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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友主页丨孙春红:最初的蛩音·北方的河流

 长河副刊的书架 2020-09-23

【文友档案】

       孙春红,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先后在《山东文学》《山东教育》《读写指南》《山东青年作家杂志》《德州晚报》《洛北文艺》等发表作品百余篇。

最初的蛩音

    午后的太阳斜倚在篱笆上打盹儿,于是,流淌在人家屋顶、店铺、街道以及那些远地看不见或大片如原野或细细碎碎如金箔的阳光也似乎睡着了。第一声秋虫的鸣叫轻轻地从阔叶杨树,圆叶苹果树以及茂密的草丛间流泻出来,仿佛钢琴黑白键上流淌着的一组颤音。这一声细细的长吟立即拨动了秋之琴筝的心弦。叶子,动了动,风里夹带着夏雨的味道,微微扑面而来。然而,风骨子里的丝丝凉意直达人的心底。我惊异于一只秋虫的本领。它的一声鸣叫,竟一下子就呼唤出了躲在山水深处的秋,而我对此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印象中,炎炎夏日似乎才刚刚开始。秋却已经匆匆忙忙,如一叶小舟般驶过广阔无垠的时间之海而抵达了此岸。

    院子里蔷薇花已经败落,从春天起就姹紫嫣红的月季也显出憔悴寂寥模样。可是颗颗如龙眼,紫得发黑发亮的葡萄在院子里吐露出浓郁的香气,不绝如缕。它手掌般大的叶子在耳边唰啦唰啦地响,如沙沙的秋雨声。

    往事如风。风过连一粒沙都留不住。往事被分门别类储存在五彩缤纷与掌管记忆的包装袋中。它们有的只是一段长满刺的荆棘树枝,有的却是一件扎着粉色蝴蝶结还未打开来的神秘礼物。这些记忆,有的像是一场奇幻漂流岛上的噩梦,有的却是百花盛开时节的春之幻想。可是,它们像一张张老旧唱片,得闲的时候可以听一听。然而,我们注定今生再与它们无缘。更深漏断的半夜,我们会突然惊觉,某段最值得珍惜的记忆,在不知不觉中像那条优雅而善解人意的宠物狗一般永远走失了。所有这一切也正像秋虫的鸣叫,刚刚一张口,乐音也便随之消失。

    与往事一样湮灭在岁月之中的是时间。时光的单行线,自古至今,由来已久,总也有几百几千万年了。无法想象时光老人的胡须该有多长。可惜,古诗词中似乎从未有过一个优美的语句来描述胡子。李白倒是说过,“白发三千丈。”不,他的胡须肯定比这要长得多。他蹒跚着脚步,似乎并不快,好像还很慢。可是,就在我们凝眸失神的大意时刻,我们早已经被他远远抛在后面,而且绝无赶上的可能。他不为春花停留一分钟,也决不为夏叶耽搁一秒钟。他冷面公平,如那位希腊神话中蒙着双眼的忒弥斯女神。他又实在远比神话传说中的三足神鸟飞得还要快。尽管神鸟的金色羽翼一挥就是数万千米。

    时间水一般永不停息地往前走,这片水域愈来愈宽,也愈来愈深,终至于成为辽阔的大海。这片海域从来没有,将来也未必会有人能泅渡过去。时间离我们愈来愈远,而留在海岸线这边的我们,则被时间抛弃在无涯的荒野中。原本平静从容的我们渐渐变得焦虑不安,最后只剩下孤独无助的恐慌与悲凉。这种感觉不是置身于人群中却感到孤独的那种,也不是置身于几百几千年前古旧城堡的断壁残垣中油然而起的怀旧与伤感。这种恐惧与悲凉是那种少年派置身与荒海之上可怕的孤独与巨大的恐慌。这是生命尽头没有希望的绝望的孤独与恐慌。派还有一头老虎与之作伴,而被抛弃在时光荒野中的我们只有自己,伸出双手,似乎什么也抓不到。然而,生命仍然倔强前行。

    临近傍晚的夕阳被高挑的树木与墙角的几枝翠竹拉长拉瘦了身影。薄如蝉翼的粉色夕阳中,茂密葳蕤的绿草显得柔美与娇弱。此时,一声声秋虫的鸣叫也稀薄零落了很多。如梦似幻,我又成了三十多年前那个梳着两根儿麻花辫儿的小女孩儿。受了欺负的我一声声哭喊呼唤着祖母。祖母踮着小脚儿出来了,孩子们打着唿哨四散奔逃。又恍然间,人们在街头露天小吃摊前喝老豆腐,大嚼油条。有个汉子吃得两个腮帮子鼓鼓的,仿佛在那儿塞了两个大大的鸽子蛋。

    秋来了。秋虫的鸣声很快就会从一支小小的笛箫独奏,演变成为一场场盛大的音乐会。不同于夏日里嘶哑聒噪的蝉鸣,单调乏味的蝉音令人心烦气燥、坐立不安,秋虫的乐音多变舒缓唯美而伤感。在它的乐音里,你可以思念远方的良人,可以怀念久未联系的亲朋故友,甚至可以追怀一只消失在阴阴夏木婆娑枝叶里的黄鹂。或者你也可以什么都不想,而只带着一种悲怆与欣赏的心情沉浸其中而不思归处。

    虫声唧唧。在秋这个舞台上,秋虫将淋漓尽致地演绎自己一生的传奇。尽管,它这一生也许并不起眼,而秋在我们眼中也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季节。可是,对一只小小的秋虫来说,这些已经足够。

    秋虫的鸣声在青青草叶间回荡,如一曲曲美妙的绝响,又如一段段凝绝幽咽的泉水,让我在这个彩霞满天的傍晚充满无尽哀伤而又斑斓的遐思。

北方的河流

    北方的河,粗糙、浑浊,土黄色的水流载着朵朵激越的水花,声势颇大地流向远方。岸边青草仆倒在河中,随着水花有节奏的打着旋儿。

    一排排的白杨树立在河边,干粗、枝壮、叶大;岸边高大的野草及得上人家的屋檐;就连草里野花,也显得比别处健硕,大而肥嫩的花盘如姑娘圆月般的脸庞。花儿在粗粝的风中摇摆,眸子里,机灵中透着野性。

    孤独的北方河流,沿途没有清亮的小溪加入,也鲜有两条河并列而行的情景。它寂寞的没入天际。水天相接的地方,波诡云谲,阳光呈七彩。

    春秋两季河水断流的时候,在还未来得及干涸的巴掌大的水域上,偶尔会挺立个把小鹤儿。这时的北方河流,其景致真像南方一样优美。星星点点的青草旁,它们犹如一朵朵刚刚出水的白莲花。它们长腿尖喙、体态轻盈、身形优雅,真正像它们的名字般飘飘若“仙”。

    北方河流不是一部部连续的长篇小说。它很像一篇篇独立的散文或一首首文采斐然的诗歌。它的篇章雄浑庄重、激情澎湃,却难以载起一艘艘的航船。北方河流形不成南方那样密如蛛网的河道。北方的河流疏懒而落寞,河面上缺少浪漫的古船帆影。它满心眷恋着青青原野与沿途的花草树木。它把它们当作自己永久的子民。

    粗犷豪放、性情暴躁的北方人在岸边布兵打仗。河水比寡言的北方汉子还要沉默。它们没有人那样的嘴巴,炎黄之争、黄蚩之战,多少的起伏涨落都在它的肚子里烂掉。长了绿毛的青铜铸剑与鹳雀楼的黑瓦朱楹沉积在黄沙淤泥中。

    夕阳西下,朔风止息。流泥淌沙的北方河显出疲态,在河床里缓慢地流动。此时,它很像一位历尽忧患、饱经沧桑的老父亲。他养儿育女、拖家带口,然后儿女长大、各自成家。如今只剩下满河水波,成为它脸上深刻而又稠密的皱纹。血色夕阳,河面上红红紫紫的霞光,几丛蒲草,数枝芦苇,野雁孤凫,映射出它磕磕绊绊、起起伏伏的人生。

    河水浑浊似金。浑水养育出的坚硬而粗糙的小麦,像河水一样闪烁着金子般的光芒。麦如其表。它磨成面粉做成的水饺也金锭银锞般备受世人爱恋。“大寒小寒,吃饺子过年”,不吃饺子就不叫过年,这成了中国人的普遍心理。饺子,请客访友,吃;婚丧嫁娶,吃。结婚时,人们吃欢乐的“岁数”饺子;死亡时,乡人又包起了悲伤的“辞灵”饺子来吃。一碗饺子,真是快乐时吃,悲伤时吃。中国人的大事小情,都离不开它。

    执拗倔强的北方河,似乎没有多少朋友。某些地段甚至飞鸟游鱼也不曾有。炎炎骄阳,赤地千里,北方河犹如被缚住的黄龙般翻滚挣扎。它吟唱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悲凉曲调,日夜不停地向前奔流。它也许东入大海,也许中途蒸发。可是无论如何,它都淡然地接受着那不可知的命运。


【栏目简介】

    由于报纸版面有限,小编总为不能为众多文友提供更多展示自己和与其他文友交流的平台而苦恼。如今想出这么个办法:

■作者:孙春红   ■编辑:王晓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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