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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上学正遇上三年自然灾害——感谢教师恩 圆我求学梦

 简心素文 2020-09-27

编者按:

“回家后,我鼓起勇气,几次向父亲提出要外出念书,都被父亲婉言拒绝。”读到这里,我想落泪,“我”不能上学很难过,可“父亲”是不是更难过。

“老师问他,为什么偷跑?他说:‘我饿!’老师抚摸着他的头,什么也没说。”读到这个逃跑的学生,我想笑,可更想哭。

“一九六零年夏天,家里没有粮食让我往学校带了。学习又紧张,父亲见我着急,不知是借的还是买的,拿回了2斤小米,让我先带上去上学,坚持几天算几天。”读到这,我想六零年,多少人饿死。

“二斤小米硬是坚持了五天,也是我终生难忘的五天。有一天傍晚,吃完野菜,别的学生走了,我帮炊事员收拾,他从锅里刮了一碗稀饭,用眼神示意我快吃,别让他人看见。我接过碗,狼吞虎咽、三两口就吃完了,又舔了舔碗,意犹未尽。”读至此,我还是哭了。

“从我家到学校35里山路,整整走了一天,四年中,这条路我不知走了多少趟。”

人生啊!多少回味!多少感恩!多少磨砺!

外出上学正遇上三年自然灾害

——感谢教师恩 圆我求学梦

五十年代,我的家乡属蔚县管辖,当时称呼十四区,也叫蔚县大南山。进山的路,只能步行,连马车也不通。物资进出山区,只能用牲口驮,或人背。如果下大雨引发山洪,就阻断交通了。

我们村在当地属于地势宽阔、耕地面积最多的村子,也是乡政府、供销社、学校、粮站和后来的派出所所在地。当时大村庄一村一个学校,小村庄几个村设一个学校。我村的学校是三个村设的,30多个学生挤在一个不大的教室里,一个年级一竖行。老师先给一年级讲,大家听,再依次给二、三、四年级讲课。那时,我对高年级的课程很感兴趣,虽然没有书,但他们学的知识我都知道了。

那时的老师也非常艰苦,他们是从县城派来的,翻过松枝岭、火烧岭两座大山,到我们偏远的山村来任教。住在教室隔壁的一个小房间里,宿舍兼办公室。吃粮从粮站买,吃水是学生用木桶从河里抬。从没见过老师吃什么蔬菜,也没有人关注老师的生活。村里还有人眼红,说老师尽吃细粮。头几年,每个学期都换新老师,后来,有的老师带着家属、孩子来,就常住,不轮换了。从没有听到老师喊苦叫累,他们默默无闻地把青春、把精力奉献给山区的教育事业。

初小(四年级)毕业后,由于家庭条件差,父亲不让我到外地上学了。没学可上的日子,我只能在家干些力所能及的活。条件好的同学到30多里外的大山那边上高小、初中,我只有羡慕的份,他们回来也动员我去上学,说学校大、学生多、老师也多,背柴卖给学校,用那钱买书、买本和笔还用不完……

没学可上,没书可看,闲得发慌。当年冬天,偶然发现,村里一家外窗台上有一个黄布书包,外面露着书。天冷,他们家门窗紧闭,我翻开一看,是军队学文化的课本,是他家人当兵带回来的。看到书,我很高兴,就冻着,站在窗外看书。每天去看,看了三、四天,他们家人出来了,很不高兴地问我:“你经常站在我们窗下,干什么?”知道我是看书后,就说:“拿回去看吧!”我一本一本都看完了,到现在还记得部分题目,有“西瓜兄弟”“功劳炮”“毛主席批示”“老太太做得对”等,内容也没忘。

第二年春天,我在路边为生产队看守羊羔子,每天挣4个工分。那天,一位姓余的乡干部路过,和我聊天,问这问那,说:“你小小年纪,应该去念书,将来干些有出息的事,当个小羊倌,有啥出息?”  我心里很不好受,但又无话可说,他的话深深地烙在我心中。

这年的夏天,父亲让我到临近的涞水县黄金坎村一个朋友家办事,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30里山路半天就走到了。朋友家住在一所中学旁,看到一排排天蓝色的新校房,很是新奇。第二天一早,我去校园里溜达,正遇到一大队身着学生蓝衣服的中学生出早操,他们整齐地排着队,领队那个学生个头比别人高,胖胖的脸,留着分头。学生们从我身旁经过,都用异常的目光打量着穿着破旧衣服羡慕地望着他们的我。出操结束了,学生们都解散了,我仍原地站立不动,想着:我一定还要上学!还要上中学!有的学生回头看我,也有的站在面前打量我,但什么也没说,也许他(她)们能理解我在想什么。

回家后,我鼓起勇气,几次向父亲提出要外出念书,都被父亲婉言拒绝。我村有位家庭条件较好的任姓同学,已经外出念书,也曾试图说服我父亲,让我继续读书,但得到的回答是:“不行,指着他干活呢!”于是,该同学到学校向校长讲了“我想上学、父亲不同意”的情况。

那年秋天,龙降庄学校来了一位老师,经过打听来到我家,这位老师和我父亲坐在炕上,守着火盆,谈了一个多小时。老师临走时,在院里对我说:“你爹同意了,来上学吧,可得好好学习呀!”后来才得知,刘校长知道情况后,为了让一个穷孩子上学,专门派张行礼老师翻山越岭,走了三十多里路来到我家,做我父亲的工作,终于说服了我父亲。同学、校长、老师的情谊,我终生难忘。

母亲推碾子为我准备了约20多斤玉米碴子,准备了被褥。我背上粮食、被褥和路上吃的干粮及咸菜疙瘩,起大早,和邻村的几个同学一起,踏上了漫漫求学路。一路上坡,越走坡越陡,越走越累,渴了,遇到小河水,趴下喝个够,那年,我13岁。背着沉重的东西走上坡山路,被同学落得大老远,他们边等边催促我:“快走!不然,天黑也到不了学校。”翻过一座名叫火烧岭的高山,就是陡的下坡,山下有一村庄叫“灌上”,走过这里,还有五里缓坡就到学校了。这时,太阳快落山了,到了学校,好多同学围上来欢迎新同学。从我家到学校35里山路,整整走了一天,四年中,这条路我不知走了多少趟。

我自知这念书的机会来得太不容易了,因此,格外珍惜时间,勤学好问。在高小念了一年后,老师让我跳班,到初中一年级学习,每天都有晚自习。那时,学的是俄语,为了记住俄语单词,我订了一个小本子,把单词记在本子上,有时间就拿出来念。被老师发现后,收去,在年级会上提出表扬。星期六下午、星期日老师休息,我们家庭条件差的同学,利用这个时间去山里背柴,一次能挣贰角钱,先把买书、本的钱扣出后,再挣就是自己的了,每周背三次柴,自己衣兜里也有几角钱了。

外出上学正遇上三年自然灾害,那时,城市里是“低指标,瓜菜代”,山村里,粮食更少,每顿以稀粥为主。秋冬季节,山坡上长满了沙棘(酸刺榴),饿了,我们几个男女同学就去现摘现吃,酸甜的咽下,又酸又涩的就吐掉,吃到不太饿为止,每人嘴上都黄乎乎的,擦不掉。那时,我们十几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不饱,饿得快。一次,有学生报告老师,一个男同学偷跑了,老师让我们快把他追回来,我们很爱干这事,一会儿就追上了。他不肯回去,我们就把他摁倒,抬起往回走,他又骂又踢,我抬腿,他穿着一双新鞋,踹了我几下,我松开了,他又踢得另一同学也松开了。恰好,又来了几个大个同学,把他抬回学校,他的行李是我背回去的。老师问他,为什么偷跑?他说:“我饿!”老师抚摸着他的头,什么也没说。几十年后,听说他当了小学教师。

一九六零年夏天,家里没有粮食让我往学校带了。学习又紧张,父亲见我着急,不知是借的还是买的,拿回了2斤小米,让我先带上去上学,坚持几天算几天,再想办法给我弄粮食捎去。到了学校,生活老师嫌太少,不收:“你自己开伙吧!”我只好自己开伙,心想,只要能上学就行!伙房有个小炉灶,放学后用伙房的盘子称,称二两米,做成稀饭,一天两顿饭。放学后跟随同学们去挖野菜,胆子大的学生免不了偷拔些老乡种的菜,开水焯后大家吃,二斤小米硬是坚持了五天,也是我终生难忘的五天。有一天傍晚,吃完野菜,别的学生走了,我帮炊事员收拾,他从锅里刮了一碗稀饭,用眼神示意我快吃,别让他人看见。我接过碗,狼吞虎咽、三两口就吃完了,又舔了舔碗,意犹未尽。在我艰难的求学路上,在我饥饿的时候,这一碗饭真是雪中送炭,饱在肚,暖在心。

初中总算坚持下来了,离开学校不久,我们所在乡和涞水县几个乡划归涿鹿县,学校少了我乡的学生,没几年,这所学校没有了。

那个年代,山区的学生贫穷,老师艰辛也不富裕,他们的工资最低,但师生间的感情最深,时至今日,师恩难忘。那些年,每当学期结束,老师背起行李回县城时,学生家长、村干部和孩子们,总是把老师送出好几里地,挥泪告别。他们的奉献精神感动着山里的孩子,有文化、有知识的人越来越多。离我村五里地,也是最偏僻的大村庄陈家台,有一位县城来的吴秉义老师,在那里连续任教4年多,后来调到中学是我们的老师。前几年得知,吴秉义老师早已退休,在他80多岁时,他的已当上爷爷的学生们用车把他接到陈家台,在几个学生家轮流居住了半年多,可见师生的情谊有多深。现在国家规定九年义务教育,上个中学很容易。只有经历过那个年代、那个环境的同龄人能够理解我的经历。

去年清明节,我自驾回老家上坟。由妹夫带路从另一山沟开车一路颠颇到了五十五年前的中学,实现了我故地重游的梦想。校址已成了耕地,学校后面一片松树林只剩下一棵,学生宿舍已成了羊圈。环境虽然变了,当时学校的种种,却已经烙印在我记忆中,永远不会褪色。

作者:王新生

一封窟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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