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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野菊花(续一)

 简心素文 2020-09-27

一束野菊花(续一)

送走了素清,安子简单收拾了行李,到地里担水把菜地浇了一遍,又到三婆家坐了一会儿。

来到三婆家,三婆正眯着眼小睡,堂叔看见安子来了,叫醒三婆,说:“一定是安子来问那家姑娘的信儿的。”三婆立马醒了,笑眯眯地说:“安子,那家人说了,春节再去见面,姑娘答应了的,说一定在家的。”

安子笑了笑说:“三婆,我今天来不是说这事,我是来请您帮忙的。我要出去做几个月短工,麻烦您多带一种眼睛啊!还要您的儿子帮忙挑水。”其实,三婆的儿子也是安子的堂叔,每隔三天帮忙给母亲挑几担水。三婆听安子这么一说,答应了安子,平时安子有事情出门,也是三婆堂叔帮忙照应的。三婆于是说道:“你安心去做工,你妈这里你就放心吧,有我们在,没有事的。”

安子安排好这些,回到家已是傍晚了。安子吃过晚饭,给母亲说起出去做工的事,母亲答应了。安子也不是第一次出去做短工,安子嘱咐母亲,平时多和三婆在一起唠嗑,要吃的水堂叔会给你挑满。安子安排好这一些事情,安子再一次整理行李,才安心去睡。

早晨大约六点半的样子,安子起床了,简单地洗漱一番,做了早饭草草地吃了,坐的第一趟班车,还好有位置,不至于把行李提手上。这一趟班车从杨家湾到宜昌县城,需要两个多小时,路程45公里。由于公路都是泥巴路,坑坑洼洼,车子也摇摇晃晃地行驶,安子似睡非睡地坐在车上,那坐垫也是硬邦邦的。好在路程不远,人又年轻,也无所谓坑坑洼洼的道路,更无所谓坐垫硬邦邦的感觉,经过两个小时有余,终于到站了。

安子提着行李,左顾右盼看了一会儿,其实是辨别方向,有大半年没有来了,车站的出口改了。到底是读书的人,一看提示牌,安子准确无误地找到出站口。站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安子想,什么时候我也成为城里的人就好了。

安子这样想着,但脚还是朝着九码头走去,去年在九码头那里做过,熟悉,好找事。不到半个小时,安子来到了之前做过事的门房里,打听一个叫张艺的人,他是这个码头专门找人做事的,好像是个包工头。门房大爷去喊了这个人,张艺走到安子跟前,说:“你来了,正好年底缺人手。你看我大字不识,那个记工的大姐要回老家,你就来帮忙记工,算账,还有每天给食堂买菜吧!”安子当然能很轻松地完成这些事情,必定是高中生嘛!

九码头就是搬货及卸货,在尚未机械化自动传输八十年代初,每天运出运抵码头的各种货物就是由这些苦力用自己的肩膀和板车扛上去、扛下来的。船到就开工,搬完即结账,之间采取计件形式,搬得多酬劳相对多,搬得少酬劳就少,而完全没有各种保障制度,在此过程当中受伤或致残全都需要由个人承担风险。许多个世纪以来,这种工作就是纯粹的卖力气,没有任何技巧而言。

安子在码头上,每天吃饭睡觉是没有规律的。都是人工搬运,船什么时候到,搬运工就什么时候去搬运,安子也得随时清点每个人搬运的趟数。不过相比而言,比起搬运工,安子的事儿也算轻松的,也只有年底特别忙,要不是那位大姐要回老家,安子一样要做搬运工,不然是不容易找到事情的。八十年代想在城市找一份职业其实很难的,安子晓得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做起事情更加认真仔细。吃住都和工友们在一起,说的是一个食堂,其实就是十来个搬运工和包工头吃饭,什么时候完工,什么时候吃饭,是没有定数的。

安子早上六点起床,直接去菜市场买菜,也简单得很,就是一大块肉和大白菜,几瓶二锅头,安子还是很用心做这些事。不过,安子每天去菜市场买菜,要经过一个巷子,巷子里摆着很多摊位,卖什么的都有,但安子唯一看到红纱巾要多看几眼。城里的女孩子很多都佩戴了这样的红纱巾,看上去很好看,平添几分妩媚,安子每次买菜都会看上几眼,但又自责自己,一个大男人看这干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月有余,包工头给安子发钱了,五十八块钱。安子拿着钱,躺在床上。其实也不是什么床,就是用砖头垫起来,几块板子搁在上面,铺上自己带的被子,管它是床还是地铺,反正可以睡觉了。安子躺在床上,又想起了素清的话,过年会给姑妈拜年,给你带几本书来,想到这里,安子有一点小兴奋、小情绪、小心思了,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还是要去买菜的,去的时候早,巷子的摊位都还没有出摊。安子买菜回来,已经出摊了,安子毫不犹豫地走到卖红纱巾的摊位前,但还是磨磨蹭蹭地不好意思开口说要买一条沙巾。卖红纱巾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也系着红纱巾,看见安子站在摊位前,就是不说话,眼睛盯着摊位上的红纱巾,明白他想买,连忙推荐,说:“这个红纱巾今年很流行的,女孩子戴最好了,送给妹妹姐姐都好看。”大姐又笑道:“送给女朋友也是最好的礼物,每天戴起就会想起你。”安子笑了笑,问:“多少钱一条?”那女人报价:有八块五的,有三块五的,有六块五的。你要那种?最贵的也就是八块五的,质量好,不挂纱,纱织密些。安子听着那女人介绍着,心里已经定下要的价位,那女人还在不停地介绍着。安子说:“你给我一条八块五红色的。”那女人笑呵呵地说:“一定是送给女朋友的!”安子笑笑,也不作答,说:“给我包装好。”付了钱,拿上红纱巾,揣在怀里,这可不能让那些工友看见,不然又要打趣一番,还要刨根问底。安子急匆匆地回到那个窝,这个时候工友们都已经去码头准备工作了,是没有人看得见的,安子把红纱巾迅速地藏在行李包的最里面的夹层里,藏好了,安子放心地笑了一下。又,莫名想到素清了。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到了腊月二十三了,码头大多数船也停运了,就剩下稀稀拉拉的小船小货物需要临时搬运,也不需要安子记工核算了,买菜了。包工头放了安子的假,安子接了余下一个月的工资,离开了城市,回到了家。

刚一回家,三婆就来到安子的家,又提起相亲那户人家的姑娘,给安子母亲说:“安子也回来了,要不定个时间,让姑娘上咱家来看看?”母亲一口答应说:“就听三婆的,日期三婆定。”安子看着母亲,本想一口回绝三婆的,没有来得及开口,母亲就已经答应了三婆。三婆要安子表态,安子说:“这个事就算了,我刚回来,屋里屋外很多事情要做,田里也一大堆事。”三婆连忙接口说:“是是,屋里屋外要收拾一下,姑娘来才有看头,那就定正月。”安子无语回三婆,本来想说,这几天把屋里屋外收拾一下,田里活儿弄完,明年开春还想出去做事的。让三婆这样一抢话,安子也没有什么话说了,母亲也在旁边说,就正月来,就这样定了。安子一听三婆提那户人家,又想起那一束野菊花,怎么就随手给了一个陌生人了呢。

晚上安子躺在床上,想东想西的:想着素清会不会真的要给姑妈拜年,会不会真的带书过来,想着红纱巾找个什么借口说出来;又回到现实想,那素清是不是没有男朋友,素清到底住在那个大队。想着这些,安子又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了,同时也想起那一束野菊花,素清也没有对我有什么特别的暗示。

三婆说的女孩是不是真的会到家来相亲,如果来了,该怎么不声不响地拒绝又让姑娘不尴尬咧?这样想来想去,也没有一个结果,恍恍惚惚地入睡了。

只有几天时间,过年了,到处都是鞭炮声。安子也不例外,也放了鞭炮,迎接新年,一定得放鞭炮。除夕夜里,十二点放一挂鞭炮,是辞旧岁迎新年;初一早上,六点是出行鞭炮,也是必须要放的,预示新的一年轰轰烈烈好运来。

初一早晨,邻里之间相互拜年,安子完成了这一程序,已经是中午了。刚准备做饭吃,三婆也来了,给安子母亲拜年,拜完年,又提到相亲的事儿,姑娘家捎信来说,日期定在初九。母亲一听,立刻答应了,安子也只好答应下来,不然母亲又要不依不饶,说安子不孝,又说对不起他爹什么的。

日期就这样定下来了,安子想着,拜年一般是初一二三的。想着素清这几天要给姑妈拜年,安子刻意地把门前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把红纱巾里塞了一张纸条,或者是叫作信吧!

安子得去挑水,正月初一的缸缸要满满的,就挑了水桶,往水井走去。

突然,听见有人叫“安子安子”,安子一回头,看见是素清推着自行车往他这边走来。素清着淡蓝色的棉服,深蓝色的裤子,脚上穿的是青色的棉鞋,头发还是扎得高高的马尾辫。这次仔细打量一下素清,白皙的皮肤配上淡蓝色的棉袄,显得更加白皙,加上骑自行车运动了,脸上白里透红,有如三月桃花色,真是好看。

心安突然回过神,暗掐一下自己的手心,提示自己,不得胡思乱想。安子连忙说:“素清去姑妈家啊!”素清说:“是的,我把自行车又要放你这里,明天下午来去,麻烦你帮忙保管啊!”素清眼尖,这次看到安子的母亲了,母亲坐在屋里靠门的一面,素清本想进屋给安子母亲问一声好,也想说拜个年,但素清想了想,也没有进去打招呼,因为安子没有邀请她进屋啊!

安子说:“好好,你把车放门口,我挑水回来了给你放屋里去,过年来来去去的人多。”素清推了自行车,停放在安子屋门口,回头对安子笑笑说:“那我就走了,麻烦了!哦,对了,我说过给你带书,明天给你带来,明天下午等我啊!”

安子答应着,其实安子也后悔,大过年的,怎么也不请素清在家喝一口茶,坐一会儿,聊一会儿咧!安子恨自己胆太小,也恨自己怕拒绝吧!

素清去姑妈家了,安子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但总会期盼明天快点到来,就这样在短暂而又漫长的时空里,安子神不守舍地晃荡着。想说的话太多,而又不知道怎么说,安子就这样怀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等着素清第二天来取自行车。

第二天上午,安子很快地做了本该做的一些日常事务。吃过中饭,特意换了新衣服,一套西服,还打了领带,买的新皮鞋也拿出来穿了,头发特意用清水湿了一下,抹上头油,看上去,焕然一新。本来个子就有1.75米以上,五官端正,安子的老师经常就说安子是一个墩子小伙——方言,就是方方正正脸庞。这样一装扮,引得母亲注意,问安子:“不是初九相亲吗?是不是改在今天了?”母亲这样一问,到是给安子提了醒:何不将错就错,告诉母亲今天是那个姑娘来?但又一想,不行,母亲肯定要问起三婆的。安子说,不是的,过年不都是要穿新衣服嘛。母亲听儿子这么一说,也就不问了。

安子收拾停当,端上一把椅子,拿上一本小说看起来,这样时间会过得快一点。虽然手里有书,还是静不下心来读,时不时抬起头看看公路上过往的行人,又看看素清去的方向。四点半的样子,安子看见素清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了,素清也看见安子朝她这个方向看着。这时,素清眼前一亮,那不是安子吗?今天可精神了,暗想,人靠衣装马靠鞍。

这样想着,素清就加快脚步,来到安子屋门口。安子很快站起来打招呼:“素清,你来了,到屋里坐会儿。”素清也自然地回应道:“好。”说着进得屋来,安子连忙招呼素清,母亲吃过午饭,就到三婆家烤火聊天去了。

素清坐下,环顾一下整个房子的摆设,简单的家具,收拾得干干净净,到也是正常的农户人家的摆设。安子倒上茶,递给了素清,二人坐下,安子显得局促不安的样子,素清看在眼里,但没有挑明。素清从黄色挎包里拿出三本书递给安子,说:“书给你带来了,你如果喜欢看,下次还的时候我再带给你几本。”安子接过书,随口一问:“素清,你喜欢看什么书。”素清轻轻一笑,说:“琼瑶的书,不过也喜欢看红楼梦这些书。”安子笑了,到底是女孩子家,喜欢看这些书,男孩子更喜欢看《水浒传》之类的。

两个人聊了书的事情,时间也快五点多了。素清站起来道别,安子帮忙把自行车推出来,停在院子里。安子早准备好红纱巾送给素清的,看着素清马上就要骑自行车走了,安子故意喊住素清:“你的书我什么时候还?”一边到房间里取了红纱巾,一边给素清说:“我这里有两本书,你也带回去看吧!”素清当然要的,也喜欢看书的。

安子借给素清的书,是用那种布袋装好的,那布袋也是安子在城里买的,就是有两个手环,用灯芯绒做的袋子,城里很多女人都提这样的袋子。买袋子的时候,安子也没有想到今天就可以派上用场,主要可以把红纱巾夹带送给素清。

素清接过袋子,提上感觉到书的重量,也没有看到底是什么书,因为已经五点多了。农村黑得早,路上行人就更少了,素清要快一点赶回家,母亲有规定,天黑前一定要落屋的,不然要挨训,家规得遵守。

素清道过谢,一边推自行车,一边跟安子说:“过两个月我来拿书,一便还你的书。”嘴上说着,已经骑上自行车往镇上方向而去。

安子站在院子里,想想今天勇气可佳,自然而然地把红纱巾送出去了。安子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一定要带上素清,去采摘野菊花。安子看着素清远去的背影,想着素清系上红纱巾骑着自行车的样子,飘逸而又妩媚,安子目送素清到公路的尽头。继而转身往三婆家去,他要告诉三婆,初九安排见面的事情取消,不再提起这件事情。(未完待续)

野菊花花语:沉默而专一的爱。

作者:紫檀

◆紫檀一束野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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