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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烟飘香

 古磨盘州人 2020-09-25

父亲开始抽的纸烟,几分钱一包,好像是丰收牌的,假如要是求人办事,或者是家里招待客人,父亲会买1毛9一包的江淮牌。

也许是因为价格过于便宜的缘故,纸烟的烟丝里经常会夹着烟梗,吸着吸着,不是烧偏了,就是烧熄掉了。南方气候潮湿,当年的交通运输也不方便,父亲买到的烟常常已经发霉,很清楚地看到黄黄的烟丝上有白色的霉。即使是这样的烟,父亲吸起来也是有滋有味的,吸到烟屁股短到都无法用手指夹住,父亲还眯着一只眼,脖子上青筋毕露地吸着,恨不得将烟屁股都完全吸完。

烟屁股也是好东西,当时有句俗话叫“茶头酒中烟屁股”,还有人说“烟屁股赛过老母鸡”,言下之意是,吸到最后,烟的精华都集中在烟屁股里了。

有人买塑料的烟嘴,将烟塞进烟嘴里吸,这样的好处,一者可以防止手指尖被薰黄,再者也是为了节约的需要,烟嘴子可以让一根烟彻底地烧完。

印象中,父亲没有用过烟嘴,但是父亲也有自己的不浪费方法。在一根烟快烧完的时候,他拿出另外一根烟,用两根手指夹住,轻轻地在另一只手的大拇指盖上敲打着。几下敲击,烟丝在烟里就压实到了一头,烟的另一头一定会出现一小截空的,父亲小心地将在吸的烟屁股用手指转圆,然后塞进空出来的圆筒里。我一直惊叹于父亲的“手巧”。

烟瘾大的人,差不多都是这样操作的,那时候我们说人烟瘾大,说抽一上午的烟,只用一根火柴。

农村包干到户以后,经济条件慢慢地好点了,父亲开始抽2毛多的“东海”牌香烟,招待客人买3毛多的“飞马”牌。从这个时候起,父亲再也没有抽过旱烟杆。

父亲抽烟的牌子非常固定,这差不多跟他的收入相对固定有直接的关系,一年到头从地里刨食,还要养活那么一大家子人,对于费钱的抽烟,父亲不可能太随心所欲。

作为男人,不可能不抽烟的,当时社会上流传“烟是介绍信,酒是大印”的说法,言下之意是,不熟悉的人,只要都抽烟,相互就能自然地聊起来,求人办的时候必须要喝酒的,喝酒了,事情差不多也就办成了。

父亲就是一个农民,他没有非交不可的人,父亲觉得男人出门,还是得抽烟并主动给人敬烟的,这是礼节,也是父亲的风范。当时农村里,确实有为了省钱而不抽烟的男人,实践证明,这些男人大多都没有出息。农村人说的出息,不是指办成了多大的事,而是说,这个人在村里基本都没有朋友。

父亲有时候也能抽一包好烟,这是在他给人家劁猪,或者是盖完茅草房的顶之后,人家赠送给父亲的。父亲收到这样的好烟,通常是当着别人的面抽1-2根,余下的都是拿回家收起来,等家里来人的时候,再拿出来敬给客人。

父亲烟瘾大,也比较好客,因此父亲出门时,身上一般都携带2包烟,也许是常年带烟的关系,父亲的每件衣服上都有一股烟草味,衣服兜的角上总会有残留的烟丝,对于年少的我来说,误以为这就是男人味了。

我不是因为追求男人味而吸烟的,父母亲从来没有因为我还是一个不成熟的孩子就抽烟而责备我,他说,男人都会离不开烟酒的。我一直奇怪,父母亲怎么从来也没有阻止过我抽烟,以至于我抽了三十多年的烟,也没有想过戒烟的事。

记得哥哥以前是不抽烟的,后来在码头上有人送他烟,母亲私下里说,他得了便宜烟,以后就会戒不掉烟了。母亲真的说准了,哥哥从此就吸上烟了,且烟瘾还特别大。

母亲病重的时候,似乎不经意地跟我说,我走后,你父亲会不好过的,将来你要好好照顾他。那时的我还是少不更事,我说,别的本事我没有,但是,我能保证,父亲抽的烟,可以从不带嘴子的变成带嘴子的。

那时候的我,对母亲的这个承诺,看似比较夸张。其实,我内心还是很保守的,我没敢说,以后父亲抽烟我包了。假如我没有考取大学,父亲的烟,我可能还真的承包不了。

大学毕业后,我不仅包了父亲的烟钱,还包了父亲的生活。回家的时候,我会买一些好烟给父亲带回去。父亲当着我的面没有抽过我带回去的烟,后来,听姐姐说,父亲等我走了,拿着我给他买的好烟,去私人店里换廉价的烟抽。

我知道父亲是心疼我花的钱,我有点生父亲的气。因为,他去换烟的时候,会被店里狠狠地打折扣,等于我的血汗钱无形之中变成了店里的利润,我觉得这是非常不值得的,我给父亲买好烟,还是希望他能抽得好一些。

在我的劝说下,父亲不再拿我买的好烟去换差烟了,但是,他依然舍不得抽,而是将我给他的烟分散给邻居享用。父亲好像是在开导我,我不是再替你争脸面吗?

我被父亲的行为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怜的父亲,假如我在外面混不出面子,我能靠您节衣缩食省下来的那点烟挣到面子吗?假如我在外面有头有脸,我还在乎您是否给我挣到面子了。

我知道,这个道理无法说给父亲听。我就问他,您把烟散给别人抽的时候,您自己心里高兴吗?父亲说,非常高兴,比自己抽了高兴。我说那就是最好了,多少烟钱也买不到您高兴啊!

此后的日子,我依然在回家的时候会给父亲带好烟,至于这些烟的最后结局,我不在乎了,只要父亲说,他是高兴的。

父亲在弥留之际,我看到房间里的柜子上还有几条没有拆封的烟,那种感觉真的是万箭穿心。假如父亲还能把这些烟散了,该有多好啊!

可惜,这些烟最后都是被我散了,我散给了那些帮忙给父亲办后事的至爱亲朋!

图文无关,图片来自于网络,存谢!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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