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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往事(下)

 简心素文 2020-09-27

童年往事(下)

助人的尴尬

小时候,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由于村子小,一个教室里要供好几个年级使用。三年级时,教室里就有四五年级,老师给高年级上课,自己就捎带听一些。结果很搞笑,教师要求高年级同学背诵的课文,他们没背过,我倒先他们背过了。我记得很清楚,当时背的是毛主席诗词《回韶山》,弄得高年级的哥哥姐姐们很没面子。曾经,老师还当众让我把一本课本从头到尾地背过呢!哈哈,那时的我,真是聪明过人啊!

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接下来事情就来了——

一位低年级的男孩,算术从来就不会做,用大人的话说,简直是一盆浆糊。为了帮助他,我也做件好事,会同另一位高年级同学,在一天下午,放弃了玩耍,把他的算术课本拿来,在每道题的后面,要么写出算式带答案,要么就写好答案。并教给他:教师如果课堂提问,他应该怎么回答;如果安排的是作业,他应该怎么抄进作业本。嘱咐停当后,我们才长舒了口气,用那时作文里的话说:心中充满了助人后的喜悦,仿佛听到了别人的表扬声声,而我们的回答是:这是我应该做的。

事情过了没两天,一个中午快放学时,我们村管学校的领导——那时可能叫贫协主任就来找我了。贫协主任是文革中的专用职务,他管着好几所类似的学校,在我看来,至少相当于现在教育部门的高级领导。贫协主任一脸严肃地叫道:“***你过来——”看到他满脸的乌云密布,我心想“是什么事犯了呢”?这里要交代一下,我们家在文革中是受打击的那种,估计在贫下中农的眼里,我们可能属于坏人之列,是不允许乱说乱动的。

我满心狐疑地走进教师房,那位贫协主任像审讯犯人似地问我:“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我哆哆嗦嗦地回答:“不……知……道……”于是,他拿出我的“罪证”:“这是你干的吗?”我一看,才知道是此事。我说:“是他本人让我帮他的。”那位贫协主任黑着脸说:“他让你干你就干?你这是害人,你懂吗?难道他让你杀人你也去吗?”我当时脑子里嗡嗡的,只见他的嘴唇在不停地开合,讲的什么,我再也没听清。只有一点是有印象的,我闯祸了,满脸的羞臊,恨不得从地缝里钻下去……

这位贫协主任教训完后,我得以走出教室准备回家。恰巧,在出教室门后遇到了这位被我帮助的同学,我满以为他会向我说一下“他是不得已的”之类的话。但你猜人家怎么说?他是这么说的:“你为什么要把答案写在我书上?害得老师发现批评我!”因为他是男孩子,比我年龄还要大,更重要的是人家家庭出身好,他爸是党员,他认为天不是共产党的吗?那就是他爸的了。我当时真害怕他揍我,吓得什么也没说,就走掉了。

回家的路上,只觉得脸木木的,不敢正视任何人。好像周围的人都知道我犯了大错,躲没处躲,藏没处藏,真的好难受……

        

惜春

 听妈妈说,她们娘家本家女子起名字有一个规矩:就是按月份开的花命名。所以,只要知道她们的名字,就可以推断出她们的出生月份。如,梅花——生在腊月,桂花——生在八月,母亲的小名叫杏花,不用问,那就是三月生的。

也许是妈妈名字的缘故,在我的记忆中,妈妈总是和花儿连在一起的。在妈妈的经营下,我们家不大的小院里,一年四季总有开不败的花。起初是桃花、杏花,之后是苹果花、枣花、石榴花,加上铺地的指甲草花、鸡冠花、月季花,等等。

由于爱妈妈,所以我尤其喜欢杏花,家里院子里有三棵杏树,分别起了不同的名字,主要是根据其结出的果实来分的。杏通常在收小麦前后长成,吃杏时的幸福感自不必说。只是每每满树的杏花开过又落下时,总会激起我一种无名的伤感,像是妈妈的漂亮与美丽生生地让杏树给抛弃了。望着满地晶莹中带着粉红色的花辨,我总不忍心从她们身上蹚过。于是,我会用笤帚轻轻地把她们拢在一起,收藏起来,直到看见她们失去树干的水份供给纷纷地枯萎风干,我才会依依不舍地把她们倒掉。

后来看电视剧《红楼梦》,剧中林黛玉葬花及那段揪人心魄的背景乐——《葬花吟》,在我心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烙印。虽说小时候的自己收集花辨时没有她那种过分的悲凉,但总有一种类似的感觉萦绕在心,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惜春”吧,那是一种对美好事物很快残败的深深惋惜和同情。

我惜春的另一个事情,是妈妈养的小鸡雏。那毛绒绒、极可爱又极脆弱的小生命不幸终结,为了它们的不幸离开,我常常要掉下许多眼泪。

或许,我的多愁善感,我的柔肠百转,就是那时植下的根,也说不定……

月光下的纺车

本来觉得童年往事已经忆尽,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但这几天来,总在我脑子里晃动着一幅画面——那就是:月光下的纺车和纺车边上的我。

小时候,家里很穷,孩子多,上面三个哥哥,我排行老五。上面虽然说有一个姐姐,但妈说姐姐是在她连续生了五个小子之后(两个哥哥幼年早丧)才得来的女儿,打一生下来全家人就惯得她不成样子。紧接着,有了我,而全家人又不在意的没边,无论遇到什么事,大人们总说:你是妹妹,那就让着姐姐吧,因为你懂事。

这不,从小的我,懂事懂过了头,小小年纪就把为大人分担负担看成了自己的责任。家里人多,做针线活的人又少,那年月用的每一寸布都要从棉花里纺出线,把线缠成穗,把穗拉成经线,再配纬线织成布……就这样,我就成了第一工序的完成者——纺线人。

也不知道怎么的,七十年代初怎么就那么穷,不仅自家穷,整个社会物质均不丰富,就连点油灯用的火柴也得凭票去买,那时的火柴盒简易得也就是一张涂了磷的硬纸片。家里为了节省火柴和煤油,晚上基本不怎么点灯,但在有月亮的夜晚也不能早早睡觉,要就着月亮的光干家务。

我的任务就是在纺车前纺线,每天晚上二十到三十根捻子(把棉花用细棍搓成小条状),或者一个小穗子。妈妈为了鼓励我,专门给我准备了一个放线穗的小匣子。就这样,每每有月亮的夜晚,在家中的小院里、窑洞前,就有一辆老式的小纺车,纺车前坐着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娃。伴着转动纺车的吱吜声,从棉花捻子里抽出一根又一根细细的棉线,起初抽出的线是粗细不匀的,慢慢地,手上的功夫长进了,抽出的线就匀称了。每晚不论大小个,纺完一个穗子,或是完成妈妈规定的二三十根棉花捻子,才能上床睡觉。

不知过了多少个有月亮的夜晚,妈妈给我准备的小匣子盛满了纺好的穗子,加上放在别处妈妈纺的线,终于可以浆成经线上机开织了。这时,我才可以缓一口气,不在月光下纺线。

但白天遇到闲睱之时,依然得纺线,因为一机布织下来,就是全家人一个季节的衣服料。掐指算来,家中大小有七、八口子人呢,那织布的工作量也大得很,往往是秋天收棉花,冬天织布。有时候,十冬腊月,妈妈还在机上织呢——那也是我们过年的新衣啊。(完)

作者:又一村

◆又一村:童年往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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