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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温一壶烈酒，等你。  怀 念 贝 贝 作者：李梦莹 编辑：夏梓言 排版：小和尚 大贝贝离开我们整整五个月了。 这五个月来，我一直想要为她写点什么，但每每思及她便心痛感伤得不行。今天，再次想起她，我的心情终于恢复了平静。我想，是该写点什么的时候了。 五六年前，大概是在我读高二的时候，有一次周末放假回家，我看到出门来迎接我的，除了亲爱的妈妈，还有一只乳白色的漂亮小狗。贝贝冲着我摇头摆尾，但没有对我喊叫。我问妈妈：这小狗怎么回事？妈妈笑着说：这以后是咱家的狗了。 原来，贝贝是爸爸从工厂带回来的，或者更确切一点来说，贝贝是跟着爸爸从工厂跑回来的。贝贝的前主人据说是一个客户，来工厂考察、谈项目的时候带来了贝贝，贝贝在厂子里自由奔跑、四处游荡，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危险。客户走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她，就这样把她遗留在一块陌生的土地。贝贝形单影只，在厂子里孤独地走来走去，弱小单薄的身影煞是可怜。工人们想喂喂她，但是她很有警惕意识，从不许陌生人近旁。也有人试图抓住她，但因为她的机灵，终以失败告终。爸爸看着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远远地扔给她一块肉饼，看着她叼到一边吃掉后就走开了。谁知，她吃了肉饼，也深深地记住了爸爸。当晚，爸爸下班回家的时候，贝贝就在后面悄悄跟着，一路上，她穿越车来车往的大公路，走进村里的小公路，最后，走进我们家。 就这样，贝贝成了我家的一员。 自我懂事以来，家里从不养狗。在我的印象中，多年来，只有猫咪喵喵的叫声陪伴左右。贝贝的到来是一个奇遇，令我欢欣备至。她长得漂亮，身材娇小，巴掌脸，大眼睛。来家里串门的人都说：这小狗长得真好看，大眼双眼皮！ 贝贝并不安分，这种不安分首先表现在她独霸一方的野心上。在贝贝到来之前，我家已有两只猫，他们是母子，老猫生性高冷，年轻一点的郎猫则温和些。贝贝似乎不能容忍家里有两只猫，或者是想要让他们知道她才是家中的霸王，每次看到两只猫在院子里走过的时候，贝贝都会撒开腿追赶他们。不仅如此，贝贝还跑到两只猫的“地盘”撒野。两只猫在炕上卧着，眯着眼睛闭目养神，贝贝两只前腿扒在炕沿，瞪着两只猫，还不住地叫唤。生性高冷且动作敏捷的大猫终于忍不住了，猛地伸出爪子抓破了贝贝的鼻子。伤口很小，但贝贝流了许多血。后来，贝贝再也不敢招惹两只猫了。 贝贝不安分的第二个表现，是无时无刻不用吼叫宣告主权。她只对自家人友好，看到生人来家里，总会围着人家大吼大叫。有的人来过很多很多次，按理说，贝贝应该认识人家了，可她还是每次都给那个人“惊喜”。我们都猜测，可能贝贝有自己特别讨厌的人吧。 贝贝不安分的第三个表现，就是她很喜欢跟着人出门。只要家里有人出门，不管去哪里，不管远近，贝贝都愿意跟着。有一次妈妈去码头镇办事，贝贝非要跟着，然而路太长了，贝贝跑累了，于是就停在半路。妈妈发现贝贝没有跟上来，暗自担心是不是把贝贝弄丢了，谁知道回家路上，看到贝贝正在半路等她呢。后来妈妈屡屡向我们说起贝贝的机灵。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正是贝贝的这个习惯使她来到我家，也是这个习惯使她离开了我们。 贝贝每年生一两窝小狗，爸妈总是趁贝贝不在家的时候把小狗送人。有一年，留下了一只，那只小狼狗长大后居然比贝贝还要好看。从此以后，我们管贝贝叫大贝贝，她儿子叫小贝贝。 大贝贝对小贝贝是有母爱的。记得前些年，妈妈是村里的会计，有一次中午去村长家谈事情，大贝贝也跟去了。村长家炖了排骨，正在吃午饭，大贝贝坐在一边眼巴巴地望着，可爱又可怜。村长于心不忍，便给了大贝贝一块排骨，大贝贝叼起来就跑出去了。不一会儿，大贝贝又回到屋子里，再次眼巴巴地望着村长。妈妈觉得不好意思，就带大贝贝回家了。回到家里一看，小贝贝正抱着一块排骨啃得不亦乐乎。 大贝贝有个习惯，就是不管白天在哪里疯玩，只要到了日落黄昏时，她必定安安稳稳地坐在家门口等着爸爸下班。看到爸爸骑着车拐进自家院子，她会迅疾地向下跑去，使劲摇尾巴表示欢迎。后来，爸爸所在的工厂关闭了。爸爸再也没有稳定的工作时间，只好和表叔出去干零活，一去就是一天，早出晚归，很少在黄昏时分准时回来，贝贝的期待难免落了空。有一天中午，爸爸突然带着大贝贝回家来了，我们对此感到奇怪。爸爸说：“厂子的门卫给我打电话，说咱家小狗去厂子找我了。我正吃饭呢，赶紧就过去找她了，给她带回来了。”贝贝也许是在家里待得无聊，也许是那段日子和爸爸相处的时间太少了，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爸爸在厂子上班，不忙的时候她偶尔也跟了去玩。所以，对她而言，厂子是老地方，她很熟悉，去了就能找到爸爸。可她不知道，从某一天起，厂子也成了爸爸的故地，怎么都回不去。她再也不能在厂子里找到爸爸、和爸爸一起下班回家了。 去年过年，家里来了许多亲戚。中午时分，我们要去饭店吃饭。一如往常，大贝贝也要跟着，但这样的场合怎么带上她呢？纵使贝贝再怎么摇头摆尾，爸爸还是狠心把她关在了门里。锁门的一刹那，我看到大贝贝的眼光盛满了失望和哀伤。下午回到家，大贝贝坐在爸爸脚边，低着头，身子一颤一颤，爸爸把她抱起来，一看，她的眼睛泪汪汪的，像是要哭，像是在哭。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狗狗哭泣。她柔弱、哀怜的样子令我心痛得不行。爸爸跟她解释说：“你看今天那么多人，我们一块去饭店吃的饭，真的是没法带你去。你别委屈了，以后去哪儿我都带着你行不行？”爸爸抱了她半天、哄了她半天，她才渐渐止住了哭泣。那时，她身怀有孕，从爸爸怀中跳下去向外走的时候很是笨拙滞重。看着贝贝欢快而缓慢的背影，我的眼泪险些夺眶而出。这是一只怎样的感情丰富细腻的狗狗啊！她会受伤，会哭泣，需要人抱需要人哄，像小精灵一样，像小女人一样。纵使我不知道她的七窍玲珑心里还有多少敏感之处，但我深深地记住了那一天，大年初三。 大年初三那次是例外。可能也正是那反常的“铁面无情”使她悲泣。平日里，我们出门十有八九都会带着她。如果你要出门的时候大贝贝想跟着你，而你却不愿意带她，她就会跟你讨价还价。记得有一次爸爸要上街办事，说不带着她。爸爸跟她说几句，她冲爸爸晃晃脑袋摇摇尾巴，代表她不同意。爸爸再说几句，她再晃晃脑袋摇摇尾巴，代表她还是想要跟着去。最后爸爸说：“上车。”她敏捷地跳上车，美滋滋地跟着爸爸出门了。 2017年10月6日，妹妹开学。两只贝贝和妈妈一起去送妹妹上学。妈妈和两只贝贝在马路这边，目送妹妹走向马路那边。妹妹走到路中央的时候喊了一声：“贝贝！”大贝贝闻言冲上马路，被疾驰而来的车辆撞倒在地。悲剧发生时，我在家里。妈妈把大贝贝带回家的时候，她已经不会动了。她被放在厢房，我端了一小碗水去喂她，可怎么也喂不进去。有少量血从她鼻子里流出来，可她身上干干净净，看起来，和平日里躺着睡觉别无二致。只是我怎么叫她，她都没有起来回应我。三十分钟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我依然没有放弃。来我家串门的一位奶奶拉着我的胳膊说：“你快回去吧，这样肯定是没救了，奶奶肯定不骗你啊！”听了她的话，我放声大哭。不久前，她的儿子在一场车祸中丧生，老年丧子之痛我无法想象，但如果说有谁更愿意相信能从车祸下挽救生灵，莫过于失去儿子的母亲了吧。我不得不相信，大贝贝再也不会起来回应我了，再也不会了。我们家大贝贝，终究还是去了。她的儿子小贝贝趴在院子里，一改往日的调皮模样，落寞地对着厢房，不知道是不是在想念他的母亲。天快黑的时候，我和妈妈把大贝贝带到了村西头自家的地里，准备让她入土为安。 可是，大贝贝的眼睛怎么也闭不上，大概是想再见到爸爸吧。爸爸是她的恩人，她的主人。她对家里每个人都感情很深，但她对于爸爸的感情尤其深。我和妈妈没有等到爸爸收工回来就把贝贝埋了，这是不是太残忍了？我们有权利剥夺爸爸和大贝贝见最后一面的权利吗？见了又能怎样呢？只能让家里徒增哀伤而已。天已快黑了，我们要赶在天黑前把大贝贝安置好。 挖坑时，我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填土时，看着大贝贝的身躯被黄土一点点掩埋直至消失不见，我心中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悲凉：仅仅是一个下午的功夫，那个精灵一样的大贝贝就离开人世了吗？当年，她出乎意料地来到我家，如今，又出乎意料地离我们而去。难道，人世间的相遇和告别都如此匆匆吗？我眼看着贝贝下葬，才发现，入土为安是一件那么令生者不安的事情！这个流传了千年的说法是何等虚妄！只消想想再也不能看到大贝贝的身影，我就觉得疼，那感觉像是被人硬生生从身体里抽走了什么。 埋葬了大贝贝的那个晚上，我带着满眼泪水仰望天空，什么也看不清。小时候经常听到一个说法，地上每死去一个人，天上就陨落一颗星。可我想，那颗叫做大贝贝的星星不要陨落了吧，她是精灵，来凡间玩累了就回去了，就让她在天上安安稳稳地看着我们吧。 大贝贝从那条马路来，最终也在那里离开。对于这巧合，我只好报之以恸哭。然而，更让我悲伤的地方在于——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她曾经独自走过那条马路许多次，每次都平平安安，对于那条路，贝贝已经很熟悉很熟悉了，可唯独那次，众目睽睽下，她没能走过去。说起来，不应该怪贝贝爱跟着人出门，一切都应该怪我们！呼唤她是我们的习惯，回应我们是她的习惯，这习惯使我们感情深厚，也使我们天人永隔。 每次放假，大贝贝都跟着爸妈去村口接我。每次开学，她还会跟着爸妈去送我。大贝贝走后，为了避免这种伤情，后来再放假回家，我就自己拖着箱子走回去。即使这样，走在那公路上时，我还是会想起她。对于外出，大贝贝似乎不知疲倦，直到她死亡的那一刻，我都不知道，奔跑和外出对她而言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 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老实说，我不是没有想象过大贝贝离开我们的场景。贝贝这两年明显见老了，毛发都没有多少光泽了，牙齿也不如原先锋利了，甚至，她再也不能敏捷地跳上炕了。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我认为大贝贝自然衰老而后死亡的可能性最大，甚至，这是她唯一的死亡方式。所以，当贝贝以我意想不到的方式死去，我只好换了一种方式安慰自己，大贝贝是有七窍玲珑心的精灵，如果她看到自己一点一点衰老而亡她会多么伤心。反过来想，就像这样，大贝贝在小主人的召唤中、在她情有独钟的奔跑中猝不及防地离开尘世，于她未尝不是一个好结局。 遇到大贝贝，我方明白，人啊，总是要习惯许许多多的意外，习惯突然的到来与离开，但在到来与离开之间，总有什么留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一碰，就疼得泪流满面。泪流满面时我做了一个决定，以后家里养的每一只狗都叫贝贝，让大贝贝在怀念中永生。 作者简介  李梦莹：94年生，河北廊坊人，2017年6月毕业于河北大学化学系，现为河北大学文艺学研究生。有作品发表于《江山文艺》《蕲河风》。 界世的你当不 只作你的肩膀 无 周一散文街 玉小姐邀你以情成文，以文散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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