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的“体贴男” 中伏了,天气开始闷热起来,吃过晚饭,我拿上小扇子去公园遛弯。碰巧今天两个邻居嫂子都有事没出来,我一个人仍按原来路线到公园里面。心想,这下可好,我自己,可慢可快,随意拍照,紫薇花开了好长时间了,到了城墙边上今天好好拍几张紫薇花的照片。 刚进云居湖公园正门,拐过第一个弯,三三两两的人擦肩而过。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娘”的声音,这声娘是正定方言特有的,叫出来是“nia”的发音,这是熟悉而又亲切且是我心底想起来很疼的称呼。不用说,也不用回头看,正定的,离我们村远不了。紧接着:“吃饭了吗?吃了点嘛?”“吃的不少。”“想吃嘛就买。”哦,明白了,这是儿子给娘打电话,挺孝顺。这样想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一个身穿黑背心、戴眼镜的文静男子。 “后天啊,知道,过庙,可我回不去。” 一听这话,没错,肯定是北孙村的。大后天是一年一度的六月十三庙会,那可是北孙村比过年还热闹的日子。这一天,几乎家家户户亲朋好友上门聚会,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过庙那天是周日,我知道。”“不加班。”眼镜男一句一句地回答着。想着那边,当娘的推测着回不来的原因,一句一句地问着。 “回不去,孩子姥爷过生日。”眼镜男终于说明了回不去的原因,好大一会儿,男子没有答话,想必那头盼儿的老娘听了也没话可问了。哦,不是“回不去”,是“不回去”,是孩子姥爷的生日比过庙回家和老娘团聚重要,是媳妇的命令胜过了老娘的期盼…… “你吃的药不是让小海捎回去了?按时喝。”“大哥从市里回去过庙吗?”“哦,他们也不回去,那你省得忙前忙后了。”“做那么多吃的留着慢慢吃吧,放冰箱里,别坏了。”这些应答听上去,身后的眼镜男俨然一个知冷知热的体贴儿。 可我清楚地感到,屏幕那边,老娘想听到的不是这些。至此,我心里禁不住一股寒意并涌上一丝愤怒。回头再次看看身后的体贴男,手拿电话,一身运动装束打扮,系着腰包,一看就是一个城市运动爱好者(大多运动爱好者是有大把时间的)。 电话里又开始一问一答了:“今年是周日,他家定的是中午吃饭,孩子舅舅也回来,往年不是周日,我们都晚上去。”那边肯定老娘是问儿子一家是否晚上能回来,“不行,晚上来回一折腾,回来就晚了,孩子明天一早还有课。” 这下,那边的老娘一丝希望也没了,好一阵子身后没有问答声。 我这个局外人,一霎那间,很替母子俩尴尬。 这边的体贴男这时有点不耐烦了:“好了,就这样吧,我还有事,有空了我再回去。”说完挂了电话,腰包里一塞,没有丝毫的犹豫和不安,更没给老娘留下任何余地和盼头,然后大步向前,三步两步超过我,向远处走去,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五彩缤纷的夜色里。 一路向前走着,隐约能望见紫薇花了,但是却一下子没有了拍照的冲动。心里有点发紧,我也是一个母亲,娘盼儿回家,没错吧?可为什么盼来盼去一场空。此时,我的眼前仿佛看见一个花甲老母,望着眼前一大堆吃的发呆,眼里淌着泪花,满是失望,满是心酸…… 想想我们的晚年,会不会也成为这样的空巢老人——留守母亲,会不会也在“日夜盼儿归”中度过漫长岁月,在孤独、寂寞中了此一生…… 紫薇花就在眼前了,浅紫色的,桃红的,还有极少数晒褪色了成为白色的,不成片,也不为林,生长于松树之间。昨天才听说,紫薇花还有一个名字叫“百日红”,花期很长,百天左右。果然,在这百花燃尽的夏天,只有她掩映在城墙边浓浓的绿荫里,成为独有的一抹风景。 花开百日红,人无再少年,爱子心无尽,归来喜及辰。想那戴着眼镜的体贴男,不用多少年,很快也会尝到“倚门盼儿望眼欲穿”的滋味吧? 作者:王香爱 ◆王香爱:放 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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