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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平先生是如今业内知名的犍陀罗艺术收藏家和独立学者，他十几年来开始行走丝绸之路，实地考察，对于丝路上的早期造像有着深入的研究。我们的讲座将会在他在上海黄浦江畔的私人空间进行，届时我们不仅仅将会听到他实地考察阿富汗、巴基斯坦等犍陀罗故地的经历，讲述早期佛教艺术的鉴赏技巧，也有机会见到空间里的珍贵藏品。  何平先生（右）  这张照片是何平先生所拍摄的，成为了这个历史悠久而又千疮百孔的文明古国的缩影，画面上的阿富汗原总统府，苏联入侵阿富汗初，特种部队先进行了斩首行动，在此击毙了总统阿明，原本阿富汗政权的象征，如今只是这个千疮百孔国家的一个缩影。但是总统府遗址前，一群阿富汗的孩子就地围起了一个球场，青年的活力和后面的残垣断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又让我们看到了冉冉升起的希望。    说到阿富汗的文明，相信很多国内的朋友通过了这两年十分火爆的“浴火重光——来自阿富汗国家博物馆的宝藏”特展充分领略过了。来自阿富汗国家博物馆的藏品，分为法罗尔丘地、阿伊哈努姆、蒂拉丘地与贝格拉姆4个单元，这4个极具代表性的考古发掘地的出土物来为我们呈现公元前三世纪至公元一世纪的阿富汗历史面貌。而历经战火千疮百孔的阿富汗，同时也是2000年前的佛教艺术圣地，犍陀罗地区，也就是今天的阿富汗到巴基斯坦一带，诞生了世界上最早的佛造像！  阿富汗是一个内陆国家，最主要的一个山脉是兴都库什山，平均海拔5000多米。巴米扬是一个山谷中的盆地，海拔大概只有2500米左右。《西游记》中所提到的唐僧孙悟空要翻越的几座大雪山，实际上就是指的兴都库什山。 公元前三世纪，佛教经由印度孔雀王朝的帝王阿索卡传播到阿富汗，并且很快在今天的阿富汗东部和巴基斯坦北部地区扎下了根，此后的几个世纪，这一地区成为中亚著名的佛教文化圣地。佛像文化从其发源地往中原地区传播的过程中，阿富汗是必经的一站。在唐朝时期，这里就曾经设置过“写凤都督府”辖制该区域，玄奘也曾到访于此，玄奘在《大唐西域记》第一卷“梵衍那国”条中曾描绘当时巴米扬佛教之盛行：“梵衍那国，东西二千余里，南北三百余里，在雪山中也”，在这里，“伽蓝数十所，僧徒数千人”。但也正是在公元七世纪，这里在穆斯林军队的入侵下，佛教开始渐渐走向没落。  何平先生在巴米扬大佛遗址 在阿富汗的诸多佛教文物和遗址中，巴米扬大佛可能是知名度最高的了，东大佛造于公元五世纪，高53米，着红色袈裟，名叫塞尔萨尔，其艺术风格受到了印度笈多造像风格的影响；而西大佛凿于公元一世纪，高38米，身披蓝色袈裟，名叫沙玛玛，则更多的呈现出同时期犍陀罗艺术的遗风。 可惜的是，巴米扬大佛曾在1998年3月、2001年5月先后两次遭到塔利班组织野蛮的炸毁，如今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巴米扬大佛只剩下一个满目疮痍的遗址，石窟群中已无造像，而从残损可辨的壁画依稀可见当年佛教的盛行。  被炸毁后的巴米扬东大佛 而事实上，阿富汗的重要佛教艺术文物远远不只有巴米扬大佛，很多极为珍贵的佛教艺术品堪称是全人类的遗产。  在阿富汗国家博物馆参观修复的艾娜克铜矿佛寺遗址出土的造像. 近些年来， 艾娜克遗址成为了阿富汗境内最重要的佛教遗址的发现！2007年，中国的中冶集团跟阿富汗政府签订了三十年高达三十亿美元的开采合同。这处遗址位于首都喀布尔南部20英里处，属于东部的卢格尔（Logar）省，为2010年中冶集团的工人进行挖掘时意外发现，艾娜克遗址下方是一条绵延数公里的铜矿矿脉，储量据说有上千万吨，是世界上最大的未开发矿床之一。  艾娜克遗址 在艾娜克作为佛教中心兴起之前，这里蕴藏丰富的铜矿已经为人所知，并开始了开采。佛教和商业贸易的紧密关系广为所知，但是佛教和类似采矿的工业生产之间的关系，之前却鲜为人知。从这个意义上说，艾娜克的考古发现可谓史无前例，填补了佛教史的重要空白。至少说明，佛教经济体系可能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要复杂得多。铜矿为佛教寺院带来了巨大的财富，经济的繁荣、人口的聚集，也让这里成为重要的佛教中心。  艾娜克遗址 艾娜克出土的镀金石膏佛陀面相 这个遗址如今已经被学术界看作是丝绸之路上最重要的枢纽之一，在遗址被发现后，该地的铜矿开采就全面暂停，中冶集团也投入到了保护这批珍贵文物的工作之中，如今该座佛教寺院的建筑已完全出土，寺院的走道、绘有壁画的房间、各式陶制和石制的直立佛像与睡佛，都已一一呈现在眼前。但还有更多的发掘和研究工作有待展开，这一遗址的发现，将甚至可能改变很多我们今天对于犍陀罗古国佛教历史的认知。我们不妨结合阿富汗国家博物馆的一件镇馆之宝一起来赏析： 矗立在阿富汗国家博物馆的入口处的“佛钵”，高约0.75米，直径1.75米，重达350-400公斤，被认为是佛陀生前所用的独一无二的佛教圣物！ 2014年，印度甚至要求阿富汗政府归还这件“佛钵”。这件佛钵，在19世纪被重新发现，20世纪80年代，阿富汗总统穆罕默德·纳吉布拉（Mohammed Najibullah）下令将其运到阿富汗国家博物馆保存。塔利班当权时，包括巴米扬大佛在内的很多阿富汗佛教文物被毁，但这件圣物佛钵则因为在帖木儿帝国（Timurid dynasty，1370年—1507年）时期被后刻上了记载穆斯林善人善行的伊斯兰铭文而躲过浩劫。 据史料记载（主要是汉文佛教文献，比如《马鸣菩萨传》《付法藏因缘传》等），佛祖于2000多年前把化缘钵捐赠给位于印度北部比哈尔邦的佛教朝圣地毗舍离，到了公元2世纪上半期，被贵霜君主迦腻色伽从毘舍离（Vai ālī）或华氏城（Pā aliputra）抢到贵霜首都布路沙布逻（Puru apura，即弗楼沙）的。这也是现在印度要求阿富汗归还的“历史依据”。 中国西行巡礼的僧人们也多有记载，比如法显详细记载了当地日常供养佛钵的情形： “可有七百余僧，日将欲中，众僧则出钵与白衣等，种种供养，然后中食。至暮烧香时复尔。可容二斗许，杂色而黑多，四际分明。厚可二分，甚光泽。贫人以少华投中便满，有大富者欲以多华供养，正复百千万斛，终不能满。” 无上圣物佛钵被运到弗楼沙后，犍陀罗逐渐成为佛教中心，至少是4—5世纪的犍陀罗，以佛钵为中枢，成为僧俗共同的一大佛教中心地。该地保存至今的大量佛教寺院遗址，也充分证明了这点。实际上在法显到印度的时代，佛教在西域的繁荣，早已超过了印度本土。魏晋南北朝时期汉文史料中出现的“罽宾”，比如《汉书·西域传》所指的罽宾，并不是今天的克什米尔，而是指的犍陀罗地区。正是因为有了这件圣物佛钵，犍陀罗成为新的佛教中心，至少在法显的时代，来自中土的西行巡礼求法的僧人以及来自印度的僧人，以前往今天的白沙瓦朝觐佛钵，然后西行去那竭朝觐佛陀遗物为荣耀。 3-4世纪 供养佛钵 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中国的魏晋南北朝时期，佛钵将来到中土的预言广为流传，对当时的信仰世界和政治起伏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东晋兴宁三年（365），襄阳的习凿齿致书高僧道安，信中云：“所谓月光将出，灵钵应降，法师任当洪范，化洽幽深。”说的就是作为圣物的佛钵。而北魏熙平（516—517）年间的刘景晖事件——他被拥戴为“月光童子”。到了隋代，那连提黎耶舍重译《佛说德护长者经》，将隋文帝描述为月光童子转世，而且还预测佛钵将从布路沙不逻，经疏勒来到隋朝。当然最后没有实现——玄奘到达布路沙不逻的时候，佛钵早已经被抢走了。东京国立博物馆的这件浮雕，便生动的记录下了当时供养佛钵的场面，这也是全世界所遗存的唯一一件这类题材的雕塑作品！ 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件佛钵，竟然在前文中所提到的艾娜克遗址的雕塑上被发现，甚至有可能改变今天的人们对于佛教传播历史的认知！ 艾娜克遗址出土的 “燃灯佛授记 ”浮雕正面 艾娜克出土的这块 “燃灯佛授记 ”浮雕，采用犍陀罗艺术中常见的一图多景的手法描述了上述故事。浮雕中包括布发掩泥的儒童（将来的释迦牟尼）、手持莲花的儒童、升入虚空礼拜的儒童，分别表现三个情节。我们都知道，燃灯佛是佛教中的过去佛， “燃灯佛授记 ”是犍陀罗雕塑艺术中最为常见的题材，但在这件的基座上，出现了四人手持莲花礼敬佛钵的景象。可以说，将佛钵信仰和燃灯佛授记连在一起，这是罕见的图像实物证据。 “燃灯佛授记 ”，是犍陀罗佛教艺术中的一个重要主题，出土的数量之多令人惊讶，但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一艺术主题，在印度本土很少见到。 佛教典籍中有关燃灯佛授记的地点，在贾拉拉巴德地区，玄奘时代称为那揭罗曷国（Naharahara）。玄奘在西行求法途中经过此地，也描述了跟燃灯佛授记有关的种种圣迹。《大唐西域记》卷二记载，那揭罗曷国都城东二里，有高达三百余尺的窣堵波，是燃灯佛为释迦牟尼授记的地方。 这个贾拉拉巴德便正是在艾娜克遗址以东不远处！可以推测的是，燃灯佛授记思想，应该是佛教传播在犍陀罗地区重塑的一个结果，您说，它对于这个佛教艺术起源的研究，是不是极为重要呢！而艾娜克遗址新发现的文物，成为了极为宝贵、而且可能是仅有的实物证据！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件佛授记的背后，竟然还有极为罕见的彩绘！背后的画已经模糊不清了，从残存的图片来看,正中主尊双腿盘起，结说法印，有可能是释迦说法的场景。这些实物的发现，都值得今天的学术界细细研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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