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家庄村头的通天河烟波浩渺无边无际，据说有八百里宽，可以一直通到天上去，所以村民称之为通天河。陈宝从小就喜欢跟小伙伴们一起到通天河玩，夏天游泳冬天滑冰，从来没出过什么事，但是六岁那年，他游泳上岸之后偶感风邪，自此病重，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如此过了半个月，小陈宝已经奄奄一息，父母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他们老来得子，珍贵无比，却没想到又遭此横祸，老两口夜夜祷告，只求奇迹出现。 或许是祷告起了作用，这天村里来了一个游方僧人，他皓首银须，目光柔和，左手一把禅杖，右手一个钵盂，敲响了小陈宝家的门。 陈爸爸见是游方僧人，就要把大门关上，却听那僧人说道：“施主家中似有病重之人。” 陈爸爸愣怔片刻，僧人又说：“病人还是一个小儿。” 陈爸爸自知遇到救星了，纳头便拜，说道：“求大师搭救小儿。” 僧人说道：“快快请起，佛渡有缘人，让我先去看看。” 陈爸爸将游方僧人带到儿子的病榻前，那僧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摇头叹息道：“此子注定不能给你做儿子啊。” 陈妈妈眼泪婆娑地问道：“难道就真的就不活了吗？” 僧人说道：“可以救活。” 老两口很吃惊，既然能救活，为什么就不能做自己儿子呢？ 僧人说道：“要想这小儿活命，必须出家为僧，青灯古佛，方能安度此生。不过如果这样的话，跟你们没有这个儿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陈爸爸还在犹豫，陈妈妈已经忙不迭地说了：“只要能救活他，不管什么方法都行。” 僧人走向陈宝，左手禅杖在额头轻轻点了点，陈宝竟就面颊红润，呼吸平稳有力了。陈宝再叫一声：“金蝉子，还不起来！” 陈宝应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僧人和自己的父母，说道：“我好像坐了一个长长的梦。” 妈妈一把将陈宝抱在怀里，痛哭流涕，一个劲地感谢着：“谢谢大和尚活命之恩。” 爸爸说道：“不知道大和尚在何处舍身出家？我一定重修庙宇再造金身。” 僧人说道：“不必了，我只要带走他。” 妈妈这时候已经反悔了，哭泣着说道：“不行，我不能让你带走他，陈宝是我的命根子。” 僧人说道：“佛前怎可打诳语？”说罢，转身就走。刚走到门口，陈宝一头昏倒在地，又昏迷了过去。 老两口大惊失色，哀嚎连连，最后只好说道：“大和尚，你要带走他，就带走他吧。” 僧人转过身来，双手合十，说道：“善哉善哉，并非我见死不救，实在是因为这个小儿必须在佛拳清修才能安度此生。”他将钵盂放进怀里，伸出手来，轻轻地将陈宝抱起，扛在肩上。 陈爸爸问道：“大和尚在哪儿出家？” 陈妈妈问道：“我们可以到哪里看陈宝？” 僧人说道：“离此向东一千里，有座般若寺。” 老两口呆住了，翻山越岭一千里，他们今生怕是再也见不到儿子了。僧人不再理会他们，大踏步走了出去，来到庭院，摇身一变，竟变作菩萨模样，他身穿紫金色长袍，头顶扎了五个发髻，腰间悬一把金刚宝剑，左手持一朵青莲花，花蕊里躺着一个小小的男孩，正是陈宝。 老两口愣在当地，只见那菩萨说道：“我乃西天佛祖面前大智文殊师利菩萨，陈宝与佛有缘，异日必证大道。”说罢，文殊菩萨腾空而起，驾起祥云迤逦而去。老两口见此神通，慌不迭地跪倒在地，纳头便拜。 陈家庄属车迟国元会县所管，向东一千里正是车迟国都城所在，城东有所般若寺，至今已有千年历史，那时候还没有车迟国呢。所以，般若寺的僧众经常有句口头禅挂在嘴边：“先有般若寺，后有车迟国。” 文殊菩萨扛着陈宝来到般若寺外，又化作高僧模样，款步走进寺里，众僧见了，无不拜迎，般若寺住持迎了出来，说道：“方丈云游回来了？” 文殊菩萨说道：“此小儿与我佛有，需好生教导。”他将陈宝放在地上，一只大手在头顶摩挲一番，陈宝立即清醒过来，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象，不禁大骇，喊着要找妈妈，文殊菩萨说道：“自今以后，你需六根清静，极力苦修。” 陈宝大喊大叫，就是不愿意留在和尚堆里，住持很是苦恼，不知如何是好，文殊菩萨却不急不慢，说道：“先把他关起来。” 陈宝被单独关在禅房里，他虽然大吼大叫，但是根本没人理他。哭累了，也只能坐在地上无声地啜泣，到后来，连啜泣声也没有了。毕竟是孩子心性，他很快对这座寺院产生了好奇心，趴在禅房的窗户上往外打量，但见一重重房檐鳞次栉比，几个僧人在期间穿梭来往，个个脸上都虔诚无比。 文殊菩萨打开房门，说道：“走，随我四处看看。” 陈宝立即跳了出去，问道：“大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文殊菩萨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小陈宝，心中也的确有几分喜欢，说道：“我本是舍卫国多罗聚落梵德婆罗门之子。” “哈哈哈，大和尚，你的名字好长啊。”说罢便跑远了，在天王殿、大雄宝殿、斋堂、毗卢阁、愣严坛、戒台等处转悠起来。文殊菩萨只是微笑不语。 半年后，陈宝已经适应了寺院生活，早起打坐念经做功课，又过了半年，文殊菩萨亲自为他剃度，赐其法名“果证”。 文殊菩萨一直待在般若寺传经授道，只有住持一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一个小和尚如此上心。自从文殊菩萨来了之后，整个般若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每个僧人都斗志高昂，一心苦修，人人都想早证大道。 文殊菩萨告诉大众，只有如来佛祖才能拯救亿万苍生，是历史选择了如来佛祖，是亿万苍生选择了如来佛祖。 文殊菩萨说，每个佛子都应该有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牺牲精神。 文殊菩萨说，不要问佛祖为我做了什么，而要问我为佛祖做了什么。 文殊菩萨说，为了捍卫自己的信念而舍弃残生，是光荣的，是伟大的。 文殊菩萨说，活着就是受苦受难，大众在意的都是臭皮囊，而这具臭皮囊是最妨碍清修的。 文殊菩萨经常给大众讲述如来佛祖以身饲虎、以身饲鹰的故事，听得小果证热泪盈眶。文殊菩萨曾经问：“如果让你为佛祖舍身，你愿意吗？” 果证勇敢地点点头，说道：“我愿意！” 般若寺经常有位游方僧人前来挂单，那僧人自号灵感，似乎与寺中方丈相熟，每次来挂单，都会与方丈攀谈很久，就连市内住持似乎也要让他三分，每次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 果证看在眼里非常好奇，他觉得这个灵感和尚一定是世外高人，得道高僧，否则怎么可能如此尊宠？更他好奇的是，这位灵感和尚似乎很喜欢自己，他每次前来般若寺，必定会找自己攀谈，询问他功课做得如何。更奇妙的是，那灵感和尚见自己时，经常眼泪汪汪的，似乎心中藏着什么伤心事。 有一天，小果证终于忍不住问道：“灵感大和尚，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灵感和尚笑了笑，说道：“看你人小鬼大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果证蹙眉说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以前在哪儿见过你呢？” 果证没想到，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竟然把灵感和尚问得热泪盈眶，他呆呆地看着果证，眼神里似乎有欣喜，更多的是悲哀。果证慌了，说道：“大和尚如果不知道就不要回答了，我不会为难你的。” 灵感和尚问道：“你真的觉得我很面熟？” 果证摸着光头，嘿嘿笑道：“是，大和尚不要笑我。” 灵感和尚轻轻叹息一声，也不再言语了。 果证十三岁那年，车迟国来了两个道士，游说国王应该佛道并举，方能保得四境平安江山永固，国王恩准，随后便兴建了一所三清观，供奉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 最初，般若寺的和尚们也没当回事，就连以方丈示人的文殊菩萨也只是觉得这只是两个小打小闹的道士而已，但是没想到仅用了半年多的时间，三清观便香火鼎盛起来，文殊菩萨打听了一下，得知这三清观开展的业务也真是十分广泛，大到祁神求雨，小到占卜问卦，求子求官……只要凡人有什么疑难事，都会想到去三清观问个说法。如此一来，般若寺的香火自然就大受影响。 这天，般若寺的住持在每天的早课之后，向大家通报了这一最新的局势，他说：“车迟国自古以来就是我们佛派的传经之处，哪能容得他人染指？” 一个年轻的小和尚气吼吼地说道：“把那两个牛鼻子赶走！” 果证更是义愤填膺，说道：“宁可般若寺不长草，也要赶走牛鼻子。” 住持赞道：“说得好！振兴我寺，就需要这种破釜沉舟的气概。” 受此鼓励，又有一和尚说道：“哪怕般若寺遍地坟，也要荡平三清观。” 还有和尚说道：“就算染红江河水，定要杀光牛鼻子。” 然后，所有的和尚一起喊起了口号：“杀光牛鼻子，荡平三清观。”果证和尚在众人嘹亮的口号声中，觉得浑身发热，斗志昂扬。只听方丈说道：“捍卫我们信仰的时候到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必须抵制道派的所有活动，拆除道派留在车迟国的一切神符，阻挠道派在车迟国的所有公开活动！” 文殊菩萨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果证说道：“凡立下大功的弟子，我将带他前往灵山面见我佛如来。” 此言一出，众人喧哗。每个修佛之人，心中都存着一份奢望，希望功能圆满，能够得到伟大领袖如来佛祖的接见。 果证高喊了一嗓子：“抵制三清观！” 众人跟着一起鼓噪：“抵制三清观！抵制三清观！” 果证又喊道：“走，我们上街！” 然后，车迟国从未有过的壮观场面出现了，一群和尚浩浩荡荡地走出般若寺，都城之中，大街小巷凡是贴着道派的神符，一概撕毁。有的人家正请道士做法事，和尚们冲了进去，高喊一声：“抵制三清观！”然后，不容分说将道士们的法器砸了个稀巴烂，有那不识相的主人家竟要维护道士的尊严，果证和尚气极，骂道：“叛徒，当初你跪在佛前哀求，如今怎么又投靠了三清！”然后，和尚们顺带把主人家的家具也砸了个稀巴烂，以示惩戒。 一时间，全城鸡飞狗跳，车迟国王还以为闹了叛乱，正准备调兵镇压，被国师劝住了，说：“佛道相争，陛下随他们去吧。” 车迟国王也便不闻不问，静观其变。 果证和尚又带领众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三清观门前，将三清观包围得水泄不通，但是他们并不往里冲，只是高呼着口号。 “杀光牛鼻子，荡平三清观。” “哪怕般若寺遍地坟，也要荡平三清观。” “宁可般若寺不长草，也要赶走牛鼻子。” …… 三清观的道士们吓得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他们什么风浪没见过？但是这么一群和尚围着一座道观高呼爱教口号，还是闻所未闻，让他们肝胆俱裂的。两个道长忙不迭烧香祷告，乞求三清显灵，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这两个道长的确有几分本事，他们的祈求竟上达天听，静修中的元始天尊都坐不住了，睁开眼睛对灵宝天尊说道：“车迟国好像出事了。” 灵宝天尊说道：“这种事情真是从来没见过呀。” 太上老君气急败坏地跑来了，说道：“两位天尊，你们看看，我早就说释迦牟尼野心勃勃，你们却总是纵容，如今倒好，竟唆使佛子围攻三清观了。” 灵宝天尊叹息道：“释迦牟尼确实太过份了。” 元始天尊说道：“你道德天尊之意，此事该如何处置？” 太上老君气哼哼说道：“他要荡平三清观，我就火烧般若寺，一把三昧火，看他们服不服贴，老不老实。” 元始天尊笑了，说道：“天尊啊，你的脾气总是这么直来直去。现在，般若寺的和尚们虽然叫得凶，但毕竟还没有殴打过我们的人，他们虽然包围了三清观，却并没有闯进去。如果我们贸然烧了他的般若寺，我们可就理屈了。” 太上老君说道：“难道我们还要继续忍让？” 灵宝天尊说道：“不必忍让，但也无需动武。文殊菩萨眼下正在般若寺，你只要敲打敲打他，那群和尚自然就老实了。” 太上老君说道：“那个文殊菩萨，是该好好敲打敲打！”说完，气抖擞地离开三十六重天，径往车迟国而去。到了般若寺上空，他直接按落云头，在大雄宝殿前停了下来，此时般若寺里只有几个老和尚在，见到太上老君从天而降，无不大惊失色，嘴巴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双腿颤抖着，也不知道是该逃还是该留。 众和尚一齐看着本寺住持，但是住持也拿不定主意，焦急地看向大雄宝殿，他就等着文殊菩萨来解围了。 文殊菩萨微笑着走了出来，稽首道：“老君，贫僧这厢有礼了。” 一众和尚既吃惊又纳闷，难道这个貌不惊人、名不见经传的方丈，竟认识这个从天而降的太上老君？那么这个方丈到底是谁？他们都知道这个方丈来头很大，但到底是什么背景，他们却一无所知。他们一齐看向住持，但是住持却压根不理会他们。 只听太上老君嘿嘿一笑，说道：“文殊菩萨，你怎么这么一副打扮？” 众和尚吃惊地看着方丈，不知道这个方丈跟文殊菩萨有什么关系，却听方丈说道：“老君啊，你难道不知道我本就是一个僧人吗？”他哈哈一笑，脚底下升起一团祥云，将他整个身躯笼罩住，从头到脚，渐渐发生了变化，最后变成了一副菩萨打扮，身穿紫金色长袍，头顶扎了五个发髻，腰间悬一把金刚宝剑，左手持一朵青莲花。 众和尚见了，立即跪倒在地，顶礼膜拜，口中呼道：“参见文殊菩萨。” 文殊菩萨说道：“我在此间传经授道，多有叨扰，诸位莫怪。” 太上老君说道：“看来，般若寺的和尚们围攻我三清观，也是文殊菩萨的主意了？” “什么？”文殊菩萨说道，“围攻三清观？我不懂老君在说什么。” 太上老君哼了一声，说道：“我不来跟你斗嘴。三清观但有一草一木的损失，我就到灵山问问你们的佛祖是如何管束部众的。” 太上老君说完，也不等文殊菩萨回答，扭头就走。文殊菩萨微微一笑，转头向住持说道：“你速速前往三清观，把本寺弟子全都叫回来。” 住持一听，立即带着一众老和尚赶往三清观。 三清观门口，已是群情激奋，口号声此起彼伏，和尚们将烂菜叶子抛掷到三清观的大门上，院墙上。再晚来一会儿，和尚们可能就要冲进三清观了。 老住持颤巍巍地挤到人群前面，气喘吁吁地说：“安静，安静。” 但是，众人哪能听到他的声音，喧闹的声音依然是一浪高过一浪。果证见状，走到人群前面，大声道：“安静，住持有话说！” 人群终于慢慢安静下来，老住持说道：“弟子们，你们都是好样的，你们捍卫信仰的意志是不可战胜的，你们维护我寺声誉的行为是值得赞美的，表达爱寺热情，天经地义，无可厚非。但是，孩子们啊……”老住持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要理性爱寺啊！在道派做出侵犯佛派利益的行动时，我们当然要亮出自己的态度。但爱寺爱教应该在和平共处的框架内进行，僭越底线的“爱寺爱教”行为只能授人以柄，损害般若寺形象，使亲者痛、仇者快。戾气并非正义，只有理性爱寺、奋力强教，才能真正捍卫般若寺和灵山佛派的尊严。” 几个老和尚也走上前来，劝说弟子们离开三清观，一个老和尚说道：“孩子们，你们已经表达了你们的拳拳爱教之心，师父们都知道了，你们都是好样的。现在，大家都回去吧。” 一个老和尚说道：“文殊菩萨最近一直在我寺挂单，他还等着你们回去，给你们讲法呢。” 这句话很是管用，听说传说中的文殊菩萨竟然来到了般若寺，僧众们顿时兴奋起来，纷纷离开了三清观，片刻功夫，三清观门前就冷冷清清了。道士们打开门，看到的只是一地的垃圾，满街的菜叶子。 僧众们回到般若寺的时候，文殊菩萨正端坐在大雄宝殿里，大家一起跪倒在地，参拜文殊菩萨。文殊菩萨微微闭着眼睛，说道：“起来吧！” 文殊菩萨对众人说道：“你们或许以为这次围攻三清观是无功而返，其实不然，你们已经大大震慑了三清观的牛鼻子们，他们今后在车迟国的行动必然会再小心一点儿，而不至于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之前我说过，凡是对我寺、我教的发展做出卓越贡献的弟子，将有机会前往灵山跟随我佛如来修行。” 此话一出，群僧振奋，都希望自己能被选中，人人都想上灵山，人人眼中都闪烁着渴望的泪花。 文殊菩萨缓缓说道：“据我观察，这次行动中表现最突出的就是果证和尚。” 果证兴奋地看着文殊菩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文殊菩萨继续说道：“而且，就平时的修行来说，果证的修为也是极高的。所以，我想带果证前往灵山。” 老住持说道：“菩萨所言极是，果证和尚的修行的确高人一等，理应前往灵山。” 不少人心中怏怏不乐，却也没有办法。文殊菩萨说道：“大家勤奋修行，供奉我佛，人人便有机会拜见真如。” 之后，文殊菩萨又给大众讲了一卷经，这才带着果证和尚向灵山而去。他一跺脚，脚下生祥云，托着果证和尚飘飘悠悠升到了空中，果证既惊且喜又怕，说道：“天啊，我飞起来了！” 文殊菩萨微微一笑，说道：“走吧！” 在众僧惊讶的呼声和羡慕的眼神中，果证和尚离开了车迟国，片刻功夫便来到了灵山。看着巍峨的群山，壮观的大雄宝殿，果证微微皱了皱眉头，疑惑道：“奇怪，我总觉得以前来过这里。” 一位菩萨迎了出来，她大概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端庄美丽，她的眼神热切又欣喜，仿佛藏着许许多多的话。文殊菩萨说道：“果证，来拜见观音菩萨。” “贫僧参见观世音菩萨。”果证微微鞠躬。 观音菩萨还了一礼，道：“一路辛苦了。这边请，如来佛祖正在等着你们呢。” 果证看着观音菩萨的背影，心里怦怦直跳，他很是疑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位菩萨，但是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他从后面看着观音菩萨粉白的脖颈，甚至忍不住想去亲一口！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果证便慌不迭地说道：“罪过，罪过。” 观音菩萨回过头来，问道：“你怎么了？” 笑靥如花，粉面含春，果证和尚看着观音菩萨更加难以自持，脸颊热得就像炭烧一般。 观音菩萨见果证面色有异，便问道：“果证大师为何脸红，以前见过我吗？” 果证说道：“小僧第一次见菩萨，但是总觉得以前一定见过菩萨，想是在梦里见过吧？” 观音菩萨说道：“你……你会梦见我吗？” 文殊菩萨听不下去了，说道：“如来佛祖还在等着你们呢。” 观音菩萨和果证和尚相视一笑，走进大雄宝殿，一见到高高在上的如来佛祖，果证立即觉得自己好渺小，情不自禁地匍匐在地，纳头便拜，说道：“弟子拜见佛祖。” 如来佛祖说道：“你就是果证吧？” “弟子正是果证。” “很好，文殊菩萨多次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你有舍生取义的精神，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修行吧。” “是。” 从此之后，果证一直跟在如来佛祖跟前听经、修行，那位漂亮的观音菩萨有时候会到灵山来，每到此时，他就特别开心，自己也说不出来这是为什么。直到有一天，他红着脸，小声说：“菩萨，我……我想有个问题。” 观音菩萨微笑道：“什么事情？这么吞吞吐吐的。” 果证说道：“我……我可以叫你观音姐姐吗？” 观音姐姐！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听到观音菩萨心里，却如瓦釜雷鸣一般。 金蝉子就是这样叫他的。 很多年了！ 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叫她了。 观音菩萨不禁满眼眼泪，痴痴地看着果证，看来他果真没有完全忘记自己。 即便他没有认出自己就是他当年的观音姐姐，但是这份感情却亘古不变，哪怕转世轮回，也无法泯灭。 见观音菩萨迟迟不说话，果证着急了，窘迫地说道：“对不起，菩萨，小僧一时糊涂，不该冲撞了菩萨。” 观音菩萨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小僧也不知道，只是……小僧一见到菩萨，内心里就有一种特别亲近的感觉，仿佛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一般。” “既然如此，你就当我是你的姐姐吧，不过在其他人面前不要这么叫。” “好的！”果证非常振奋，抬起头来，痴痴地叫了一声：“观音姐姐。”zai 观音菩萨微微笑了笑，赶紧转过脸去，因为她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了。 在佛祖面前听经时，果证特别虔诚，他知道并不是每个修行的沙弥都有这种齐天洪福，般若寺的众师兄弟们渴望这种机会很多年，却从未如愿，而他入寺几年便修来这等缘法，自然倍加珍惜。 如来佛祖也会跟他讲起自己当年舍身饲虎的故事，因为是故事主人公亲口讲述，自然比文殊菩萨讲得更加活灵活现，也更加惊险万分。 果证问道：“佛祖，你以身饲虎的时候，一点都不怕吗？” 佛祖说道：“不怕，当时心中一片澄明，只想解救那只奄奄一息的老虎。” 果证又问道：“佛祖，你是不是知道自己只要以身饲虎，做出牺牲了，就能成佛成祖？” 佛祖哈哈一笑，摸了摸果证和尚的光头，说道：“当然不知道，我又不会未卜先知。” 果证悠然神往，低声说道：“这才是真正的牺牲精神啊。” 如来佛祖又问道：“你愿意牺牲自己成全大道吗？” 果证沉思着说道：“佛祖，其实我一直觉得我生于天地之间，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时刻准备着，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佛祖呵呵一笑，问道：“难道牺牲自己之前，也不问问为什么要牺牲？” 果证大义凛然地说道：“凡是佛祖做出的决策，我都坚决维护；凡是佛祖的指示，我都始终不渝地遵循。佛祖的话，乃是世间大道，按照佛祖说的做就行了，何必去多问个为什么？” 如来佛祖微微颔首，心中对文殊菩萨不禁多了几分敬意，他不知道这位菩萨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让金蝉子、果证和尚如此死心塌地，不问是非。 他太喜欢这种人了。 有的人活着，但是他的脑子已经死了。 佛祖太喜欢这种人了。 只听果证继续说道：“佛祖说的话，我如果懂了，当然要去照做；我如果不懂，那一定是我的修为不够，而不是佛祖说的不对，所以，依然要去照做。” 这番话一出，如来佛祖感动得要流泪了，他本来还想像劝服金蝉子那样，搬出天庭与灵山的矛盾，述说灵山的窘境，告诉果证佛派已经生死存亡急需他的牺牲……如今看来，这套说辞已经不用了。 这是真的吗？ 如来佛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试探着说道：“既然如此，随我去香积厨。” 果证和尚立即跟着如来佛祖来到香积厨，屋内并无他人。果证指着屋角的一个硕大的蒸笼问道：“这个蒸笼好大，是干什么用的？” 如来佛祖微笑不语，果证又说道：“我好像见过。” 如来佛祖说道：“你把蒸笼搬到灶台上。” 果证立即将蒸笼搬到灶台上。 如来佛祖又说道：“生火。” 果证便搬来木柴，点燃，熊熊火焰蹿了起来。 如来佛祖说道：“脱去衣服，坐于蒸笼之内。” 果证疑惑道：“那不是就蒸死了吗？” 如来佛祖说道：“坐于蒸笼之内，必须毫无挂碍，内心喜乐。” 果证不再犹豫，将僧袍脱掉，精赤条条地坐在蒸笼里。 如来佛祖继续说道：“牺牲是伟大的，只要有了这种牺牲的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佛祖的人。” 果证说道：“佛祖，我热。” 如来佛祖便念起了《多心经》，果证立即心平气静，微微闭上眼睛，内心里充满了喜悦。 我终于可以牺牲自己了。 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呢？ 不管了，佛祖说的总是对的。 香积厨外，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叫道：“果证！” 他认得那是观音姐姐的声音，他想再叫一声观音姐姐，他想跟观音姐姐分享他的喜悦，但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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