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星光

一

他们的眼里有星光。

二

星期四，下午五点三十分。

一饭门口的篮球场旁已是人头攒动，一派人声鼎沸的热闹光景。

我们十几个女生彼此拥挤着，或身体前倾，或踮起脚尖，或搭着前面人的肩膀尽可能地仰起下颚，我们的目光从人和人之间那点儿微小的缝隙里漏出去，直直地望到球场里，落到奔跑着的他们身上，落到正在运球的他身上。

周遭的境况称得上是危急，他面前有人严防死守，篮下有人摆出防守的架势，旁边更是有人对他手中的球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抢断。然而他却是一副十足的淡然从容的姿态，不疾不徐地运着球，抬眼观察着场上的情况。突然，他在刹那间腿部发力，一个巧妙的过人，一下子晃过了紧盯着他的对手，三两步上篮，篮球脱手后在空中划过一个优雅而精妙的弧度，“唰”地稳稳坠入篮筐之中。

全场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声，尖叫和欢呼一浪高过一浪。他只是淡淡转身，继续开始奔跑，注视着队友的眼睛里落了一点喜悦的星光。

又一轮追逐开始了，我脑子里却依然是刚刚他闲庭信步、泰然自若的姿态。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好像只要球在他手上，就什么也不用怕了，我们要做的只是全然的信任。

那是一种安全感。

看着他目光坚毅的眼睛，我这么想。

三

身着黑色队服的29号球员再一次得到了罚球机会。

两队比分非常胶着，我们队之前创造的比分优势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不见踪影，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们频繁犯规，导致对方球员有机会频繁罚球，频繁得分，譬如眼前的这位罚球奇准的29号球员。

他的手肘抬起，手腕将球推出，一连两罚都准确无误地命中。

对方的啦啦队中霎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比分被追平了。

我和身旁的女生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担忧。

四

比赛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阶段，接下来的30秒将决定我们队的命运。

比分仍旧胶着，幸而我们得到了一个罚球的机会。

我们气儿也不敢喘地盯着场中的他，他双手持球，抬头凝视着篮筐，深深呼出一口气。

抬手，球飞了出去，落在篮筐上，在篮筐边沿打着转。我们的心霎时揪了起来，纷纷在心中默念：进，进，进，一定要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在我们的注视下，篮球最终幸运地落到了框里。比分从持平被改写为我们胜一分。

“Nice！”眼见赢得比赛的把握又多了一些，大家兴奋得险些蹦起来。

同时，最后几秒的倒计时响起了：七、六、五、四、三、二、一……

随着哨声响起，全场沸腾了。面对着来之不易的胜利，女生们拥抱在一起，都忍不住喜极而泣，红了眼眶。

转头去看互相搀扶着走下场的球员们，他们那样形容疲惫，精疲力竭，却怎么也藏不住嘴角的笑。

他们的眼睛里，是最亮最亮的星星啊。

五

一个女生急匆匆地从我身边跑过，雀跃地呼喊着：“比分错了！错了！要打加时赛！我们没有输！”

我们都愣住了。

面对这样一场乌龙，主裁判给出的解释是，记分牌上的比分与他们的记录不符，双方比分应该持平，需要进行加时赛。

胜利的感觉还没来得及细细回味，就已经被主裁判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打得支离破碎。球员们拖着已经明显状态不佳的身体，又一次站在了赛场上，他们已经很累很累，眼里却还是无法抹去的坚毅和勇敢的星光。

哨声响起的那一刻，我的大脑还未运转起来，身体却已经先一步作出了反应，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输了……输了……

我蹲下身来，把脸埋在臂弯里，脑中想的全是刚才他们奔跑、运球、投篮的画面。汗水从他们脸上淌下，他们的眼里是燃烧的星光。

如今这星光会黯淡吗？

我抬起头，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让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六

晚风习习，他站在天台上，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别人笑着，闹着，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讲。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啦，今天已经很帅了。但是这个比赛，实在是有些……”

他截断我的话道：“其实和裁判对手都没有关系，场上打球的很多都是我的兄弟，没必要怪他们。”

我愣了一下，仿佛看见他眼里星星点点的光。

输了就是输了，和裁判、对手都没有关系。

这就是他们的态度。

这就是他们的担当。

这个瞬间，我心里突然不那么难过了。

仔细想来，今天这场比赛，遗憾有，精彩也有；眼泪有，欢笑也有；球员的义无反顾、勇往直前有，啦啦队的全然信任、声嘶力竭也有。无论赢球与否，只要付出了，拼搏了，他们就值得被尊重，被肯定。

他们是无冕之王。

今天的十三班，今天的他们，闪闪发光。

或许人生就像今天这场球赛，会有惊心动魄，会有大起大落，会有遗憾和不甘，也会有欣喜和感动。而我们所求的，不是所谓的浮名荣光，而是八个字：图其至远，犯其至难。

亦是四个字，无愧于心。

一切都终将释然。

我们眼中的星光永不泯灭，因为我们是最好最好的十三班。

【推荐语】在这璀璨的星光下，一切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戚柏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