过得还好吧？” “她呀，挺好的，又生了一个女儿。” “你妈是个好人呀，”奶奶说道，“没想到，她还会这套房子留给我们两个老东西。” “我想看看我以前的房间。” 奶奶带着若文参观，这三室两厅的格局，奶奶直接带若文走向她的房间。 “这就是你小时候的房间。” 若文一眼就看到掉了漆的木地板，西边有窗户，夕阳的余晖可以直射进屋。没错，这就是经常出现在她梦中的房间，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仿佛怕惊动屋里沉睡的精灵。她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心中充满喜乐安康。她仿佛看到了地板上坐着一个小丫头，她正专心致志地玩着积木，她仿佛看到一个小男孩风风火火地跑进屋，大喊着：“姐姐，咱们出去玩吧！”小丫头说：“别捣乱，你自己玩去！”小男孩气得大叫：“小臭婧，臭小婧，我再也不跟你玩了。”然后一脚踢翻了女孩的城堡，大叫着逃跑了。 鲁若文禁不住笑了，笑容里泪光莹然。 “奶奶，我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爷爷插嘴道：“还提他干嘛？不是个东西。” 奶奶却说道：“就你是个东西？小婧，别理他！不管别人怎么说你爸爸，你都不要相信。” “难道不是他把我们卖了吗？” 奶奶没有回答若文的问题，拿出了一本家庭相册，找到一张照片，说道：“你已经忘记你爸爸什么样子了吧？” 鲁若文本来以为自己忘记了，可是一翻开相册，她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她记得清楚，一天晚上，鲁若文回家的时候总觉得被人跟踪了，她匆匆来到自家楼房绿色的铁门前，颤抖着手掏着钥匙，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只听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要我帮忙吗？”她当时越发恐惧了，双手颤抖得更加厉害，好不容易找到钥匙，却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她连忙弯腰去捡，钥匙却被一只男人的手捡了起来。 那是一个年轻潇洒的男子，看上去比鲁若文还要小一点儿，他的眼睛里满是怜爱和关切，再次问道：“要我帮忙吗？” 鲁若文连忙摇头，从男子手里接过钥匙，继续鼓捣着开锁。男子一直没走，反而笑说：“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啊。” 当时，她不知道那个年轻男子是谁，她只知道听着男子的话，她的心渐渐平静了，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后来，门锁打开了，再回头张望，那个年轻的男子却像鬼魅一样不见了。她意识到刚才是幻觉，但是那个幻觉怎么竟会如此真实，她更不知道为什么会虚构出这样一个人物来。 如今看着家庭相册，她似乎明白了，当自己在最困难的时候，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最渴望的是父亲。 相册里，那个年轻的男子透着二十多年的历史看过来，直看到鲁若文的心里去，看得她暖暖的，酸酸的。 那就是爸爸啊！ 卖了自己和弟弟的爸爸！ 自己在最困难的时候最渴望的爸爸！ 她翻看相册，一张张照片映入眼帘，爸爸抱着她摆出各种样子的造型，爸爸故意用胡子来扎她，后来她长大了，爸爸让她骑在脖子上看表演，再后来，爸爸牵着她的小手走路，两人雄赳赳气昂昂，仿佛一对随时准备祸乱人间的江洋大盗。再后来，合影里多了一个人，那是郑凯，她抱着弟弟，爸爸在旁边看着，在另一张照片里，爸爸陪他们荡秋千…… 有一张照片尤其引起了鲁若文的注意，那也是她和爸爸两人的合影，他们面对面坐在地板上，若文正在搭积木，爸爸饶有趣味地看着。 她一下子想起来了，小时候，爸爸经常陪她玩积木的，而且爸爸是个淘气的人，他有时候会故意把城堡推倒一角来气她。 有一次，若文生气了，说：“爸爸，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哦，对不起啊，若文。” 爸爸认错了，然后又推掉了一粒积木。 “爸爸，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要我跟你说几次？” “能不能再说一次，就一次？”爸爸伸出了食指。 于是，若文又有板有眼地说：“爸爸，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别的小朋友玩积木的时候，你不能捣乱。” “好的，我知道了，若文老师！” 鲁若文想到这一幕，不禁笑了起来。她还想起来，有一次，她拿着一粒积木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爸爸说：“要我帮忙吗？” 若文摇了摇头，爸爸走开了，临走时说：“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啊。” 此时此刻，她看着那张英俊的男人的脸，迷茫地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爷爷，说道：“我不信！我不信我的爸爸会卖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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